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照着沈若棠的话,没有躲,也没有反应过激。
该出门出门,该办事办事,脸上甚至比平时还松快一点。
第三天,人就找上来了。
不是街口拦人的许姓男人,
是个更“体面”的。
那天老二刚从镇西回来,
在巷口被人喊住。
“宋家老二?走两步,有人想跟你说句话。”
说话的是个十来岁的跑腿小子,
话不多,只丢下一句:“在福顺茶铺。”
老二心里一沉。
不是茶铺,是后院。
他没犹豫,转身就去了。
福顺茶铺在镇上年头不短,
前头卖茶,后头却常年锁着,
谁进去过,谁没出来嚷过。
后院门一推开,
里头坐着三个人。
一个是之前拦他的许姓男人,
一个是粮站那边常出面的账房,
还有一个,老二不认识——
四十来岁,坐得靠里,说话不急,眼神却一直落在他身上。
“坐。”
那人先开口。
老二没坐,只站着:“有话直说。”
许姓男人笑着打圆场:“年轻人,别紧张,今天就是聊聊。”
那人也不恼,抬手把桌上的账本往前推了推:“你识字吧?”
老二点头。
“那好。”
那人翻开账本,“你看看这几页。”
老二扫了一眼,心里立刻明白了。
是粮站最近几个月的流水,
数字不小,却乱。
“看出什么了?”那人问。
老二合上账本:“看出不该给我看的。”
那人笑了一下:“聪明。”
许姓男人趁机插话:“老二,你要是来我们这边,这些账,迟早都是你管。”
老二抬眼:“你们想让我接烂账?”
那人慢慢摇头:“不是烂账,是机会。”
老二语气冷下来:“机会不该用我娘来换。”
这句话一出,屋里安静了。
那人终于坐直身子:“你娘很厉害,镇上没人不知道。可厉害的人,也得有分寸。”
老二笑了:“你这是在教我怎么当儿子?”
那人不接这话,只说:“你要是愿意过来,这些事就到你这为止。你不愿意,风还会往外走。”
老二盯着他:“你在威胁我?”
那人淡淡道:“我在给你路。”
老二突然想起沈若棠那句话——
他们不怕你拒绝,他们怕你犹豫。
他点头:“行,我回去想想。”
许姓男人一愣:“你不当场答应?”
老二:“这么大的事,总得回家跟我娘说。”
那人盯了他两秒,忽然笑了:“好,给你三天。”
老二转身就走。
——
回到家,天刚擦黑。
沈若棠一眼就看出他今天见过“正主”,
连问都没问,只递了碗水。
老二喝完,才低声道:“妈,他们让我管账。”
老大脸色一变:“账?”
老三直接骂:“这是想把屎盆子扣你头上!”
沈若棠却没急,问得很稳:“谁在场?”
老二一五一十说完。
沈若棠听到“账本”两个字时,眼皮轻轻一跳,
等老二说完,她反倒笑了。
“他们比我想的急。”
老二皱眉:“妈,那账真不能碰。”
沈若棠点头:“当然不能。”
她站起身,在屋里慢慢走了一圈,
像是在把几条线往一起拢。
“他们现在有两条路。”
她说,“一条是把你拉过去,一条是把你拖下水。”
老大咬牙:“哪条都脏。”
沈若棠:“所以我们走第三条。”
老三眼睛亮了:“啥路?”
沈若棠看向老二:“你不是答应他们三天吗?”
老二点头。
“这三天,你继续出去。”
她说,“但你只做一件事。”
老二:“啥?”
沈若棠:“把‘你要走’这风,吹得再大一点。”
屋里三兄弟同时愣住。
老大:“妈?这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沈若棠摇头:“他们要的是你偷偷走。
我要的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他们在拉你走。”
老二一下明白过来:“您是要反扣?”
沈若棠点头:“他们不是爱放话吗?那就让话跑到该听的人耳朵里。”
老三兴奋得搓手:“那我去帮二哥放风!”
沈若棠看他一眼:“你别露面。你太直。”
她转向老大:“你去。”
老大一怔。
沈若棠语气不重,却压得住:“你去找你认识的那几户人,随口提一句,说有人想挖老二去管账,开价不低。”
老大明白了:“让别人先议。”
沈若棠:“对。议得越真,他们越急。”
老二心里一阵发紧:“妈,那我要是真被盯上了——”
沈若棠看着他,眼神一点都不软:“你是我儿子,你被盯上,说明他们怕我。”
这句话落下,屋里一下静了。
沈若棠最后补了一句:“第三天,我会亲自去一趟福顺茶铺。”
老三倒吸一口气:“妈,你要露面?”
沈若棠点头:“账这种东西,得当着我的面说清楚。”
她抬眼,看向屋外黑下来的天色。
“他们不是想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护住你们吗?”
“这次,我让他们看个够。”
老二这几天照常出门,
不躲不藏,
见人点头,说话不多,
但谁要多问一句,他也不否认。
“是有人找过我。”
“说让我去帮着看账。”
“开价不低。”
话不细说,
却句句都留口子。
这风很快就不只是“听说”,
而是变成了“大家都知道”。
镇东那家卖杂货的老板娘最先憋不住,
拉着人小声嘀咕:“沈家老二要走啊?那沈家是不是要散?”
这话一出,
不到半天就被传了三条街。
有人说沈家压不住儿子,
有人说沈若棠再横,也管不了成年的男人,
还有人说得更难听——
说沈家这些年靠的是嘴,
真遇到利益,
儿子一个都留不住。
这些话,
全有人“好心”往沈家耳朵里递。
老三气得直咬牙:“妈,他们这是往你身上泼脏水!”
沈若棠正在理账,
头都没抬:“泼就泼,泼得越多,等会儿越洗不干净的是他们。”
老大却听出不对:“妈,这风不是乱吹的,有人专门往你这边引。”
沈若棠点头:“对,开始有人想逼我露面了。”
果然,
第二天下午,
许姓男人又出现了。
这次不是私下找老二,
而是直接站在巷口,
当着两三个人的面笑着打招呼。
“哎,老二,考虑得怎么样了?我那边可还等着呢。”
这一声,
故意说得不低。
老二心里一沉,
面上却装得犹豫:“我娘还没点头。”
许姓男人一愣,
随即笑得更深:“那就慢慢说,年轻人嘛,总得为自己打算。”
这话一出,
周围几个人的眼神立刻变了。
有人开始信了——
不是“有人想挖”,
是“老二真有这个意思”。
消息当天晚上就被送到了沈若棠面前。
送消息的是个跟沈家走得不近不远的老邻居,
语气里带着点试探:“若棠啊,外头都在说你家老二要走,你心里有数没?”
沈若棠抬头:“你信吗?”
那人一噎:“我不信,可外头传得凶。”
沈若棠点点头:“那就够了。”
老邻居一头雾水地走了。
等门一关,
老大忍不住问:“妈,您怎么一点不急?”
沈若棠这才慢慢把账本合上:“急什么?
现在急的不是我们,是他们。”
老二皱眉:“妈,他们已经开始明着放话了,是不是下一步就要逼我表态?”
沈若棠看着他:“他们不敢逼你,他们要逼的是我。”
老三一拍桌子:“那干脆你现在就去福顺茶铺,当面撕了他们!”
沈若棠摇头:“不够。”
她站起身,
走到院门口,
看着巷子尽头那几户灯亮着的人家。
“他们现在做的,是把你推出去试水。”
“我要做的,是让他们自己下水。”
老大沉声:“怎么让他们下?”
沈若棠回头:“他们不是想让人以为沈家压不住儿子吗?
那我就让所有人看看——
到底是谁在背后挖人,
又是谁想把账塞给别人顶。”
老二眼睛一亮:“您是说……”
沈若棠点头:“明天,你再去一趟福顺茶铺。”
老三急了:“还去?那不是送上门?”
沈若棠:“这次不是你一个人去。”
老二一愣:“那谁跟我去?”
沈若棠语气平平,却压得住全屋子:“我。”
这两个字,
让屋里瞬间静下来。
老大立刻反对:“妈,不行,他们那地方不干净。”
沈若棠:“账不干净,人就更不干净。
正好,我去看看他们到底脏到哪一步。”
老二心口一紧:“妈,他们要是当场翻脸——”
沈若棠看着他:“他们不敢。”
老三忍不住问:“您怎么这么确定?”
沈若棠轻声道:“因为他们做的不是正经生意,是见不得光的活。
这种人,最怕把事摆到明面上。”
她顿了顿,
目光落在老二脸上。
“明天你只做一件事。”
老二:“啥?”
沈若棠:“装犹豫。”
老二点头。
沈若棠又补了一句:“犹豫得越真,他们越敢说实话。”
……
沈若棠跟在他后头,隔着两条街进的福顺茶铺。
她没急着露面,先在前头坐了一会儿,点了杯最便宜的茶,像个等人的老熟客。
后院那道门开的时候,她听得清清楚楚。
老二进去没多久,许姓男人就来了,脸上还是那副熟络样子,一坐下就笑:“考虑得咋样了?这两天外头可都在传你要走。”
老二没接话,只低头看桌子。
许姓男人也不急,往里侧让了让:“人还没来齐,再等等。”
这一句“人还没来齐”,已经把话说穿了。
不是请老二,是一桌人等他。
没过多久,账房进来,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那个老二没见过的中年男人也出现了,衣服换了一身,看着比前两天更讲究,像是特意收拾过。
“坐。”那人又说了这个字。
老二这回坐下了。
账本被推出来,比上次厚,压在桌子正中。
“这几天外头的风,你也听见了。”中年男人开口,“不瞒你说,这事拖不得,我们这边也要个准话。”
老二抬头:“啥准话?”
“你要不要过来。”对方说得很直接,“你要是点头,这些账就是你的事;你要是摇头,这账也得有人管。”
老二没出声。
许姓男人在旁边添一句:“老二,你也别有顾虑,你娘那边我们可以慢慢解释。”
这话一出,老二眼神一变:“你们怎么解释?”
账房接话:“解释嘛,无非就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打算,娘再厉害,也拦不住。”
老二笑了一下:“这话,你们敢当我娘面说吗?”
屋里静了一下。
中年男人轻咳一声:“我们是谈生意,不是吵架。”
老二:“那就别扯我娘。”
账房脸色不太好看:“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
就在这时,后院门帘被人从外头掀开。
沈若棠走进来,没看账本,先扫了一圈人,然后慢慢坐到老二旁边的位置上。
“我替他扯。”她说。
屋里三个人齐刷刷愣住。
许姓男人最先反应过来,勉强挤出个笑:“沈嫂子?你怎么也来了?”
沈若棠看他一眼:“不来,怎么知道你们把话都替我儿子安排好了。”
账房下意识站起半个身子:“这是我们私下谈的事。”
沈若棠:“私下?那你们刚才说我拦不住儿子,也是私下?”
中年男人这回坐不住了,脸色沉下来:“沈嫂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儿子要是真不想来,我们也不会强求,但这账——”
沈若棠打断他:“账不账的先放一边,我先问一句,你们找我儿子,是不是因为这账没人敢接?”
中年男人没立刻回答。
沈若棠点头:“那就是了。”
她伸手把账本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没翻,只压着:“账要是真干净,你们用不着拐着弯找人,用不着先放风,再挖人。”
账房脸一白:“你这是啥意思?”
沈若棠:“意思很简单,我儿子不是给你们挡事的。”
许姓男人急了:“沈嫂子,你这话说得重了,我们是真心看中老二的本事。”
沈若棠看向他:“真心?那我问你,你这几天在街口说的话,有哪句是真心为他好?”
许姓男人噎住。
中年男人强撑着场面:“沈嫂子,你别把话说死,多个朋友多条路。”
沈若棠笑了笑:“路是人走的,不是你们画的。”
她站起身,语气不高,却一句一句往下压:“我今天来,不是替他谈条件,是替他断路。”
老二心口一震。
中年男人脸色终于变了:“你这是要翻脸?”
沈若棠看着他:“脸这种东西,得先有。”
屋里空气一下子绷紧。
账房咬牙:“沈嫂子,你别忘了,这镇上不是你一家说了算。”
沈若棠点头:“我知道,但我儿子去哪,不归你们算。”
铺里已经坐了好几个熟面孔,眼神全往这边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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