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吗?”蔚隅垂下眼眸,声音沉闷,小声道:“也够了。”
竺赫放下碗,牵起蔚隅的手,转移话题道:“碧落籽和血凰草已经找到了,白虎也跟随队伍在来的路上,你很快便不会被寒毒折磨了。”
闻言,蔚隅眼里亮起了光,这么多年虽然早已习惯,但谁不想拥有一个健康的身躯呢?
兰华翻遍了古书才发现,血凰草就是一种长在圣女峰内的草,通体火红,外形如凤凰的羽毛,碧落籽则是神女峰中的洛河红莲的莲籽。
这两样都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因为只生长在神女峰,而神女峰作为北昭圣地,普通人根本进不去,能进去的又不需要,所以市面上几乎没有这两样东西,再加上北人向来喜欢给东西取个漂亮的名字,再讲上几段流传久远的传说,这两样东西便被神话了。
蔚隅有些哭笑不得,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求而不得的东西,在旁人眼中,不过如此。
“还有一事。”竺赫道:“你若要出兵,无需绕道,直接走洹河关便可。”
“洹河关易守难攻……”
“不用打,他会让你们过去的。”竺赫胸有成竹地道。
蔚隅挑眉:“你又背着我做了什么?”
“果然瞒不过阿隅。”竺赫笑了笑,“没做什么,只是找洹河关守将谈了谈人生理想。”
“威胁?还是……”蔚隅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是那样不讲道理的人吗?”竺赫捏了捏蔚隅的手:“我是正经的以德服人。”
蔚隅迟迟未发兵,也不回信,竺赫觉得他应该是被什么事情困住了,出发之前特意去找了南边一带的地形图,高耸的洹河关和关后的平原格外惹眼。
于是,他绕了道,特意去了洹河关一趟。
在他眼中不值一提的小事,放在洹河关守将江亥眼中,却是极其可怖的经历。
那晚他处理完军务,刚关上房门,一把冰凉的剑便架在了脖子上,不等他有所动作,手腕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浑身顿时失去力气,只能任人摆布。
“霜寒露重,将军想必刚处理完军务?如此勤政,当真是胤国之幸。”
利刃归鞘,下手之人将他丢在椅子上,从怀中摸出火折子,施施然点燃蜡烛。
借着烛光,江亥看清了来人的身形,来人身材高挑,一身黑色夜行衣,整张脸藏在银色面具之下。
银发蓝眸,鬼面遮脸。
此人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北昭之主?
“昭皇不远千里来我这弹丸之地,有何贵干?”江亥靠在椅子上,微微仰头,眯着眼睛,盯着眼前之人,心里打着鼓,故作镇定。
洹河关地势险峻,将军府又有人守卫,竺赫在这里潜藏了多久?为何无人发现?
从前只听说他的师父轻功卓绝,没想到他也不遑多让。
竺赫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找了个凳子坐在胡核对面,大半个身子隐藏在黑暗中,声音清朗淡漠:“你既认得我,便应当能猜到我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我记得昭皇曾说过,不会参与南边的争斗。”
“难道胤帝没有告诉将军,大昭与胤国,早已开战月余?”竺赫将剑放在腿上,冰蓝色的眸子满是嘲弄,“不过将军久居深山,消息迟滞也实属正常。”
江亥脸色大变,北昭与大胤已经打起来了,他却根本没收到上京来的任何消息,就连南盛向大胤宣战的消息,都是从民间得知。
若竺赫所说属实,陛下,是真的把洹河关忘了,还是觉得洹河无足轻重呢?
“将军该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竺赫摩挲着剑鞘,“大昭、南盛与胤开战,定西军失了主帅军心涣散,西南王世子突袭南盛不成反受重伤,昏迷不醒,胤国如今已强弩之末,四面楚歌。”
“昭皇说这些是何意?”江亥沉下脸,“若是挑拨离间,大可不必,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看来将军还不知道呢。”竺赫将一张纸揉成团丢给胡核,还贴心地解开了他手上的穴道,方便他拿着看。
“这是何物?”
卷着毛边的纸张粗糙无比,纸质摸起来像许多年前他去上京述职时,从书铺带回来的话本用纸,又薄,又旧。
江亥对着烛火,一字一句看了起来。
纸上的内容让人胆战心惊,字字泣血。
定西无粮可食已久,不得已之下向北昭求援,胤帝却以定西统帅江宿叛国通敌为由囚禁江氏一族,并以全族性命相逼,命江宿出兵抗击北昭。
江宿不忍家人受累,也不想当忘恩负义之辈,以一己之力抗下所有罪责,留下血书后自刎谢罪。
定西失了主帅,群龙无首,丹戎趁机发兵,一举拿下定西要塞潭渊。
“不……不可能……”江亥双手颤抖,猛地抬起头,瞪着竺赫:“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将军,节哀顺变。”
竺赫长长叹了口气。
江宿并非长公主的亲生子,江宿的父亲早年在战场上伤了身体,无法生育,为了不被胤帝发难,便过继了同宗兄弟江亥的幼子到膝下养育。
这件事情是暗地里进行的,除江家和长公主外再无旁人知晓,竺赫还是去江宿家借住时不小心听到的。
“这纸上的字迹,是江帅手下将士临摹的,此事早已传遍大江南北。”竺赫满脸坦荡:“将军若不信,大可派人出去打听。”
江亥痛苦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伤悲,“你告诉这些,是想做什么呢?”
虽然江宿刚出生就被过继,但父子连心,他又怎么可能不关心他呢?当年他自请守关,不就是为了将这个秘密永远带离京城吗?
可事到如今,他得到了什么呢?
江氏一族因莫须有的罪名被囚禁,江宿那么年轻,却含恨而终,而他,隔绝在这山间被遗忘。
“天子不仁,视万民如无物,将军难道还要效忠于这样的君主,同流合污吗?”竺赫叹了口气,“我此行,并非挑拨离间,只是看在听安与我多年情谊的份上,告知将军前因后果。”
“不止如此吧?”江亥悲戚一笑,“我会派人核实消息,若消息属实……”
“北昭可借道洹河。”
“多谢。”竺赫起身,拱手作揖,“既如此,我便不打扰将军了。”
“我只有一个请求。”江亥对着竺赫的背影道:“他日若北昭攻下上京,劳烦你寄些听安的遗物给我。”
他走不出这洹河关,留些念想,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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