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同样也困扰着楚雎,这一次,连老谋深算的他都有些看不明白,秦承翊究竟是真的悔过自新了,还是又一次和林砚舟他们演了一出戏。
不过他并没有被困扰多久,因为很快,秦承翊就带着答案来找他了。
丞相府的书房内,这个曾经秦承翊无比熟悉的地方,如今再来,却有了别样的感觉。
天已经黑了,但屋内只点了一盏灯,一如往常那般。
从前看到这一幕,秦承翊都会心疼不已,一边絮絮叨叨的帮他多点几盏灯,一边告诫下人们不要这样节省。
但今天,他只是平静的侧坐在书桌对面,那盏浑浊的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他的半张脸。
楚雎一直在书桌前勾勾画画,两人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两人就这样安静的互相期待着,却又彼此没有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的沉默。
末了,楚雎落下最后一笔时,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打破了这份宁静。
“以往你都会给我添几盏灯,劝我多休息的。”
他放下笔,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胳膊和腰,终于抬眼看向了秦承翊。
秦承翊闻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淡淡道:“本王今日来是有正事的,并非闲聊。”
楚雎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
“何事?”
“本王想通了。”
楚雎的眼睛亮了一瞬,饶有兴致道:“想通何事?”
秦承翊这才抬眼看了过去:“本王想通了,如果想要称帝,是离不开楚相的帮助的。”
“本王今日,便是来投诚的。”
楚雎眯了眯眼,并没有马上相信他的话。
“殿下这话,老臣可有些听不明白了。”
“殿下是君,老臣才是臣,要论投诚,也应该是老臣向殿下投诚才对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在秦承翊身上来回打量,连他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和动作都不肯放过。
不怪他如此多疑,实在是他不太相信,毕竟有前车之鉴摆在那,秦承翊在他心中早已不是那个唯命是从的义子了。
一颗棋子突然有了自我意识,这本身就是一件危险的事。
他还要再仔细考量一下。
秦承翊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从动作到表情都没有一丝异常,只是平淡的看着他,然后突然从怀中摸出了一块牌子丢在了桌子上。
“这是……林家的虎符?!”楚雎顿时瞪大了双眼。
南祁国拥有虎符的人除了当今皇上以外,就是林家了。
而林家的情况比较特殊。
老国公常年镇守边疆,真的虎符自然在他手中,但为了嘉奖林家世代血洒疆场的功绩,也为了纪念年纪轻轻便战死沙场的林国公,先帝曾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林国公的葬礼上赐了一块假的虎符给赵夫人。
并且先帝还承诺过,这块假虎符可以调动京城内的巡防军和禁军,且仅限林家使用。
这简直相当于额外赠送了林家一块虎符,在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事实上,楚雎没能强行拿下林家也是因为它,毕竟楚雎手下的武将也就白彦还能和林家叫个板,但林家有虎符的情况下,禁军也得优先听从手持虎符之人的话。
他本以为秦承翊这次又是演戏给他看,林家不过是削了伯爵位分,实际上的地位并没有太大影响。
可见到这个虎符后,他终于相信,秦承翊是浪子回头了。
不然的话,这个虎符他完全不用没收,更不用来特意交给他。
楚雎激动的老泪纵横,一手死死攥着虎符,踉跄了几步来到他面前,用另一只手紧紧抱住了他。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拍着秦承翊的后背道,“老夫没有看错你!”
“若是你能早一点这样,老夫也不会把你逼成那样!”
秦承翊任由他抱着,看上去是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身体有多么的僵硬,内心又有多么的抗拒这个拥抱。
他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握住椅背的手抠的死死的,木屑都扎进了指甲里。
他竟然觉得这样的他很好?!
一个理想主义者,被自己最崇拜的人亲手捏碎了自己的信仰,他究竟要如何才能坚持着站起来,这一切楚雎都不在意。
楚雎现在只有满满的骄傲和自豪。
看啊,他苦心调教了半辈子的棋子,总算没有白费!
他老泪纵横的哭了许久,这才稍稍平复了激动的心。
送走秦承翊后,楚雎把玩着那块虎符,爱不释手。
镜笙默默出现,问出了心中疑问:“主子,属下不明白,先帝曾说过,这块假的虎符只有林家人才能使用,即便二殿下交给了您,也用不了啊。”
其实他问出这句话时就后悔了,甚至无意识抖了抖身体,已经做好了要被楚雎骂的准备了。
然而楚雎并未骂他,只是满意的看着那虎符给他解惑起来:“我能不能用不重要,重要的是,林家人用不了了。”
“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镜笙摇了摇头。
楚雎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疯狂:“这意味着,整个京城都已然在我的掌控之中!”
镜笙顿了顿,道:“主人打算直接逼宫?需要属下去做准备吗?”
“暂时不用。”楚雎收敛了一些,但那双眼睛里满是对即将到手的皇位的狂喜。
“这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乱用。”
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更要沉得下心来。
布局二十多年,不差这一天。
越是成功在即,越要沉得住气。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恋恋不舍的摩挲着虎符,然后让镜笙找来一个华丽精致的盒子放了进去,这才小心翼翼的将盒子锁在了一个暗室内。
做完这一切,他神清气爽的大笑两声,这才收起这些情绪,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他看着镜笙淡淡问道:“叫你去办的事,如何了?”
镜笙答道:“已经办妥了,不出一个月,消息就会传回京城。”
“一个月啊。”楚雎喃喃道,“够了。”
“那林家那边……”镜笙试探着问道。
楚雎阴桀一笑:“过几日就是他们大婚的日子了吧?”
“老夫正好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他们呢。”
镜笙不借:“可他们不是已经没有威胁了吗?”
“你错了。”楚雎语气冰冷,“只有死人才会没有威胁。”
“翊儿没收了他们的虎符向我投诚,那是翊儿的事,至于我和他们之间的梁子,还得我亲自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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