沈澄葭猛地回过神来,对上母亲和阿娜日惊恐担忧的目光,还有黄皇后沉凝的视线。她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痛楚和腥甜味让她混乱的头脑强行清醒了一丝。
不能慌!至少现在不能!
她反手用力握住阿娜日冰凉颤抖的手,力道大得让阿娜日都怔了一下,声音竭力维持着平稳,却仍泄出一丝沙哑:“阿娜日,别怕,别自己吓自己。南疆多深山老林,云雾缭绕,迷路是常事。兄长他……他自幼习武,熟读兵法,身边带着的也是精锐,即便暂时失联,也定有自保之法,未必……未必就是出事了。”
她像是在说服阿娜日,更像是在说服自己那颗狂跳欲裂的心。
沈澄葭松开阿娜日,转身面向黄皇后,屈膝深深一礼,再抬头时,眼眶已微微泛红,那强装的镇定下,是任谁都能看出的惊惶与恳求:“皇后娘娘,兄长失踪,蛮族异动,南疆局势恐生变故。求娘娘……恳请陛下,速派得力人手,前往搜救探查!沈家……感激不尽!”
这是她自留宫以来,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近乎卑微地向皇室求助。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姿态必定落入了许多人眼中,可她顾不得了。在宫中这四方天地里,她无法联系外界,无法调动力量,萧衍的旨意,是眼下唯一能指望的救命稻草。
黄皇后神色凝重,稳稳地伸手,虚扶起安嘉郡主与沈澄葭,目光扫过脸色苍白的阿娜日,声音沉静和缓,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你们暂且宽心。此事关乎边境军务,陛下此刻想必已然知晓。以陛下的圣明,定会即刻下令,命南疆驻军全力搜救探查。沈世子吉人天相,沈家更是满门忠烈,陛下……绝不会让忠臣良将寒心。”
送走安嘉郡主与阿娜日后,凤仪宫内的气氛陡然沉郁下来。
文茵懂事地没有缠着沈澄葭,只是担忧地靠在她身边,小手紧紧握着沈澄葭冰冷的手指。
沈澄葭坐在窗边的软椅上,目光怔怔地望向窗外摇曳的秋桂,手中无意识地紧紧攥着一个冰凉的白玉小瓶。那是萧衍曾经赐下的、装着珍贵紫金丹的药瓶。仿佛握着它,就能握住一丝渺茫的希望。
前世家破人亡的画面与今生南疆未知的凶险交织缠绕,让她心乱如麻,恐惧如同藤蔓,一点点勒紧心脏。
文茵在一旁,小声地、一遍遍地安慰:“澄葭姐姐,沈大哥武功高强,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陛下一定会派人去救他的……”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内侍清晰的通传:“陛下驾到——”
萧衍大步走入殿内,他并未穿朝服,只着一身玄色暗金纹常服,更显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处理政务后的淡淡倦色,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沉。
黄皇后起身相迎,沈澄葭也连忙拉着文茵起身行礼。
萧衍的目光先是在沈澄葭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落到文茵身上,语气是和缓的,甚至带着点长辈的随意:“文茵也在?今日有没有闹着你沈姐姐陪你玩?”
文茵虽心中为沈澄葭担忧,但宫廷的教养刻在骨子里,闻言立刻规矩地敛衽行礼,声音清脆又不失少女的娇柔:“回陛下的话,茵茵没有闹澄葭姐姐。茵茵知道澄葭姐姐担心沈家兄长,正陪着姐姐说话呢。”
黄皇后见状,温声开口:“陛下,茵茵也担心了一上午,这会儿该去午睡了。晴峦,带文小姐去歇息。”
文茵乖巧地应了,又担忧地看了沈澄葭一眼,才跟着晴峦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待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后,殿内只剩下帝后与沈澄葭三人,气氛似乎变得更加凝滞而微妙。
萧衍走到沈澄葭身侧不远处的紫檀椅坐下,语气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脸色这么差,可是没休息好?”
沈澄葭垂着眼睫,声音低哑:“谢陛下关怀,臣女……无碍。”
萧衍看着她紧紧攥着白玉瓶、指节泛白的手,眸色深了深:“南疆的事,朕已知道了。”
沈澄葭倏然抬眼看向他,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急切与期盼。
萧衍与她对视,缓缓道:“朕已下令兵部,调遣南疆附近驻军,全力进山搜救沈静松。同时,朕的旨意也已快马发往南疆各部族首领,言明沈静松乃朕钦命的剿匪将领,若有人胆敢扣押或伤害大胤将领,朕必倾国之力,踏平其族,绝不姑息;若能安然交出,则前事可不究。”
他语速不快,每个字却重若千钧,带着帝王独有的威压与承诺。
沈澄葭听着,心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无论萧衍出于何种目的,此刻他明确的旨意和派出的力量,确实是沈静松生还的最大希望。在宫中与外界隔绝的她,除了依赖皇权,别无他法。
她起身,郑重地敛衽下拜,这一次的感激真实了许多:“臣女代兄长,代沈家,叩谢陛下天恩!兄长他……性子沉稳,素有急智,定能坚持到援军抵达。若……若有任何消息,万望陛下告知臣女。”
萧衍看着她低垂的、露出一段脆弱颈项的轮廓,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幽光。
他亲自前来,固然有安抚之意,沈静松是沈战独子,他当初只拨一千兵马让其南下剿匪,确有试探沈家反应的意图,如今人失踪,若处理不当,恐寒了北疆沈家军的心,甚至引发动荡。借此机会施恩,既能稳定沈家,也能拉近与沈澄葭之间因猜忌而疏远的关系。
他看着沈澄葭因为担忧兄长而褪去平日冷静疏离面具的模样,那苍白的脸颊,微红的眼眶,强作镇定却难掩惊惶的眼神……竟比平日里那个算无遗策、滴水不漏的“义成公主”,更让他心绪微动。
他忽然生出一种念头,希望沈澄葭能将此刻的脆弱与依赖,更多地表露出来,希望她明白,在这世间,唯有他这位天子,能给予沈家真正的庇护与荣耀。他希望那双清冷的眼眸里,除了算计和戒备,也能映出对他的一丝……崇敬,乃至更多。
萧衍心中思量着,身体微微前倾,距离沈澄葭更近了些,声音也压低放缓,带着一种近似温和的引导:“你在宫中,若想知道南疆搜救的进展,不必通过旁人周转,直接去问李德全便是。朕已吩咐过他。你兄长的事,朕放在心上,你……也勿要过于忧心,保重自身。”
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拂近耳畔。
这话语,既像是帝王恩典,又似夹杂着一丝超越君臣的关切,精准地戳中了沈澄葭此刻最柔软无助的所在。
沈澄葭心头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他。四目相对,她竟从萧衍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眼里,看到了一抹清晰的、近乎认真的……在意?
或许,他真的有几分不同?
前世她站在萧济一方,害得萧衍惨死。今生她已经助他扳倒萧济与白党,或许……或许他真的会念及这份功劳,对沈家有一分真心回护?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陡然亮起的一点星火,让她冰封的心湖漾开一丝极细微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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