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儿,你莫要激动。
慢慢说,发生了何事?
若有委屈师父定要给你讨回公道!”
闻言铁冠当即心疼的老泪纵横,握着陈云浩被包成粽子的手急切的说道。
“师侄莫要过度自责,这一切都不怨你。
你是如何如何逃脱的?
又为何伤得如此之重?
能给师伯们说说那?”
清霄子温声问道,但目光却仔细审视着陈云浩的每一丝表情。
因为自他看到陈云浩的这一刻开始,他心中就隐隐的感觉此事并不简单,定有隐情。
而陈云浩吃力的点了点头之后,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他的“经历”。
他口中的版本与赵乾等人所述前半部分基本一致。
但在鬼物暴动、魔藤出现后,他的说法出现了关键的“不同”。
“……魔藤出现,场面大乱。
弟子奋力抵挡,被其主藤击飞,重伤坠地……
勉强爬起后,见周师弟等人陷入绝境,心中焦急,便想引开魔藤……
谁知慌不择路,误入一处极其隐秘、煞气冲天的山谷……
弟子不明其中凶险,一时失察,不小心将那里的一处古老邪阵被触发。
弟子被困其中,遭遇……
遭遇了难以想象的攻击……”
他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恐惧,身体微微发抖。
听到此处的清韵真人和璇玑真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深深的质疑与凝重!
这时那陈云浩剧烈咳嗽了几声后,再次说道:
“那力量……
阴寒蚀骨,专噬魂魄精血……
弟子拼死动用了我宗门练气八层后能感悟出来的一种保命禁术。
将自己全身灵气瞬间外泄,这才才勉强炸开一条生路。
逃了出来……
但……
也因此付出了惨重代价……”
说到此处他痛苦地咳嗽起来,嘴角又溢出一缕鲜血。
“浩儿你不要担心,为师定会想办法给你重新找回失去的灵力!”
那铁冠真人早已没了往日的精明算计,也没有了往日的威严。
此刻的他完全就像一位老父亲看着重伤的儿子的神情举止。
“师侄受苦了,你受到这般严重的伤也能返回宗门,当真是不易啊!”
清霄子听后,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看懂的神情,但却温和的说道。
而此话听在陈云浩耳中,眼神微微一冷,心中怒骂一声老狐狸。
随即他又装作痛苦的说道:
“弟子……
弟子好不容易辨明方向,一路支撑,才。
……才回到山门……
周师弟他们……
他们……”
他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就在此时,一直站在门外的柳芸哭丧着脸,一双媚眼中泪水涟漪,一副楚楚可怜的说道:
“陈师兄!你能活着回来就好!”
而话音还未落地,赵乾红着眼眶说道:
“是啊!师兄,你活着就是最大的幸事。
你不必自责,这一切都是因为临夜不服从安排,都是他惹的祸……”。
还不等赵乾说完,玄尘真人忽然开口,目光如刀,直刺赵乾:
“够了!临夜留下,其他弟子先去戒律堂,等我问完陈云浩再来定夺!”
随后他那虎目中闪出一阵阵威严,盯着陈云浩的双眼问道:
“陈云浩,三峰弟子临夜指控你,在魔藤出现前的混乱中,曾试图袭杀于他,夺其宝物。
对此,你有何解释?”
此言一出,静室内瞬间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陈云浩和临夜身上。
此刻陈云浩脸上瞬间露出了极度错愕、难以置信。
继而转化为被深深侮辱和冤枉的悲愤之色。
他挣扎着想坐起,却又无力地倒下。
胸膛剧烈颤动,努力喘息着,看向临夜。
眼中充满了痛苦与不解:
“临……临夜师弟?
你……你为何要如此污蔑于我?
我……我当时见你被几只厉害鬼物围攻,形势危急,才拼命冲过去想救你……
我记得……我记得你似乎脚下打滑,躲开了鬼物一击。
我还暗自庆幸……
怎会……怎会在你嘴里却变成了我要杀你?”
他艰难地转动目光,看向还未离去的赵乾等人:
“赵师弟……
张师弟……
你们……你们当时也在附近。
可曾看到我要杀临夜师弟?”
赵乾等人面面相觑,仔细回想。
当时鬼物暴动,场面极度混乱,人人自危,视线和神识都被严重干扰。
他们只记得陈云浩确实在鬼物群中冲杀,似乎也没有刻意靠近过临夜的方向。
但具体细节,谁说得清?
“当时太乱了……我只看到陈师兄在奋力杀鬼物……”
张烈也开口说道。
“没……没看清具体……”
柳芸也摇头表示没有看到。
“临夜,你是不是看错了?
陈师兄明明是在救我们啊!”
赵乾再次为陈云浩辩护。
陈云浩心中暗自一乐,但表面却惨然一笑。
他幽幽的看向临夜,眼神中充满了被背叛的伤心。
似乎还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
“临夜师弟……我知你此次受惊过度,
又或许……是大比之时我对你下手略微重了一些,你心存芥蒂?
但……但你怎能编造如此恶毒的谎言?
你说我要夺你宝物?
你入门不久,修为尚浅,能有何等宝物,值得我陈云浩觊觎?
甚至不惜在那种险地动手?
你……你倒是说出来,让长老和同门评评理!”
他这一番话,以退为进,合情合理。
瞬间将自己摆在了一个被误解、被诬陷的受害者位置。
而且同时将难题再次抛回给临夜。
“你有什么宝物?值得我抢?”
这句话不断在临夜脑海中回想,他浑身冰凉,如同坠入万丈冰窟。
他看着床上那个“重伤垂死”、“悲愤委屈”的陈云浩。
听着他无懈可击的辩解,感受着周围同门怀疑、甚至带上一丝鄙夷的目光。
以及长老们审视、疑虑的眼神……
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令人窒息的绝境!
证据失效,无法解释来源。
指控动机,被轻易扭曲。
被夺之物,无法公开言明。
唯一的“证人”陈云浩,此刻以最完美的受害者姿态,倒打一耙,将他逼到了悬崖边缘!
此刻陈云浩甚至不惜真的将自己弄得如此重伤,来增加他“遭遇邪阵、动用禁术”故事的可信度。
同时完美解释了他身上任何可能残留的异常气息都推给了那“古老邪阵”和“保命禁术”之上。
这份狠辣、隐忍与算计,让临夜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彻骨的寒意。
他现在说什么,都像是狡辩。
都像是为了脱罪而构陷英雄的卑鄙小人。
玄尘真人、凌霄子真人、清韵真人与璇玑交换着眼神,一时也难以决断。
陈云浩的伤势做不得假,他的说辞虽然牵强,又过分离奇。
但黑风山脉中的秘籍他们年轻时也闯过,那里本就连接地脉阴气,而且十分诡异。
这陈云浩所说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只是这最多年来,进入秘境中的弟子也非少数,而遇到这般强大的千骸魔藤的却没有一次。
这不经让几位长老也深感诧异。
而对于临夜的指控,却缺乏任何实质证据支持,且其本人对关键问题闪烁其词。
“此事蹊跷甚多,双方各执一词,且都无确凿实证。”
清霄子眼中狐疑之色越发浓重,他顿了顿后最终缓缓开口。
但目光在临夜和陈云浩两人之间扫过。
“陈云浩师侄重伤需静养,临夜亦心神不稳。
以我之见今日暂且到此。
让临夜先去执事堂,由执法堂弟子先照看陈云浩,我看较为妥当!”
玄尘真人闻言,点头说道:
如此甚妥,黑风山脉之事,宗门定会继续调查。
在此期间,临夜,你暂居执事堂的静思崖,无令不得擅离,配合调查。
陈云浩,你先在这里好生养伤,由执法堂弟子看守,其他不得他人探视。”
……
静思崖,虽是清修之地,实则等同软禁。
临夜张了张嘴,最终无力地垂下头?
攥紧了的拳头,指关节已经发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
而一直袒护他的师父此刻也眉头深锁,一言不发。
在这一刻他知道这一局,他输了!
输的彻彻底底,输得一败涂地。
陈云浩以重伤为代价,成功金蝉脱壳,反将了他一军。
而反观陈云浩,在执法长老玄尘宣布执行后,他虚弱地闭上眼睛,仿佛耗尽了力气。
但在无人看见的角度,他嘴角极轻微地勾起一丝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弧度。
“就凭你?还想和我斗。
临夜你等着,我受的所有伤痛我一定会十倍百倍的返还给你!”
陈云浩在心中暗暗想着。
黑袍血傀的陷阱,差点要了他的命。
也让他付出了永久损伤血脉本源、且被九幽噬魔灵炎反噬。
那深层的如蛆附骨的阴毒也让他付出了惨重代价。
但这代价,也并非全部是坏事。
如今看来却成了他洗脱嫌疑、反咬临夜最完美的“道具”和“理由”。
“临夜……
你以为你逃过一劫?
不,游戏才刚刚开始。
等你被关在静思崖,孤立无援的时候……
才是我取回古籍,并让你这个变数永远闭嘴的最好时机。”
“而宗门高层的怀疑,那又如何?
只要没有铁证,凭我这些年经营的形象、天赋。
还有这次“重伤功臣”的身份,谁能动我?”
陈云浩心中不禁臆想。
至于那可能存在的、暗中调查的那些人……
陈云浩眼中寒光一闪。
等他恢复一些,等古籍到手,定要将那个藏在暗处的给临夜送秘籍的老鼠,也一并揪出来碾死!
二峰的药香弥漫,却驱不散无声蔓延的冰冷杀机。
一场更加凶险、更加诡谲的暗战,已然在阳光之下,悄然拉开了序幕。
……
三个月后,时值腊月初七。
天寒地冻,苍梧山脉迎来了百年不遇的“冰魄寒潮”。
往日灵气淡薄的七峰,此刻皆被铅灰色厚厚的云层压得低垂。
狂风卷着碗口大的雪片,抽打在洛神殿前那片巨大的白玉广场上。
护宗大阵之上不时激起涟漪般的灵光。
而在护宗大阵之外,七株千年“玄晶铁杉”已被冻裂树干,枝丫被厚重的雪压倒,发出“咯吱咯吱”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临夜跪在广场中央。
月白弟子服上的积雪早被汗水浸透,又冻成冰甲。
每片晶莹洁白的雪花落在他身上,都会瞬间凝成冰晶。
这是他体内练气五境巅峰的灵力失控的征兆。
但他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如一把插在雪地里的剑。
“孽障!”
玉台九阶之上,执法长老玄尘身穿庄重的紫色道袍,一巴掌拍碎身前案几。
这次飞溅的不光是木屑,还有地上坚硬如铁的“白玉地砖”的碎片。
这位执掌宗门六十载的长老,修为已至金丹巅峰。
这勃然大怒竟然隐隐引动了天地灵压的扩散。
广场上九百零八个弟子齐齐后退三步,修为稍弱者嘴角已渗出血丝。
唯有临夜依旧丝毫未动。
他抬眸,目光穿过漫天风雪,落在左侧第三位长老身上。
第二峰峰主,宗门司库长老铁冠真人端坐墨玉椅上。
粗壮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扶手,嘴角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而站在铁冠真人身后的陈云浩,此刻正低头整理衣袖自己的月白道袍。
这个动作,临夜太熟悉了。
这两年多来,每次陈云浩算计得逞,都会做这个动作。
“临夜,这三个月我宗门派出了大量弟子对你和陈云浩的过往进行了细致查访,也为不冤枉你二人宗门还派出了多位长老共同查探,事实现已清楚,你还有何话说?”
身居主位双目微闭的宗主柳白此刻端坐在一把墨玉太师椅上,神情肃穆的说道。
“弟子是被冤枉的!”
跪在雪中的临夜不卑不亢的说道,一滴又一滴汗水混合着雪花的晶莹水珠从他那愈发坚毅轮廓分明的脸颊上滑落。
“你是冤枉的?好!
那你说说今年宗门弟子大比之时,玄火峰库房藏着本宗至宝“落神珠”的五重禁制被破。
宝物虽未被盗,但是护宝阵法之上留下的一缕魔气和被阵法撕开的一块破布为何与你上山时传的那件破衣服上的一模一样?
本宗弟子也从你房间里搜索出了一件黑油布包裹,其包裹之上为何也有类似的魔气?
而且本宗失窃的镇宗之宝《万灵生天诀》残片又为何会出现在你的包裹之中。
守护秘籍的灵兽炎鳞蟒遭受重伤,而你包裹中恰巧有一把匕首,上面沾染了灵兽血液,你作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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