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生的诊所里，谢兰?坐在恋儿床前，望着恋儿毫无生气的脸，心口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满脑子都是自责，恨自己反应太慢，恨自己没能护好这个跟在身边的小丫头。
她哽咽着，指尖轻轻摩挲着恋儿冰凉的手背，声音里裹着浓浓的悔意：“恋儿，你一定要撑过去，求求你了！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永远不分开！千万不要把我扔下！”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恋儿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凑得更近，声音发颤，带着泣不成声的忏悔：“对不起……对不起……我早就该看出来的，你看张大哥的眼神，从来都不一样。是我太迟钝，是我忽略了……”
她用力攥紧恋儿的手，像是要把自己的力气渡给她，一字一句说得无比郑重：“你一定要醒过来！醒过来，我就帮你把心里话全说给他听。你配得上他，你最配得上！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姑娘，能配得上张大哥了！你听见没有？醒过来，求你醒过来……”
这时候，张境途神色凝重地走进来，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谢兰?抹了抹泪，神情仍痴痴地望着恋儿，许久，她喃喃地问：“张大哥听过孟婆汤吗？”
张境途缓缓点头：“听过！人都说，人死了要走黄泉路，黄泉路上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奈何桥坐着老婆婆在卖孟婆汤。”
谢兰?点头，似在讲述一个悠久而凄美的故事，声音低缓而幽幽，眸子迷离而忧伤：“喝孟婆汤，会忘了前尘旧梦，断一生爱恨情仇。为了来世再见今生最爱，可以不喝孟婆汤，那便须跳入忘川河，受铜蛇铁狗咬噬。千年之后若心念不灭，还能记得前生事，便可重入人间，去寻前生最爱的人。”
“这只是一个传说。”
谢兰?转过身来，这一刻的眼神中，一抹光辉瞬间涌现：“不管是不是传说，重要的是，张大哥，恋儿喜欢你！”
张境途愣了愣，英俊的脸上现出一抹担忧，迅速摸了摸谢兰?的额头：“怎么了？你病了？”
谢兰?推开他的手，声音颤栗起来：“她曾问我相信孟婆汤吗，我说，相信。她说，若是她深爱上一个人，又无缘在一起，她一定会跳入忘川河，受千年等待之苦，重返人间去寻他。我问，就算等上一千年，未必如你所愿，若他不记得你了或他另有所爱。她说，那也要等，一直等到他记得她……” 谢兰?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刚才在车上，你也听到了，她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说到这，谢兰?又回想起恋儿刚才痛苦的样子，捂脸再度痛哭起来，一股股泪水从她纤细的指缝中流出，织出一幅暗蓝的悲哀。
“她说，今生不能圆满，来生她要来寻你！”谢兰?的声音碎得不成样子。
张境途站在病床旁，指尖还沾着方才推门时带进来的夜露寒气，听到这句“来生她要来寻你”，身体猛地一僵，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攥紧。
他低头看向病床上脸色惨白的恋儿，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记忆里的她，从来都是眉眼弯弯的模样，是她端着托盘跟在谢兰?身后的样子，是她敲出暗号时的沉稳，是她传递密信时的机敏，是她被伪军推搡时不肯低头的倔强，却从来没细想过，那丫头看向自己的眼神里，藏着那样沉甸甸的心事。
愧疚像潮水一样漫上来，压得他胸口发闷。他转头看向泣不成声的谢兰?，眼神里带着几分无措和疼惜，声音低哑得厉害：“兰?，别自责。她是个好姑娘……是我们，都没留意到。”
他没提“喜欢”两个字，不是回避，是知道这份心意太重，重到他只能用“好姑娘”三个字轻轻接住，却给不了同等的回应。他的心里早就被谢兰?填得满满当当，再也腾不出半分余地，哪里还能回应这样一份沉甸甸的、带着血色的少女心事。
他只能将这份愧疚和惋惜压在心底，目光落在谢兰?哭得泛红的眼眶上时，又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疼惜。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谢兰?压抑的哭泣声在空气中回荡。恋儿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仿佛与周围的一切都隔绝开来。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落在她的脸上，却无法驱散那笼罩着的死寂。
谢兰?平复了些情绪，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目光复杂地看向张境途。
“张大哥，”她的声音沙哑，“如果……如果真的有忘川河，你会等她吗？”这句话像是一块石头投入湖中，激起层层涟漪，却又迅速归于沉寂。
张境途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的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这个问题背后的深意。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沉得像浸了雨的石头：“兰?，别折磨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恋儿醒过来，其他的……我们不能放弃希望。”
“张大哥，恋儿是个重情的好姑娘，这世上再难寻这般痴傻又赤诚的丫头！她为了你，连忘川河的苦都能受……”
就在这时，“笃笃”一阵敲门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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