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弈冰冷的声音如同毒蛇，在血腥的走廊中蔓延，瞬间冻结了所有的枪声和呐喊。无数道目光——疲惫的、绝望的、挣扎的——齐刷刷地聚焦在苏羽和顾小兰身上。那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审视，有挣扎，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用两个人的命，换取整个要塞数百人的生存？这个选择题，残酷得令人窒息。
马格努斯站在原地，背对着苏羽和顾小兰，肩膀的线条绷得如同岩石。他没有回头，但苏羽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和内心剧烈的挣扎。作为指挥官，他必须为整个要塞负责。
“指挥官……”一名脸上带着血污的“守夜人”军官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我们……”
“闭嘴！”马格努斯猛地打断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暴怒。他依旧没有回头，但握枪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广播里云弈设定的十分钟倒计时，如同催命的符咒。
顾小兰脸色苍白，她紧紧握住苏羽的手，指尖冰凉。她看向周围那些曾经并肩作战、此刻却眼神复杂的“守夜人”士兵，心中充满了苦涩和理解。在生存面前，道义和联盟是如此脆弱。
苏羽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投降？交出数据和密钥？那等于将阻止“星门”的最后希望拱手相让，林默涵的牺牲、他们一路的挣扎都将失去意义。不投降？拉着整个“瓦尔哈拉”陪葬？他做不到如此冷酷。
一定有其他办法！必须要有！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突然定格在刚才他接入网络的那个损坏的终端上。一个极其冒险、近乎自杀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他的脑海！
“马格努斯指挥官！”苏羽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不能投降！云弈绝不会信守承诺！他只是在瓦解我们的抵抗意志！”
马格努斯缓缓转过身，他的眼神如同冰封的湖泊，深不见底：“那你告诉我，苏羽，我们还有什么选择？用几百条命，赌你的判断？”
“还有一个选择！”苏羽语速极快，指着那个终端，“给我最后一次最高权限！不是三十秒，是直到我完成或者……失败！我可以尝试反向追踪云弈的广播信号源，锁定他的位置！甚至……尝试直接攻击‘蓬莱’的主脑！只要能让他的系统出现哪怕片刻的混乱，地质武器的指令就可能被中断！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这个计划听起来疯狂至极！以个人之力，对抗“蓬莱”的主脑？这无异于螳臂当车！
马格努斯死死地盯着苏羽，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你知道失败的后果吗？”
“我知道。”苏羽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坚定，“但如果什么都不做，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尝试，至少还有一线生机！而且……这是唯一能保住‘瓦尔哈拉’，又能继续我们使命的办法！”
顾小兰也上前一步，站在苏羽身边，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行动已经表明了态度。
走廊里一片死寂，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似乎暂时停火的诡异宁静，以及每个人沉重的呼吸声。
马格努斯的眼神在苏羽、顾小兰和周围那些望着他的士兵脸上缓缓扫过。他看到了恐惧，看到了绝望，但也看到了一丝不甘和……被苏羽那近乎疯狂的勇气所点燃的微光。
几秒钟的沉默，仿佛过了几个世纪。
终于，马格努斯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某个无比艰难的决定。他对着通讯器，用沙哑却无比清晰的声音下令：
“所有单位注意，我是马格努斯。拒绝敌人的最后通牒。重复，拒绝投降。”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苏羽身上，带着一种托付重任的沉重：
“授予苏羽，基地网络……临时最高权限。持续时间……无限期。所有技术部门，全力配合他的行动！”
命令下达的瞬间，走廊里的一些“守夜人”士兵明显松了一口气，而另一些则露出了更加绝望的神情。但无论如何，选择已经做出。
“谢谢。”苏羽郑重地对马格努斯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扑向那个终端，再次将平板连接上去！
这一次，权限全开！他感觉自己仿佛握住了整个“瓦尔哈拉”要塞的神经中枢！庞大的数据流涌入他的感知，他不再仅仅局限于干扰“清道夫”的单兵系统，而是将目标直接对准了那遥远而恐怖的“蓬莱”主脑！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他的意识如同孤舟，冲入了由“蓬莱”主脑构筑的、无边无际的黑暗数据海洋！冰冷的防御协议、恶意的追踪程序、以及云弈那庞大而充满压迫感的意志，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他彻底碾碎！
苏羽咬紧牙关，将林默涵留下的关于“方舟”权限的知识、自己对“蓬莱”协议的理解、以及“瓦尔哈拉”要塞提供的庞大算力，全部调动起来！他不再试图防御，而是将所有的力量，凝聚成一根无形的、淬毒的“长矛”，沿着云弈广播信号留下的那一丝极其细微的痕迹，不顾一切地向着源头刺去！
他要在被吞噬之前，找到云弈！哪怕只是惊扰到他片刻！
外部，马格努斯重新组织起防线，准备迎接“清道夫”因被拒绝而必然发起的、更加疯狂的最后一波进攻。所有人都知道，苏羽的成功与否，将决定他们最终的命运。
时间，在苏羽与“蓬莱”主脑那无声却凶险万分的意识对抗中，以及走廊里即将爆发的最终血战中，飞速流逝。
倒计时，三分钟……两分钟……一分钟……
苏羽的鼻孔和耳朵开始渗出鲜血，平板电脑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到几乎燃烧！他已经无限接近那个源头，但云弈的防御如同铜墙铁壁！
就在倒计时只剩下最后三十秒，马格努斯已经举起手，准备下达决死冲锋命令的刹那——
苏羽发出了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残存的意识和“瓦尔哈拉”所有的算力，如同炸弹般，猛地砸向了感知中那个最冰冷的、代表着云弈核心意识的光点！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数据层面的剧烈爆炸，仿佛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
“瓦尔哈拉”要塞的所有灯光瞬间熄灭！然后又猛地亮起！服务器过载的警报凄厉长鸣！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基地的公共广播里，云弈那冰冷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卡顿？
“…………地质武器……启动指令…………延迟…………”
延迟了？！
“成功了？！他干扰成功了？！”有士兵不敢置信地喊道。
马格努斯没有欢呼，他敏锐地感觉到，广播中云弈的声音虽然出现了延迟，但那冰冷的杀意并未消散，反而……更加浓郁了！
“不对！准备战斗！”他厉声喝道。
果然，广播里云弈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电子杂音，却更加冰冷刺骨：
“有趣的垂死挣扎……但，到此为止了。”
“清道夫，执行最终净化程序。摧毁一切。”
最后的希望，似乎破灭了。然而，苏羽瘫倒在终端旁，意识模糊的他，却在刚才那最后的碰撞中，捕捉到了一丝……非同寻常的信息碎片。
那并非来自云弈，而是来自“蓬莱”主脑系统的更深处，一个被层层封锁的……充满了痛苦、挣扎和……一丝熟悉感的意识波动？
那个意识，在他自毁式攻击的余波中，似乎……主动帮他偏转了一部分云弈的反击？并且……传递出了一个极其模糊的坐标片段？
那是……林默涵残留的意识回声？还是……“方舟”真正的“守护者”？
没时间细想了。走廊尽头，传来了“清道夫”动力装甲沉重的、如同死神脚步般的轰鸣声。最终的战斗，来临了。
而苏羽，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用尽最后力气，将那个模糊的坐标片段，传递给了身旁的顾小兰。
希望，并未完全熄灭。只是转移到了更渺茫、更未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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