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日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鲜红的数字“28”。距离出月子,只剩最后两天。
诗雅雨抱着儿子坐在藤椅上,指尖轻轻划过日历的边缘,纸质粗糙得磨手。阳光透过蒙尘的玻璃落在她脸上,暖得有些不真实,可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觉得那光线像一层薄冰,稍碰即碎。怀里的儿子睡得很沉,小拳头紧紧攥着她的衣襟,呼吸均匀得像春日的溪流——这是她如今唯一能抓得住的“安稳”,却也沉重得几乎要压垮她。
“发什么呆?”林香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铁锅碰撞的脆响,“赶紧把孩子放下来,去把章鹏的西装熨了!明天他要见客户,皱巴巴的像什么样子?真是娶了你这么个废物,什么都得我催着!”
诗雅雨没动,只是把儿子往怀里又搂紧了些。后腰的酸痛已经成了附骨的影子,稍一用力就钻心地疼,连带着肩膀都抬不起来。这一个月,她像台连轴转的机器,喂奶、换尿布、洗衣做饭,被林香的咒骂和章鹏的冷漠推着走,身体早就垮了——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窝深陷,手腕肿得连筷子都快握不住,夜里常常疼得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等到天亮。
“我让你去熨衣服,你听见没有!”林香叉着腰站在卧室门口,眼神像淬了冰,“别以为快出月子了就能偷懒!出了月子更得干活,家里的卫生、做饭、带孩子,哪样都少不了你!难不成还想让我伺候你?”
诗雅雨深吸一口气,撑着藤椅扶手慢慢站起来。怀里的儿子被惊动,发出细碎的哼唧声,她赶紧轻轻拍着后背,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走到婴儿床前,她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进去,盖好薄被,看着他重新睡熟,才转身走向阳台——章鹏的西装搭在晾衣杆上,还带着没干透的潮气。
熨烫机的蒸汽嘶嘶地冒出来,带着滚烫的温度。诗雅雨握着熨烫板的手不停发抖,手腕的肿痛让她每推一下都要咬着牙。林香的咒骂还在耳边盘旋,像无数根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地跳。她盯着西装上平整的褶皱,忽然想起苏微之前发来的消息,问她出了月子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顿饭。
吃顿饭。这个简单的念头像颗小石子,在她死水般的心里激起一点涟漪。可涟漪很快就散了——出了月子又能怎样?林香会让她出门吗?就算能出门,她有像样的衣服穿吗?衣柜里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连件能出门见人的外套都没有。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体撑得住吗?上次只是在阳台站了半小时晒衣服,就差点晕过去。
“熨个衣服都磨磨蹭蹭,我看你是故意的!”林香走过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熨烫机,自己对着西装熨了起来,“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出了月子赶紧去找个工作,别整天在家吃闲饭!”
找工作?诗雅雨的心猛地一沉。她的身体这个样子,怎么找工作?就算找到了,孩子谁带?林香会愿意帮忙吗?答案显而易见。可她不敢问,只能低着头,任由林香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她身上。
傍晚,章鹏回来了。他一进门就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语气不耐烦地问:“我的西装熨好了吗?明天客户很重要,可别出岔子。”
“早熨好了,在你卧室床上。”林香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儿子累坏了吧?快坐下歇歇,妈给你炖了鸡汤。”
章鹏“嗯”了一声,径直坐在沙发上刷手机,连看都没看诗雅雨一眼。鸡汤端上来时,林香给章鹏盛了满满一大碗,里面全是鸡肉,只给诗雅雨留了个空碗,说:“你刚喂完奶,别喝太油的,喝点汤就行。”
诗雅雨端着碗,看着里面几乎没有油星的清汤,胃里空荡荡的,泛着酸水。她知道,林香是故意的——自从苏微上次来闹过之后,林香就变本加厉地苛待她,好像要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她身上。
章鹏喝着鸡汤,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快出月子了吧?出了月子让我妈回去歇歇,你自己在家带孩子。”
诗雅雨的手猛地一顿,碗差点掉在地上。让林香回去?那她怎么办?洗衣做饭、带孩子,还要应付可能的“找工作”压力,她一个人根本撑不下来。
“回去?我才不回去!”林香立刻放下碗,脸色沉了下来,“我走了谁照顾你们?她一个人能带好我大孙子吗?要是饿到孩子、冻到孩子怎么办?章鹏,你是不是被这个女人灌了迷魂汤?眼里只有她没有你妈了?”
章鹏皱了皱眉,显然不想跟林香争执:“行了妈,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愿意在这待着就在这待着。”
林香这才满意,又开始絮絮叨叨地骂诗雅雨:“你看看你,一点用都没有,连我儿子都想赶我走了!要不是看在我大孙子的面子上,我早就走了,谁愿意伺候你这么个废物!”
诗雅雨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清汤。她知道,章鹏的话从来都不算数,就像他之前那短暂的关心一样,风一吹就散了。出了月子,她的日子不会变好,只会更糟——林香会变本加厉地使唤她,章鹏会更加理所当然地忽视她,而她的身体,恐怕再也撑不住了。
夜里,孩子突然发起了高烧,烧到了39c。诗雅雨急得团团转,抱着孩子就想往医院跑,可她手里一分钱都没有,林香把所有的钱都攥得死死的。她只能给章鹏打电话,声音带着哭腔:“章鹏,孩子发烧了,你快回来带我们去医院!”
章鹏在电话那头不耐烦地说:“发烧不是很正常吗?你用温水擦一擦就行,别大惊小怪的,我正在陪客户喝酒,走不开。”
“他烧得很高,都39c了!”诗雅雨的声音带着绝望,“我一个人带他去不了医院,你快回来!”
“说了走不开!”章鹏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怎么这么没用?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自己想办法!”
电话被挂断了。忙音“嘟嘟”地响着,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诗雅雨的心上。她抱着孩子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掉下来,砸在孩子滚烫的脸上。
林香被吵醒了,走出卧室看到这一幕,不仅没安慰,反而骂道:“哭什么哭?丧门星似的!孩子发烧肯定是你没照顾好!晚上睡觉不知道给盖好被子吗?我告诉你,别想让我儿子回来,他挣钱不容易,不能被你耽误了!”
诗雅雨抬起头,看着林香刻薄的脸,看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嫌弃,胸腔里的火气和绝望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她想尖叫,想骂人,想把怀里的孩子扔在地上,然后自己一头撞在墙上——她太累了,真的撑不下去了。
可就在这时,怀里的孩子发出一声微弱的哼唧,小手轻轻抓住了她的头发。那温热的触感、那微弱的力气,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她漆黑的世界。她低头看着孩子烧得通红的小脸,看着他闭着眼睛却依旧在寻找她的模样,心里的火山突然就熄灭了,只剩下深深的愧疚和心疼。
“宝宝,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她哽咽着,把脸埋在孩子的颈窝,“妈妈带你去医院,妈妈一定带你去医院……”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站起来,抱着孩子就往外冲。林香在后面骂骂咧咧地追,可她根本不管,只顾着往前跑。外面的风很冷,吹得她头发乱飞,可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带孩子去医院,一定要让孩子好起来。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是凭着本能往前跑。路上的行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可她不在乎,她只在乎怀里的孩子。终于,她看到了一家社区医院,踉踉跄跄地冲了进去。
“医生,医生,救救我的孩子……”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抱着孩子的手不停地发抖。
医生赶紧给孩子量体温、做检查,说是急性病毒感染,需要输液。诗雅雨摸遍了全身,只找到了苏微上次偷偷塞给她的几十块钱,根本不够医药费。她急得团团转,眼泪又掉了下来。
“你先别着急,”护士看着她可怜的样子,于心不忍地说,“我们先给孩子输液,你再想办法凑钱。”
诗雅雨感激地点点头,抱着孩子坐在输液室的椅子上。看着药水一滴滴地流进孩子的血管,看着孩子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一点血色,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时,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快要虚脱了,后腰的酸痛、手腕的肿痛、胃里的空虚,所有的不适都涌了上来,让她几乎要晕过去。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想起了苏微,想起了妈妈,想起了从前的自己。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般田地,不知道未来还有没有希望。出了月子又怎样?身体垮了,精神濒临崩溃,未来一片漆黑,她好像看不到任何光亮。
可当她感觉到怀里的孩子轻轻动了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胸口时,她又猛地睁开了眼睛。她低头看着孩子,看着他熟睡的颜,心里那点源于母爱的火苗,又重新燃了起来。
这火苗很微弱,却很坚定。它支撑着她熬过了无数个漫长的黑夜,支撑着她忍受了无数的痛苦和委屈。现在,它依旧在燃烧,提醒着她,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孩子,她必须坚持下去。
是啊,必须坚持下去。就算出了月子的日子依旧是黑暗的,就算未来一片迷茫,就算身体和精神都快要撑不住了,她也要坚持下去。为了孩子,为了这世上唯一属于她的光,她必须熬过这黎明前最深的黑暗。
她不知道这黑暗还要持续多久,不知道黎明什么时候会来。但她知道,只要这火苗还在,她就不会放弃。她会抱着孩子,一点点地熬,一点点地等,等到黑暗过去,等到光亮照进来的那一天。
输液室的灯光很亮,照在她和孩子身上,暖融融的。诗雅雨紧紧抱着孩子,仿佛抱着全世界。她知道,这是黎前最深的黑暗,也是她最后的坚持。只要熬过这一段,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仿佛这样,就能多一点坚持下去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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