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老少爷们!今儿个咱讲一桩稀奇古怪的姻缘,说的是夫妻俩从仇人变恩人的曲折经历。您要问这事儿有多稀奇?嘿!新娘子过门竟在裤腰上系了十八道死结,床头还备着锥子簪子防身——您说这是新婚洞房还是两军对垒?列位静坐,且听我细细道来——
话说清朝年间,这河南地界上有个姓孙的书生,人都管他叫孙生。这孙生是个读书人,长得眉清目秀,就是性子软和了些。
这一年,家里给他定了门亲事,娶的是个世家大族的姑娘,姓辛。这辛家啊,原本是书香门第,只是近来家道中落,这才把闺女嫁给了孙生。
到了成亲那天,那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新娘子顶着红盖头,被两个丫鬟搀扶着,一步三摇地进了洞房。孙生这心里啊,就跟揣了个小兔子似的,扑腾扑腾直跳。
好不容易等到宾客散尽,孙生搓着手,笑嘻嘻地就要去掀盖头。谁承想——这一掀盖头不要紧,可把孙生给吓得目瞪口呆!
但见那新娘子辛氏,凤冠霞帔之下,竟在嫁衣里头穿了一条稀奇古怪的裤子。这裤子可不是寻常物件,名叫“穷裤”,浑身上下系满了密密麻麻的带子,把个新娘子裹得是里三层外三层,严严实实,活脱脱像个端午节的粽子!
这还不算,您猜怎么着?新房的床头柜上,明晃晃地摆着几样家伙事儿——一把寒光闪闪的锥子,几根尖头利脑的簪子。好家伙,这哪是洞房花烛夜?分明是摆下了刀枪阵!
孙生当时就愣在那儿了,结结巴巴地问:娘、娘子,你这是......
新娘子把眼一瞪,冷冷地道:我与你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也要以礼相待。你若敢用强,休怪我不客气!
孙生心里这个憋屈啊!可他是读书人,讲究个斯文,也不好用强,只得赔着笑脸道:娘子说的是,咱们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头一夜,孙生试探着往床边凑,新娘子地就举起了锥子;第二夜,孙生想拉拉手,新娘子抬手就是一簪子;第三夜...得,孙生干脆抱了床被子,在墙角打了个地铺!
这么着过了一个多月,孙生是越看越憋气。白天在院里遇见新娘子,人家把头一扭,根本不理他;晚上想亲近亲近,新娘子抄起锥子就扎孙生这身上啊,青一块紫一块的,都快成花狸豹了!
这一日,孙生在学堂里唉声叹气,被他一个要好的同窗看了出来。
那同窗凑过来,挤眉弄眼地问:孙兄,听说尊夫人貌美如花,怎么这般愁眉苦脸的?
孙生长叹一声,把家中这一个多月的难言之隐一一道来。
那同窗听罢,拍着大腿直乐:我说孙兄啊,你这书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自家娘子都收拾不了?
孙生苦着脸道:你是不知道,她那锥子使得,比衙门里的刽子手还利索!
同窗眼珠一转,凑到孙生耳边,压低声音说:贤弟,尊夫人可会饮酒?
孙生点头回道:倒是能喝一点。
这就好办了!同窗抚掌一笑,愚兄有一计,管叫尊夫人乖乖就范。你去找些乌头来,用酒煮了,放在房中。她若是喝了,保管浑身酥软,任你摆布!
孙生先是一惊,随后连连摆手,苦笑道:这、这如何使得?这不是下作手段吗?
同窗撇嘴道: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计。难道你要一辈子做这挂名夫妻不成?那你索性就在墙角睡一辈子吧!
却说孙生回到家中,左思右想,终究还是动了心。他偷偷找到城里一位老郎中,讨了些乌头,依计用酒煮了,放在房中桌上。
头一夜,孙生特意将药酒摆在显眼处,自己却另取一壶清酒,自斟自饮了几杯,便佯装醉倒,倒在榻上假寐。新娘子坐在床边,纹丝不动。
第二夜,还是如此。
第三夜,孙生心想:事不过三,若是今夜再不成,我也就死心了!
却说这一夜,孙生假装打起了呼噜,眯着眼睛偷看。果然见新娘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到桌边,拿起那壶药酒在手里掂量了掂量,又放在鼻下闻了闻。
孙生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但见新娘子把酒壶放在小火炉上温了温,斟了满满一杯,一口饮下!许是觉得滋味不错,接着又斟了半杯,慢慢饮尽。随后将剩下的余酒倒回壶中,整理好床铺,这才宽衣睡下。
孙生心里这个乐啊!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他故意大声喊道:哎呀!灯台要烧化了!
新娘子没动静。
他又喊:真的烧化了!
还是没动静。
孙生这才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凑到床边一看:好家伙!新娘子面若桃花,呼吸均匀,果然是醉得不省人事!
孙生这个高兴啊,赶紧掀开被子,手忙脚乱地解开那些衣带结。
您猜怎么着?那些带子左一道右一道,缠得跟粽子似的!孙生解得满头大汗,好半天才解开。这一夜啊,总算是成了好事。
谁知第二天一早,新娘子悠悠转醒,想起昨夜之事,顿时羞愤交加、面如死灰。她一言不发,从箱笼里取出一段白绫,往房梁上一搭——就要悬梁自尽!
也是她命不该绝,孙生在睡梦中忽听得隔壁传来异响,急忙赶去查看。这一看可不得了——但见辛氏悬在梁上,舌头都已伸出二寸多长!
孙生当即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割断绳索,将新娘子抱到床上,接着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参汤,如此折腾了好一阵,新娘子才悠悠醒转。
自此之后,这对夫妻算是结下了死仇。怎么个仇法?我给您说说——
平日里,两人在院里走路都要绕着对方,万一碰上,也都是各自低头,形同陌路;吃饭时,各吃各的,谁也不理谁;晚上睡觉,一个睡床,一个睡榻!这一僵持,就是四五年!
这期间,新娘子在屋里跟丫鬟说说笑笑,但只要孙生一进门,立刻板起脸来,冷若冰霜。
孙生也赌气,干脆搬到书房去住,一年半载不踏进内院一步。就算父母强行把他叫回来,他也是面壁而卧,整晚不说一句话。
老两口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就这么一个独子,若是绝了后,可如何是好?
这一日,转机来了!有位游方的老尼姑上门化缘,见到辛氏,连声夸赞:好个端庄的娘子!
孙母闻言,不由得长吁短叹。
老尼姑便问:“老夫人为何事发愁?”
孙母见四下无人,便将儿子媳妇这档子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师父您是不知道啊......
老尼姑听罢,微微一笑:“贫尼还当是什么大事,原来如此。老夫人若信得过,贫尼自有办法化解。”
孙母大喜:“师太若能成全,老身定当重谢!”
老尼姑看看左右无人,凑到孙母耳边,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三日后,老尼姑果然又来了。她让孙母买来一幅春宫图,剪下图中人物,又取三根针、一撮艾草,用白纸仔细包好,又在外面画了几道符咒。
老尼姑嘱咐道:此事务必保密,万不可让他们夫妻二人知晓。切记切记!
孙母依计行事,趁辛氏不在时,偷偷塞进她的枕头。到了晚上,孙母强令儿子回房睡觉,自己在窗外偷听。
您猜怎么着?二更时分,只听辛氏轻声唤着孙生的小名。孙生冷哼一声,不理不睬。
过了一会儿,辛氏又唤,孙生竟恶声恶气地回道:叫什么叫!
得!这法术不灵!第二天,老尼姑又来,孙母把昨晚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老尼姑听后,拍额笑道:是我疏忽了!先前是媳妇憎恨丈夫,所以单在她身上作法。如今媳妇心意已转,反倒是郎君心中怨气未消。待贫尼施个两全的法术,定见功效!
这一次,老尼姑如法炮制,在孙生的枕头里也塞进了一包同样的法物。这一夜可就大不相同了——
一更时分,只听得两张床上都有翻来覆去的声音;
二更时分,不时传来咳嗽声,显然二人都难以入眠;
待到三更时分——您猜怎么着?竟隐约听见两人窸窸窣窣地说起话来,虽然听不真切,但那语气是越来越柔和。到了天快亮时,房里竟传来阵阵嬉笑声!
孙母在窗外听得真切,心中大喜,随后重重酬谢了老尼姑。
自那以后,这小两口竟是琴瑟和鸣,恩爱有加。后来生了一男二女,十几年来再未红过脸。
有好友私下问孙生:你们先前势同水火,后来怎会这般恩爱?
孙生笑道:说来也怪,先前看见她的影子就来气,后来听见她的声音就欢喜。这其中的缘由,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蒲松龄先生后来叹道:法术能将憎恶转为爱恋,可谓神奇。然而让人欢喜的法术,同样也能让人愤怒。法术越是神奇,就越是可怕。古人说三姑六婆不可入门,这话确实是有道理的!
列位,这段奇缘到此算是圆满。您要问这尼姑的法术是真是假?这夫妻和睦究竟是法术之功,还是心结自解?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正所谓:
本是冤家聚头,锥簪相对成仇。
一枕玄机暗度,化作琴瑟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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