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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哀的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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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2章 夏雨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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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阳殿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压抑。曹叡斜倚在榻上,手中握着一卷《诗经》,目光却飘向殿外阴沉的天色。初夏的第一场雨,迟迟未落,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闷热,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黄皓佝偻着身子,蹑手蹑脚地趋近,用几乎耳语的声音禀报:“陛下,那老宦昨夜……没了。临走前,神智清醒了片刻,老奴再三追问,他断断续续说了些话。”

曹叡精神一振,放下书卷,眼神锐利起来:“说!”

“他说……先帝晚年,确实秘密召见过将作监的一位姓刘的大匠,还有一位来自江东、道号‘清虚子’的方士。不止一次,都在深夜,屏退左右。老宦当时在外殿当值,曾隐约听到先帝咳嗽着说‘宫室安危,千秋基业’,还提到‘寄托’、‘水脉’、‘旧殿基下’等词。”黄皓的声音压得更低,“那老宦还说,后来刘大匠在工程记录上记了一笔‘修缮华林园东北角旧观星台地基’,但据他所知,那观星台早就废置多年,根本不曾动工。清虚子方士则在先帝驾崩前一个月,就离奇暴病身亡,尸首被匆匆运出宫,不知所踪。”

曹叡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榻沿。旧殿基下?水脉相通?华林园东北角的旧观星台?这些零碎的词句,像散落的珠子,在他脑海中激烈碰撞。他幼时似乎随父皇去过华林园,那观星台确实荒废,台基甚大,蔓草丛生。父皇晚年多疑,常忧身后事,难道真的在那里留下了什么?不是为了长生,而是为了制衡……制衡像司马懿这样可能出现的权臣?

“还有吗?”曹叡追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黄皓摇头:“就这些了。老宦说完就咽了气。老奴已命人悄悄厚葬,没有惊动旁人。”

曹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线索仍然模糊,但比起之前毫无头绪,已是天大的进展。华林园东北角……旧观星台……水脉……他需要一份详细的宫苑地图,更需要一个绝对可靠、且能避开司马昭眼线,接近并探查那片区域的方法。此事绝不能急,一旦被司马懿父子察觉,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

“黄皓,”曹叡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朕近日读《诗经》,偶感烦闷。听闻华林园夏景颇佳,尤其是东北角一带,林木幽深,可避暑气。你想个法子,让司马昭同意朕过几日去园中散心,不必兴师动众,轻车简从即可。另外,去将作监,把近年来所有宫苑修缮的图档,借口朕要了解用度,调来查阅。记住,要所有,包括那些未实施或只记录在案的。”

黄皓心领神会:“老奴明白。只是……大将军府那边,恐怕会派人跟随。”

“无妨,让他们跟着。”曹叡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朕只是散心,看看风景。他们盯得越紧,反而越不会往别处想。你只需安排好,让朕能有片刻独处,或者……让你信得过的小宦官,能靠近那旧台基查看的机会。”

“诺!”黄皓躬身退下,步履看似老迈,眼神却精明依旧。

同一时刻,大将军府书房。

司马昭正向司马懿禀报:“父亲,邺城方面,曹纂已上表谢恩,言辞恭顺,其子曹纬也已抵洛,安排在散骑省任职,儿臣已命人‘多加关照’。暗查其账目的人回报,已发现几处钱粮亏空和刑狱记录不合之处,皆已秘密录档。”

司马懿微微颔首,手指轻叩案几:“曹德思识时务便好。其子既是质子,也是桥梁,可适当让曹纬接触些无关紧要的事务,以示信任,稳住曹纂之心。至于那些‘疏漏’,归档封存,非到必要,不必提起。”

“儿臣明白。”司马昭应道,随即又呈上一份密报,“关中郭淮将军急报,近日边境蜀军小股渗透活动明显加剧,不止侦察,似有接应当地匪类、袭扰边亭的迹象。安定郡都尉胡硕(即被张嶷俘获头目的上司)亦报,其剿匪部队遭遇不明身份武装袭击,疑似有训练有素的蜀军介入,导致行动失利,匪首逃脱。郭将军判断,姜维已不满足于窥探,开始直接插手我境内事务,支持反抗势力,意在搅乱关中,试探我军反应。”

司马懿接过密报细看,眉头微蹙:“姜伯约……锐气有余,沉稳不足,但用兵喜行险招。他如此动作,要么是寻得了什么倚仗,要么是奉成都之命,加大压力。蒋琬、费祎向来持重,姜维此举,或许有其自主之权。”他沉吟片刻,“郭淮欲如何应对?”

“郭将军建议,调集一部精锐,对安定郡西北山区进行一次规模有限的‘肃清’行动,歼灭残匪,搜捕可能潜伏的蜀军人员,以儆效尤,巩固地方,并震慑姜维,令其知难而退。”司马昭道,“他请求朝廷授以便宜之权。”

“准。”司马懿果断道,“告诉郭淮,行动要快、要狠,但范围必须控制在安定郡内,目标明确为‘剿匪靖边’,不得主动越境挑衅蜀军主力。既要打出威风,让姜维知道关中没有空子可钻,又要避免事态扩大,给蜀国大举兴兵的借口。眼下,我们还需要时间。”

“诺!”司马昭记下,又道,“另据洛阳暗桩回报,皇帝近日以研读《诗经》烦闷为由,向卫尉提出想去华林园散心,且调阅了将作监近年所有宫苑修缮图档,包括旧档。儿臣已命人应允,但会加派人手‘护卫’。”

司马懿眼中精光一闪:“华林园?图档?”他联想到之前追查“先帝后手”时,曾涉及将作监大匠和江东方士,以及“旧殿基下”的模糊线索。曹叡此举,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他是在寻找什么,还是仅仅为了排遣郁闷?

“让他去,图档也给他看。”司马懿缓缓道,“但盯紧了,尤其是他去华林园时,去了哪里,停留多久,接触过什么,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将作监那边,所有经手图档的人,也要秘密盘查,看看皇帝问了什么,对哪些部分特别留意。”

“父亲是怀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司马懿打断儿子,“曹叡不是庸主,只是时运不济,被我父子所制。他但凡有一丝机会,绝不会甘心。先帝若真留下什么,他必是第一个想找到的人。我们找,他也在找,这很正常。关键在于,谁先找到,以及找到后,谁能掌控。”

司马昭肃然:“儿臣必定加派人手,严密监控。”

司马懿走到窗前,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西边蜀国蠢蠢欲动,东边吴国暗藏祸心,这洛阳城里,看似平静,水下又何尝不是暗流汹涌?昭儿,我们这把刀,要时时擦拭,既要锋利,也要知道该砍向何处。”

窗外,一声闷雷滚过天际,酝酿已久的夏雨,终于有了倾泻的征兆。洛阳城上空,密云不雨,但沉闷的压力,已让有心人感到呼吸艰难。

上邽,征西将军府。

气氛凝重中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张封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山林搏杀后的草屑与淡淡血腥气,正向姜维详细禀报此次北行的全部经过。从发现“神秘队伍”营地,到遭遇郡尉私兵突袭,再到果断介入、混战擒俘、救出残部、山林辗转撤退,每一个细节都未遗漏。

姜维凝神静听,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地图上(标有安定郡西北山区大致地形)划过。当听到张封描述那伙“神秘队伍”残部首领自称姓韩,以及对方在听到“蜀人”身份时眼神变化,和被问及李歆小队时那瞬间的闪烁,姜维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俘虏和那位韩首领,现在何处?”姜维问。

“俘虏单独关押在地牢,由‘斩锋营’老兵看守。韩首领及其六名受伤的部下,安排在城西一处隐蔽宅院疗伤,也有我们的人在外围警戒。”张封回道,“末将未敢擅闯,一切听凭将军发落。”

姜维起身:“先审俘虏。你与我同去。”

地牢昏暗,油灯跳跃。那名被俘的私兵头目(胡都尉的心腹队率)被绑在木桩上,身上伤痕不多,但精神萎靡,显然这几日的囚徒生涯和未知的命运已让他备受煎熬。

姜维没有用刑,只是让张封将一份热食和清水放在他面前,然后平静地看着他,用关中口音道:“我知道你是安定郡胡都尉的人,奉命剿匪。但剿的是什么匪?为何剿匪的官兵,行动作风却比匪还狠戾,甚至不惜冒充盗匪之名?你们要剿灭的那伙人,到底藏了什么,或者知道了什么,让胡都尉如此紧追不舍,甚至可能……瞒着上官?”

那队率咽了口唾沫,眼睛盯着食物,又看看姜维,挣扎着。

姜维示意张封解开他一只手的束缚,将食物推近些:“说了,吃顿饱饭,或许还有活路。不说,或者胡说……”他语气转淡,“你该知道,对待细作或顽抗之敌,军中有的是法子。何况,你并非正式官兵,只是胡都尉的私兵,死了,也不过报个‘剿匪阵亡’,甚至‘失踪’。”

威逼与食物诱惑双重作用下,队率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他狼吞虎咽了几口饼,嘶哑道:“将军明鉴……小的,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胡都尉……胡都尉说那伙人是叛匪,藏匿了……藏匿了前朝禁物,可能还勾结外贼……必须彻底铲除,拿回东西。”

“前朝禁物?具体是什么?”姜维追问。

“小的……小的真不清楚,只听都尉酒后提过一两句,好像是……一些旧文书信件,关乎……关乎宫里和边将的……不能见光的东西。”队率眼神躲闪,“都尉说,拿到那些东西,就能……就能立大功,或许能调回洛阳,不用在这苦寒边郡待着。那伙叛匪头子姓韩,很狡猾,东西藏得严实,我们剿了几次都没找到。上次得到线报说他们可能和一支外来的商队接触过,都尉怕东西转移,才下死命令这次一定要剿灭……”

姜维与张封对视一眼。旧文书信件?关乎宫里和边将?难道是……李歆小队获得的东西?那支“商队”很可能就是李歆他们!

“那支商队,后来如何?你们可曾抓到或发现踪迹?”姜维急问。

队率摇头:“没有。我们赶到时,只有韩姓匪首那伙人。都尉怀疑东西可能已经被商队带走,或者还在韩匪手里。所以……”

姜维心中疑窦渐明。李歆小队很可能意外获得了这批敏感文书,在被追捕或察觉危险后,与当地反抗势力(韩大一伙)短暂接触,可能将部分东西托付或藏匿,然后继续转移。胡都尉为追回文书,不惜动用私兵屡次剿杀“韩匪”。

“胡都尉背后,可还有其他人指使?比如……洛阳?”姜维最后试探。

队率茫然:“这……小的不知。都尉只说是奉命办事,要为国除奸。”

审问完毕,姜维令将队率重新收押,严加看管。随即,他带着张封,亲自前往城西宅院。

化名“韩大”的汉子伤势已得到军医处理,气色稍好,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立刻警觉睁眼。看到姜维身着将军常服,气度不凡,在张封陪同下进来,他挣扎着想下榻。

“韩壮士有伤在身,不必多礼。”姜维抬手制止,在榻前胡床坐下,目光坦诚,“我乃大汉征西将军,总督陇右军事,姜维,姜伯约。”

韩大(化名)身躯一震,看着姜维,又看看张封,深吸一口气:“原来是姜将军……草民失敬。多谢将军部下救命之恩。”

“壮士反抗暴政,是义士,何谈草民。”姜维正色道,“我听张校尉说了你们的事。司马氏篡权,苛政虐民,壮士等聚众自保,情有可原。我季汉以复兴汉室、解民倒悬为己任,与壮士等可谓同仇敌忾。”

韩大(化名)眼中闪过复杂神色,有激动,有警惕,也有深深的疲惫。“姜将军……草民等不过是活不下去的庄稼汉,谈不上大义。只是那胡扒皮(指胡都尉)欺人太甚,夺田征丁,还要赶尽杀绝……”

姜维点头,话锋一转:“我听张校尉说,他曾问及一支可能去年冬至前后在贵处活动的商队,壮士当时说未曾见过。然今日我审问俘虏,得知胡都尉紧追不舍,似乎与一批‘旧文书信件’有关,且怀疑贵部曾与一支商队接触。韩壮士,明人不说暗话,那支商队,是否就是我大汉派出的儿郎?他们如今何在?那些文书,又究竟是何物?”

韩大(化名)脸色变幻,沉默良久。姜维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待,目光平和而坚定。

终于,韩大(化名)长叹一声:“姜将军……非是草民有意隐瞒,实在是……事关重大,且那支小队下落不明,草民怕说多了,反而害了他们,也害了收留他们的我们。”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决心,“不错,去年冬天,是有一支约二十人的队伍,从西边来,带着些蜀锦之类的货物,自称商队,但举止气度,不像寻常商贾。他们被胡扒皮的人追得紧,逃到我们藏身的山谷时,人困马乏,还有伤员。我们收留了他们几日。”

“他们领头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精干汉子,自称姓李。休整期间,他们很是警惕,但对我们这些‘山匪’并无歧视,还帮忙医治伤员。离开前一夜,李队长秘密找到我,说他们身负重要使命,携带之物关乎重大,如今行踪暴露,前路艰险。他交给我一个油布包裹,说里面是抄录的一些紧要文书,若他们能顺利脱身,日后会来取回;若他们……遭遇不测,请我设法将东西送到能对抗司马氏的人手中,最好是……蜀地。”

韩大(化名)说到此处,眼神恳切地看着姜维:“李队长说,这些东西,或许能证明司马氏早有异心,甚至……涉及更早的皇室秘辛。他们本想带回成都,但现在看来难了。我们山里人,不懂这些文书到底多重要,但李队长是条好汉,他的托付,我韩大记在心里。胡扒皮不知从哪得了风声,知道我们接触过商队,便认定东西在我们手里,屡次围剿索要。我们不知道李队长他们后来怎样了,东西也一直藏着,没敢轻易交给谁,直到……遇到张校尉。”

姜维心中震动,既有找到线索的兴奋,也有对李歆小队命运的担忧。他沉声道:“韩壮士深明大义,姜某感佩。那包裹现在何处?可否让姜某一观?”

韩大(化名)点头,示意旁边一名伤势较轻的同伴。那人从屋内炕洞隐蔽处,取出一个沾着泥土的油布包,小心递给姜维。

姜维接过,入手颇有分量。他解开油布,里面是数卷用上好蔡侯纸抄录的文书,纸张已有些发黄,但字迹清晰。他迅速展开一卷,只看了几行,瞳孔便骤然收缩!

这并非司马师秘藏中那些涉及司马懿个人野心的密信,而是更早时期——大约是文帝曹丕在位中后期——的一些往来信件抄录。其中涉及部分边镇将领(有些已故,有些仍在)与皇室某些成员(非曹叡直系)之间的秘密沟通,内容晦涩,但隐约指向对当时太子(曹叡)地位的一些非议、对某些政策的不满,甚至夹杂着一些疑似对“非常之时”采取“非常之举”的隐晦暗示。盖的印鉴也五花八门,有私印,有官印,年代感十足。

这些东西,若在曹丕时代或曹叡稳固掌权时,或许只是宫廷斗争的边角料。但在司马懿已实际篡权、曹叡沦为傀儡的当下,其意义截然不同!它们可以成为证明曹魏内部早有裂痕、某些势力对曹叡一系并不忠贞的“证据”,若加以利用,或许能在曹魏旧臣、宗室中制造更大的猜疑和分裂,甚至……为将来可能的“扶曹反司马”行动提供一些“法理”或“人情”上的由头。

更重要的是,李歆小队能获得这些东西,说明他们可能接触到了曹魏内部某个隐秘的、对司马氏不满的信息源。这个信息源,或许比李歆小队本身更有价值。

姜维强压下心中波澜,将文书小心卷好,重新包入油布。他看向韩大(化名),郑重拱手:“韩壮士,此物于我军,于抗司马大业,至关重要!姜某代大汉,多谢壮士保全之情!李歆队长等人下落,我军必会全力追查。眼下,胡都尉清剿在即,此地已不安全。壮士与诸位兄弟可愿暂留上邽?姜某可安排诸位安心养伤,日后或从军报国,或另谋安身之所,皆可商议。”

韩大(化名)与同伴对视,眼中闪过希望,抱拳道:“多谢姜将军收留!我等愿听将军安排!”

安抚好韩大一行,姜维立刻返回府邸,召集心腹将校与幕僚。

“立刻做四件事。”姜维语速快而坚决,“第一,挑选精通文书与记忆之人,连夜将这些密信内容抄录副本,仔细研判,找出其中关键人物、时间、可能指向的事件,形成摘要。第二,将此事连同密信摘要,以最快速度密报成都蒋公琰、费文伟,请示下一步方略。第三,命‘斩锋营’另派精干小队,携带韩当提供的线索,即刻出发,向安定郡东北、乃至河内方向秘密探查,寻找李歆小队踪迹,重点查访去年冬至前后有无异常队伍或战斗发生。第四,传令陇右各军,加强戒备,尤其是与安定郡接壤的防线。郭淮得知剿匪失利,必不会善罢甘休,很可能会动用正规军进行清剿。我军需做好接应‘斩锋营’撤回,以及防备魏军借机挑衅的准备。”

众将凛然领命。姜维走到窗边,夜空无星,乌云低压。李歆小队用生命换来的线索终于浮出水面,但这线索带来的,不仅是希望,更是迫在眉睫的风险与更大的责任。关中的迷雾,正在被一道闪电劈开些许缝隙,但随之而来的,可能是更猛烈的雷雨。

编县军府,灯火同样未熄。

陈砥面前摊开着两份文书。一份是“涧”组织通过特殊渠道转来的密信,来自颍川陈氏现任族长陈珪(设定为颍川陈氏另一支)的亲笔。信中语气焦虑,提及近来洛阳对中原几个大族的监视明显加强,陈家有几名在朝为官的子弟被以各种理由调离要职或“闲置”,家族在地方的一些田产买卖也受到官府更严苛的核查。族长隐晦表示,家族内部已有分歧,有人主张进一步向司马氏靠拢以保平安,有人则对司马氏的高压不满,担忧家族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族长本人倾向于后者,询问吴国能否提供更实质的“保障”,例如在紧急情况下,协助转移部分核心族人或重要资产南下,或者,能否给予某种形式的“承诺”。

另一份是边境斥候刚刚送回的急报:驻守襄阳以北、樊城对岸的魏军,近日调动频繁,虽无大军集结迹象,但各部轮番出营演练,斥候活动范围扩大,似乎在熟悉战场,试探反应。同时,江夏方向也有类似回报。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陈砥揉了揉眉心,对坐在下首的马谡道,“中原那边,司马昭开始收紧缰绳了。陈家这条线,我们投入不少,若此时退缩,前功尽弃,也会寒了其他潜在合作者的心。但若给予实质保障或承诺,风险剧增,一旦暴露,就是授人以柄,可能引发司马懿的强力反扑,甚至提前波及荆北。”

马谡沉吟道:“将军所虑极是。颍川陈氏乃中原名门,且主公也是其旁系,其动向具有风向标意义。司马昭加强监控,说明他并非对中原渗透毫无察觉,或许已在怀疑某些家族与外部有染。此时若我们动作过大,确实容易撞上枪口。但若全然不应,陈家可能倒向司马氏,或至少偃旗息鼓,我们前期心血白费。”

他顿了顿,续道:“谡以为,可采取‘虚实结合,梯次应对’之策。首先,回复陈族长,表达吴公国对其处境的理解与同情,重申对抗暴司马、匡扶社稷之大义。可承诺:一、通过我方控制的商路,秘密向陈家输送一笔应急资金(以货款或借贷名义),助其稳定内部,打点关节;二、若情势真的危急到必须转移,我‘涧’组织可启动应急预案,协助其少数核心成员及直系眷属,经由预先设定的秘密通道南撤至荆北,我方提供暂时庇护。但需明确:我方无法提供公开的军事庇护或政治承认,一切行动需绝对隐秘,且陈家需自行承担主要风险并做好保密。”

“其次,”马谡手指在地图上划过,“针对边境魏军异动,不可不防。可令苏飞将军加强邓县、樊城前沿哨所与壁垒的警戒,多派游骑巡视,但严令不得首先挑衅。令石敢的轻骑扩大侦察范围,摸清魏军演练的具体规模、频率和意图。同时,飞报宛城赵牧州与襄阳黄老将军,通报情况,请他们协调整体防御。魏军此举,可能是例行演练,也可能是配合洛阳对中原的收紧动作,向我施压,试探我荆北防务虚实。”

陈砥听罢,缓缓点头:“幼常之策,稳妥可行。对陈家,既给予希望和实质帮助,又划清界限,控制风险。对边境,以静制动,加强戒备但不率先升级。就按此办理。回复陈家的密信,你来拟稿,用‘林泉’的渠道发回。边境军务,我即刻手令苏飞、石敢。”

马谡领命,又道:“将军,夷陵周夫人日前来信,提及文教兴贤与格物院诸事进展顺利,首批款项已到位,学馆筹建启动,新式水车试用反响颇佳。夫人心细如发,在信末还提醒将军,近日天气多变,边境恐不宁静,嘱将军务必珍重,以稳为主。”

陈砥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柔和,接过马谡递来的家书副本。周蕙的字迹清秀工整,内容详实,既有夷陵政务的干练汇报,也有对儿子成长的欣喜描述(“垣儿已能翻身,见人便笑”),最后那句“望君珍重,早奏凯旋”,笔触轻轻,却蕴含着深沉的情感与支持。

他将家书仔细折好,放入怀中贴身处。那柔软的触感,仿佛带着夷陵初夏微暖的风,暂时驱散了军务的烦扰与边境的阴霾。

“幼常,你说得对,以稳为主。”陈砥目光重新变得坚定,“我们在这里,每一步都关乎大局。司马氏想逼我们犯错,我们偏要稳如磐石。中原的渗透要继续,但更要隐秘精巧;边境的防御要坚固,但不必过度反应。夷陵在后方步步夯实,我们在前线寸土不让。时间,终究是站在励精图治者一边。”

他走到堂前,望向北方黑暗的夜空。那里是魏国的疆域,是暗流汹涌的中原,是司马懿父子掌控的洛阳。他知道,平静不会永远持续,但他和无数像他一样的人,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即将到来的风雨,筑起堤坝,积蓄力量。

而在遥远的夷陵,周蕙刚刚送走前来汇报“格物院”初期成果的顾先生。她独立于廊下,听着渐淅沥沥开始飘落的夏雨,敲打在庭院的芭蕉叶上。她手中也握着一封刚写好的给陈砥的信,内容与往常一样,扎实而温暖。只是今夜,雨声扰人,她心头莫名地跳快了几拍,总有一丝隐隐的不安萦绕。她抬头望了望北方漆黑的天际,默默祈愿:“愿这场雨,只洗净尘埃,莫生波澜。”

安定郡,西北山区。

郭淮的军令已下。三千从潼关、长安等地抽调的精锐步骑,在两名果敢校尉的率领下,分成数路,悄然进入山区。他们的目标明确:以拉网搜剿之势,扫荡之前“韩当”匪伙活动的区域,清剿残匪,搜捕任何可疑人员,尤其是可能潜伏的蜀军。郭淮给他们的指示是:“行动要迅猛,出手要果断,遇抵抗格杀勿论,务求彻底肃清,以振官军威名,震慑外虏。”

与此同时,姜维派出的第二支“斩锋营”小队(由另一名队长率领),携带着韩大提供的关于李歆小队最后去向的有限线索(“向东北,可能往并州或河内”),也正从陇右秘密出发,准备穿越魏军防线间隙,进入安定郡更深的腹地。他们不知道,一张大网正在他们前方缓缓张开。

上邽,姜维几乎在郭淮大军行动的同时,就接到了前沿斥候和“斩锋营”留在安定郡外围观察哨的急报。魏军大规模进山清剿!

“将军,韩大等人所述藏匿文书的备用地点,就在清剿范围内!我们派出的第二小队,路线也可能与魏军扫荡区域重叠!”副将急报。

姜维面色冷峻,盯着地图。郭淮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这已不是普通的剿匪,而是有明确军事目的的肃清行动,旨在根除蜀军在关中的任何潜在支点,并展示肌肉。

“第二小队出发多久了?能否紧急召回?”姜维问。

“已出发一日夜,按计划已进入安定郡,联系不上。”

姜维沉默。片刻后,他决然道:“传令‘斩锋营’第一队(张封部)待命士卒,及本部轻骑五百,由我亲自率领,即刻出发,向边境移动,但不越境。命陇西、南安接壤安定郡的驻军,提高戒备,做出策应姿态。同时,以最快速度向第二小队可能途经的预设联络点发出预警信号,令其见机行事,务必避开魏军主力,以隐蔽自保为第一要务,必要时放弃任务撤回!”

“将军,您亲自去边境?这太危险了!若魏军借机挑衅……”副将劝阻。

“我不越境,就在我方一侧。我要让郭淮知道,我在看着。”姜维沉声道,“他若只想肃清内部,我暂且不管。但他若想趁机扩大事端,或者伤害我派出的儿郎,我姜维也不是泥塑的!再者,大军压境,或可吸引部分魏军注意力,为第二小队创造脱身机会。”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上邽城内气氛骤然紧张。姜维顶盔掼甲,在亲兵护卫下飞身上马,带着一股凛冽的气势,直奔西边边境而去。他要在最近的距离,掌控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

消息,通过各自的渠道,也在向洛阳汇聚。

洛阳,大将军府。

司马懿同时接到了两份密报。一份来自关中,郭淮禀报清剿行动已开始,初期进展顺利,已发现匪伙旧营地并发生小规模接触,正在扩大搜索。另一份则来自他布置在中原的暗线,报告显示,“涧”组织在颍川、汝南等地的活动近期有加剧迹象,与部分世家大族的秘密往来似更频繁,且资金流动异常。

窗外,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敲打着屋檐窗棂,雷声滚滚,电光不时撕裂阴沉的天幕。

司马懿站在巨大的山河舆图前,烛光映照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庞。他的手指,先点在关中安定郡的位置,缓缓向西移动,落在陇右上邽;接着,手指移向东方,划过颍川、汝南,最后落在荆北的襄阳、编县。

“西边,姜维动了。东边,吴国的老鼠也更活跃了。”司马懿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缥缈,却又带着冰冷的穿透力,“蜀虏想趁我立足未稳,在关中撕开口子,埋钉子。吴狗则想在中原搅动风雨,挖我墙脚。一东一西,配合得倒挺默契。”

司马昭侍立一旁,低声道:“父亲,是否要加大对中原那几个家族的打击力度?或者,令郭淮将军在清剿时,更明确地针对可能存在的蜀军?”

“不。”司马懿缓缓摇头,目光依旧在地图上逡巡,“打击要精准,而不是扩大化。中原世家盘根错节,逼得太紧,反而可能将他们彻底推向吴国。郭淮那边,尺度要把握好,剿匪就是剿匪,可以‘误伤’个别蜀军探子,但决不能公开承认或升级为两国军事冲突。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是内部整顿,而不是两线开战。”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看向司马昭:“昭儿,你看这天下,像不像这暴风雨前的夜晚?乌云压城,电闪雷鸣,看似混乱狂暴,但风雨过后,尘埃落定,方显谁家根基牢固。蜀吴以为找到了机会,殊不知,他们的急躁,正是我们的机会。”

司马昭若有所悟:“父亲的意思是……”

“让他们动,让他们跳。”司马懿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姜维年轻气盛,陈砥根基尚浅,庞统、徐庶再老谋深算,隔着千里也难以完全掌控细节。他们动得越多,破绽就越多。郭淮在关中把网收紧些,我们在洛阳把眼睛擦亮些。这场雨,正好把那些藏在暗处、自以为得计的老鼠,都给冲出来!等我们看清了哪些人在捣鬼,在哪里捣鬼,再磨快刀,一刀一个,砍得干干净净,岂不比现在盲目挥砍要强?”

他走到窗前,推开一丝缝隙,狂风卷着雨沫扑入,带来一股土腥气。雷声滚滚,仿佛千军万马在云层中奔腾。

“通知各处,严加监视,收集情报,按计划行事。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更不许扩大事态。”司马懿的声音斩钉截铁,“我们要像这暴风雨中的山岳,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等雨停了,该清算的,一个也跑不了。”

司马昭肃然躬身:“儿臣明白!”

窗外,暴雨如注,闪电一次次照亮司马懿深邃而冰冷的眼眸。这场突如其来的夏雨,冲刷着洛阳的街巷,也仿佛预示着,天下这潭深水之下,积蓄已久的潜流与暗礁,即将在雷声中,迎来第一次剧烈的碰撞与显露。

山雨,已至。惊雷,在云层深处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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