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右臂垂着，手指还在抖。电光没了，皮肤裂开，像烧过的纸，裂口里渗出黑血。他往前走一步，膝盖一沉，腿像被压住，肌肉疼得厉害。他咬牙，用左腿撑住身体，硬是站稳了。地面很冷，金属板震动，嗡嗡响。
瓦尔克洛站在高台上，机械触手收在嘴边，像一张闭上的嘴。绿色的雾从缝隙里冒出来，味道又臭又怪。那不是普通的雾，是灵能残渣，混着失败实验体的灵魂碎片。能量球里有张脸，三张面孔轮流出现——男人、女人、少年。他们眼睛瞪大，嘴巴张开，却只能发出呜咽声，像被困住的虫子。复制体跪在地上，关节冒黑烟，肉和金属不断烂掉又长出来。他们的手慢慢弯下，指甲刮着地面，声音刺耳。
“你还能站？”瓦尔克洛的声音很粗，带着杂音，“那就看看你能撑多久。”
雷煌没说话。他的左腿旧伤在跳，五年前在北境被打穿的神经一直没好，现在每动一下都疼。呼吸时胸口像被刀割。他闭上眼，把注意力往体内收。还有点电流残渣在神经里，很微弱，但他能感觉到。这点波动是他唯一能用的东西。
他发现了。
每次瓦尔克洛压缩能量球，触手会缩一下，不到半秒。就在那一瞬间，复制体的动作会慢一点。不是停下，是卡了一下。就像视频卡顿。那一瞬，控制系统有空档。那个频率……和凯莉斯的灵波一样。
雷煌睁开眼。
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
门那边传来撞击声。艾德琳用手肘砸翻一个复制体，肩膀上的黑色腐蚀已经爬到锁骨，皮下的组织正在坏死。她扔出一枚符文炸弹，炸开后立刻翻滚，躲过一刀。她的项圈闪红光，提示：【神经同步率下降至37%，建议撤离】。她没看，冷笑一声，扯掉破掉的眼镜，露出一双布满血丝但依然锐利的眼睛。
凯莉斯靠在门边，左翼碎成粉末，银色的血从下巴滴下，在门沿留下一道湿痕。她不是人，也不是纯机械，她是灵族最后的人。她体内的血是星核化成的。现在这血因为用太多预知能力而发烫。她咬破舌尖，把血涂在晶体上，双手结印，动作慢但准确。一道光波传出去，打中雷煌的太阳穴。
雷煌太阳穴一震。
画面冲进脑子：瓦尔克洛触手收缩，能量球变暗，三个复制体动作延迟0.3秒。同时出现的是凯莉斯的脸，苍白，嘴角流血，眼神坚定。她在用自己的命传递信息。
他还感觉到了另一股波动。艾德琳撕下最后一块能量块，塞进脖子边的接口。灵能脉冲打出，落在雷煌脚前的地面上。符文亮了一下，像是在计时，也像在指路。那是她们为他留下的路线——危险，短暂，但真实存在。
她们懂了。
他也懂了。
雷煌突然向前迈一步，故意露出左腿的破绽。他知道复制体会攻击弱点，这是程序设定。三个复制体立刻扑来，刀直刺旧伤处，动作整齐。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右手拍地。
残存电流引爆地面符文，震荡波扩散，蓝白电弧铺开。金属板翘起，复制体脚下不稳，其中一个被掀翻。就在它们失衡的瞬间，雷煌跳起，全身绷紧，骨头咯吱作响。风从耳边吹过，时间好像变慢了。
他盯着瓦尔克洛胸口的能量节点。
那里有个旋转的符文环，七层古文字嵌套而成，是控制中心，也是仪式的关键。传说只有伏尔康血脉才能破坏它。
他把剩下的电能全压到指尖，手臂开始冒烟，神经烧起来。这一击会毁掉他的右臂，甚至可能再也动不了。但他不在乎。
触手开始收缩。
就是现在。
雷煌冲进绿雾，手指插进符文环中央。
轰！
电火炸开，顺着盔甲裂缝蔓延，像血管爆开喷出白光。瓦尔克洛身体一抖，触手抽搐，能量球出现裂痕，三张脸不再哭喊，眼球定住。复制体全部僵住，动作停在半空。
雷煌落地，单膝跪地，右臂冒烟。他喘气，嘴角流出血，混着口水滴下，碰到地面发出“嗤”声。视线发黑，意识摇晃，但他还是盯着前方。
高台上，瓦尔克洛低头看胸口的裂纹。绿雾慢慢转，想修复，但速度变慢了。他抬手，触手一根根展开，像蛇醒来。声音更哑：“你……真以为这点痛能让我停下？”
他挥手。
地面震动。
符文锁链从地板升起，缠向雷煌脚踝，链上刻着咒文，一旦合拢就挣不开。他想躲，但左腿没知觉，神经信号断了。锁链扣住装甲，开始收紧，金属摩擦声刺耳。
艾德琳看到不对，冲向门缝。她把最后两枚符文炸弹塞进裂缝，引信朝内。爆炸把门框炸开更大缺口，冲击波掀翻两个复制体。她撞进去，翻滚落地，肩甲崩裂，露出发黑的皮肤，血肉间有金属丝在动，是她的应急系统超载运行。
她爬起来，举起破拳套，对准最近的复制体。拳套核心闪红光，充能到极限。
“别怪我狠。”她低声说，然后挥拳。
能量爆发，复制体炸开，碎片溅一身。她转身再战，却被另一个抓住手臂，刀划过腰侧，装甲裂开，血涌出。她闷哼，一脚踹开敌人，踉跄后退，背靠墙，喘气。
凯莉斯头抵着门柱，脖子泛起金属光，那是神经反噬大脑的征兆。她睁眼，视线模糊，但还在看雷煌。她抬起手，在空中划了一道银光。
那是灵族语。
“信我。”
雷煌看到了。
他不动，左手按地。电能没了，但他还有一点磁场余温，是伏尔康血脉特有的。他把这点热压进地面，顺着符文流向倒推，干扰锁链的启动顺序。
锁链一顿。
他抓住机会，猛力扯断一段，翻身站起。动作笨，但坚决。
瓦尔克洛冷冷看着。
“你每一次挣扎，都在喂养仪式。”他说，“你越强，钥匙就越完整。你以为你在破坏？不，你在成全。”
雷煌抬头，声音沙哑：“我不是钥匙。”
他咳出一口血，继续说：“我是来拔掉这把锁的人。”
瓦尔克洛触手猛然张开，绿雾暴涨。高台四周晶体全亮，连接地面的管道开始跳动，像活的一样。复制体重启，关节咔咔响，缓缓站起，动作更顺，眼里泛红光。
艾德琳冲向一个复制体，拳套充能到顶，一拳打进对方胸口。能量炸开，复制体碎裂，碎片溅她一身。她转身再战，又被另一个抓住手臂，刀划腰侧，装甲破，血流出来。她咬牙，抽出短刃，反手插进敌人脖子，把它掀翻。
凯莉斯的意识快断了。
她看见未来的画面：雷煌倒下，瓦尔克洛举杖，星球燃烧，一个个炸成灰。她拼命摇头，咬穿舌尖，用疼保持清醒。她抬手，把最后一条预知刻在空气里——不是图像，是一条路线，精确到毫秒：绕开复制体，躲过锁链，直击高台右侧第三根支柱。那是能量循环最弱的地方，藏在看不见的位置。
雷煌接收到了。
那一刻，他好像听见星辰坠落的声音。
他冲了出去。
复制体围上来，他不管。左腿拖着走，右臂不能动，他就用肩膀撞开第一个。第二个一刀砍来，他低头躲过，刀削头盔，火花四溅。第三根支柱就在前面，上面有图腾，底部有个凹槽，形状和他的手掌一样。
他加速，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他用手撑地，硬把身体甩过去。
手指碰到支柱。
那里有个凹槽，和他的手吻合。
他把手按了下去。
符文亮了。
整个空间一震，像大地叹气。高台上的瓦尔克洛闷吼一声，触手狂抖，绿雾乱翻。能量球裂痕扩大，一张人脸炸成血雾，腥臭飞溅。复制体集体卡顿，脚步错乱，互相撞在一起。
雷煌靠着支柱喘气，手还插在凹槽里。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下一波会更难。
但他也明白了。
这个系统，认伏尔康血脉。
他是最后一个。
艾德琳爬过来，把一块残破的增幅器塞进他左手。那是她最后的能源，本来是要逃命用的。她说：“还能撑多久？”
雷煌看着她肩上的黑痕，说：“到你倒下为止。”
凯莉斯的声音从门边传来，很轻：“别死在里面……外面还有人等你。”
雷煌点头。
他把手抽出，转身面对重新集结的复制体。他动作不快，但有种决绝。每走一步，地面都微微颤。
瓦尔克洛站在高台中央，胸口裂纹还在，但绿雾已经开始修。他抬手，触手缠上能量球，低声说：“第二阶段，启动。”
地面裂开。
新的符文锁链升起，数量翻倍，链条末端挂着镣铐，每个都刻着编号。空中出现六个光点，围着高台转。每个光点连着一根神经管，通向瓦尔克洛后脑。那是真正的核心——六个曾被认为是“完美容器”的战士，他们的意识被抽走，成了维持系统的电池。
雷煌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敌人。
不是复制体，不是陷阱，而是这套吃掉意志、改写命运的系统。
他看向艾德琳，又看向凯莉斯。
两人同时点头。
他迈步向前。
没有喊叫，没有宣言。
只有一个身影，在破碎的光影中走着，踏过血和废墟，走向高台，走向结束，也走向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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