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苔藓光芒在古老洞窟的石壁上无声跳跃,将嶙峋的石笋和钟乳石的影子拉扯得变幻不定。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潮气、淡淡的苔藓腥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时光停滞的沉寂。
陈胜盘膝坐在一根粗大的石笋旁,一边运转努力驱除左臂和腰侧的余毒,一边分神警惕着这个未知洞穴的深处。那半截冰凉奇异的“箭杆”就放在手边,触感仿佛带着某种历史的低语。
巫凡正借着微光,小心地处理着他们仅剩不多的补给。她将最后几块精灵行军饼掰碎,混入一点珍贵的净水,试图做成更容易下咽的糊状。阿洛则依偎在她身边,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发光的苔藓和那些散落的古代遗物。经历了连番惊吓和奔逃,此刻暂时的安全让她紧绷的神经稍有放松,但小手依旧无意识地紧握着胸前已黯淡的护符。
“巫凡姐姐,”阿洛小声开口,打破了洞窟中的寂静,“你说,这里会不会有危险的大虫子,或者……像刚才那个大触手一样的怪物?”
巫凡手一抖,差点把水囊掉在地上。她勉强笑了笑,摸了摸阿洛的头:“别瞎想,阿洛。这里看起来很久没人……也没怪物来过了。我们休息一下,等胜哥好一点,就找路出去。”
阿洛“嗯”了一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洞穴更深处那片被幽蓝光芒照不到的、浓稠的黑暗。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不是之前的呼唤感,而是一种模糊的、仿佛共鸣般的微弱“信号”,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那里似乎比平时更热一点点。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调息的陈胜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在幽蓝光芒下收缩如针,锐利的目光瞬间投向洞穴深处!
“有动静!”他低喝一声,强忍着左臂的不适,抓起手边的半截箭杆,豁然起身。动作牵动了伤口,让他眉头一皱,但神情却更加凝重。
巫凡和阿洛立刻紧张起来,也看向黑暗深处。侧耳倾听,除了他们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似乎……确实有极其微弱、极其规律的“咔哒……咔哒……”声,像是某种硬物轻轻叩击岩石,又像是……沉重的、关节僵硬的脚步声?正从洞穴的黑暗深处,由远及近,缓慢而坚定地传来!
“什么东西?”巫凡声音发颤,将阿洛护在身后。
陈胜没有回答,他深吸一口气,将感知提升到极致。那“咔哒”声缓慢、机械、毫无生气,不像是活物,倒像是……某种被触发的机关造物?他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古老遗物,又瞥了一眼手中的奇异箭杆,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们闯入的,可能不仅仅是一个废弃的避难所!
“后退,靠近入口方向,但别出去!”陈胜沉声下令,同时缓缓向那“咔哒”声传来的方向挪动了几步,挡在巫凡和阿洛与黑暗之间。他右手紧握那半截箭杆,左手虽然无力,却也微微抬起,随时准备激发残留的魇鳞防御。
幽蓝的苔藓光芒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明灭闪烁得更加急促。
“咔哒……咔哒……”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伴随着的,还有另一种细微的、仿佛岩石摩擦的“沙沙”声。
终于,在幽蓝光芒与黑暗的交界处,一个轮廓缓缓浮现。
那不是生物。
那是一具“人形”!
约莫常人高度,通体由一种暗沉无光的灰黑色石材构成,表面布满粗糙的凿刻痕迹和岁月侵蚀的裂纹。它没有五官,面部只有几个凹陷的孔洞。关节处结构简陋,活动时发出清晰的“咔哒”声。它手中,握着一柄同样材质的、没有开刃的粗陋石斧。
石像?不,它在动!虽然缓慢、僵硬,但确确实实正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一步一顿地走来!空洞的眼窝(如果那算眼窝)仿佛“注视”着三人,尤其是……被陈胜挡在身后的阿洛!
“是守卫……古代的机关守卫!”陈胜瞬间明白过来。这个洞穴,果然是一处古代遗迹!他们触动了什么,也许是进入的活人气息,也许是阿洛身上特殊的“印记”波动,激活了这沉睡不知多少岁月的石头守卫!
“退后!”陈胜再次低喝,不退反进,迎着那石像守卫冲去!他必须阻止它靠近巫凡和阿洛!虽然左手不便,但右臂灌注灵力,那半截沉重的奇异箭杆在他手中,此刻成了最趁手的短棍!
石像守卫似乎也感应到威胁,动作骤然加快了一丝,举起石斧,朝着冲来的陈胜当头劈下!动作虽然不算迅疾,但势大力沉,带起沉闷的风声!
陈胜侧身闪避,石斧擦着他的肩膀砸在地面,碎石飞溅!他眼中厉色一闪,右臂箭杆带着破空之声,狠狠横扫在石像守卫的腰部!
“铛——!”
一声如同金铁交鸣的巨响在洞窟中回荡!陈胜只觉得右臂发麻,箭杆上传来的反震力远超预期!那石像守卫只是身躯晃了晃,腰部石屑纷飞,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但动作并未停止,反手又是一斧横斩!
好硬的石头!陈胜心中凛然,这守卫的材质和力量都非同一般!他不敢硬接,脚下步伐变幻,再次闪开,同时箭杆如同毒蛇吐信,疾点石像守卫持斧的手臂关节处!
“咔!” 关节处石屑崩落,守卫的手臂动作明显一滞。
有效!陈胜精神一振,不再与它比拼力量,而是利用速度和灵活,围绕着动作相对迟缓的石像守卫游斗,箭杆每一次击打都精准地落在其关节、脖颈、腿部支撑点等脆弱部位!
“铛!铛!咔!嚓!”
碰撞声和碎裂声不绝于耳。石像守卫虽然力大防高,但在陈胜这种针对性打击下,行动越发迟滞,身上的裂痕也越来越多。终于,在陈胜一记势大力沉的戳击命中其膝盖后方连接处时——
“轰隆!”
石像守卫的一条石腿从关节处断裂,庞大的身躯失去平衡,轰然跪倒在地,手中的石斧也脱手飞出,砸在远处的石壁上。
陈胜喘着粗气,额头见汗。解决这玩意比他预想的要费力,尤其左臂伤势拖累,让他无法全力施展。他警惕地看着倒地的石像,确认它眼中的微弱光芒(不知从何而来)彻底熄灭,不再动弹,才稍微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完——
“咔哒……咔哒……咔哒……”
黑暗深处,更多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哒”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由远及近,层层叠叠,仿佛有不止一个,而是……一群石像守卫正在被唤醒,朝着他们涌来!
“不止一个!”巫凡失声惊呼,脸色惨白。
陈胜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一只就如此难缠,来上一群,以他现在的状态,绝无胜算!而且,这洞穴深处恐怕还有更危险的东西!
“走!退回入口!”陈胜当机立断,拉着巫凡和阿洛就向来的方向退去。必须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当他们退回之前经过的狭窄通道时,却发现——来时畅通的路径,此刻不知何时,竟被几块从洞顶坠落(或是触发机关升起)的巨石堵死了大半!只留下一个极其狭窄、需要匍匐才能勉强通过的缝隙!
后有追兵,前路受阻!
“进缝隙!快!”陈胜吼道,推着巫凡和阿洛先钻进去。他自己则守在缝隙口,回头看了一眼。幽蓝光芒的边界处,已经可以看到至少四五具石像守卫僵硬而坚定的身影,正朝着这边逼近!
“胜哥!”缝隙里传来阿洛带着哭腔的呼喊。
“别管我!你们先走!往前爬!”陈胜头也不回地喊道,同时将手中的半截箭杆横在身前,眼中闪过决绝。必须为她们争取时间!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伤势,将所剩不多的灵力疯狂灌注进右臂和那半截箭杆。箭杆上模糊的纹路似乎微微亮起了一丝极淡的光芒。
石像守卫越来越近,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就在陈胜准备拼死一搏的刹那,已经爬进缝隙深处的阿洛,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不是恐惧,而是……惊讶?
紧接着,一股奇异的感觉瞬间掠过陈胜的心头。那是一种极其微弱的、空间扭曲的波动感!与葬骨渊边那种狂暴混乱不同,这股波动更加隐秘、稳定,带着一种……古老的仪式感?
“胜哥!这里……这里有光!还有……一个台子!”阿洛的声音从缝隙深处传来,因为隔着石头,显得模糊不清。
光?台子?
陈胜一愣。与此同时,那些逼近的石像守卫,在距离缝隙口约三丈远的地方,竟然齐刷刷地停了下来!它们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空洞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缝隙深处,然后……缓缓地、僵硬地单膝跪地,低下了头颅,保持着一种近乎“朝拜”或“守卫”的姿态,不再前进。
危机……解除了?
陈胜惊疑不定,警惕地注视着那些跪地的石像,确认它们真的不再动弹,这才小心翼翼地倒退着,也钻进了那个狭窄的缝隙。
缝隙比想象中长,需要完全匍匐前进。爬了约莫十几息,前方豁然开朗,阿洛和巫凡正挤在一个相对宽敞的小型洞室里。
这个洞室不过丈许方圆,但景象却与外面截然不同。洞室的中央,是一个天然形成的、低矮的石台。石台表面光滑如镜,不知是什么材质,散发出一种柔和的、乳白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小洞室。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洁净、安宁的气息,将外界幽蓝苔藓的诡异感完全驱散。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石台之上,静静地放置着三样东西:
左边,是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木、造型古朴的罗盘,罗盘上的指针并非指向南北,而是不断缓缓自行旋转,表面刻满了细密复杂的星辰与山川纹路。
中间,是一卷用某种银色丝线捆扎的、不知名兽皮制成的卷轴,卷轴边缘磨损严重,却依旧散发出淡淡的空间波动感——刚才陈胜感觉到的,正是来源于此!
右边,则是一个小小的、打开的石匣,里面空空如也,只在底部残留着一点极其细微的、暗金色的粉末,散发出一种陈胜有些熟悉、却又无比尊贵古老的气息——龙息?不,比小金的气息更加古老、醇厚,仿佛来自血脉源头的低语!
阿洛正站在石台前,小脸上满是困惑,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指向那个空石匣,眉心那淡薄的“神之印记”,在石台乳白光芒的照耀下,竟然微微发亮,与石匣残留的暗金粉末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
而巫凡则震惊地看着那卷银色丝线捆扎的兽皮卷轴,失声道:“这……这上面的纹路……我好像在部落最古老的祭器上看到过类似的!传说那是……连接‘祖灵之地’的‘路引’!”
路引?祖灵之地?空间卷轴?
陈胜的目光死死盯住石台上那三样东西,心中翻起滔天巨浪。
误打误撞,绝境逃生,他们竟然闯进了一处可能蕴藏着古代空间秘密,甚至可能与龙族、与阿洛体内印记相关的遗迹核心?!
外面的石像守卫朝拜的,就是这里?它们守护的,就是这三样东西?
那么,之前吸引阿洛的“信号”,和石匣中残留的龙息粉末,又意味着什么?
这个洞穴,究竟是何来历?它和他们寻找的“界隙”,又有何关联?
无数疑问瞬间充斥脑海。但无论如何,眼前的发现,或许是他们摆脱追兵、寻找归途的关键转折点!
陈胜强压下激动,小心翼翼地靠近石台。乳白的光芒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竟让他伤口的疼痛和体内的余毒都缓解了一丝。他先谨慎地检查了石台周围,确认没有其他机关,才将目光投向那三样物品。
他的手,首先伸向了那卷散发着空间波动的银色兽皮卷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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