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至中天,清辉如水,却洗不净黑风山的幢幢鬼影。
山如其名,通体漆黑,怪石嶙峋,在月色下像一头匍匐的远古凶兽,连吹过山岗的风,都带着一股子蛮横的野气。
凌云溪站在百里之外的一座孤峰顶上,夜风吹拂着她青色的衣袂,猎猎作响。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孤寂而笔直,像一柄插在山巅,即将出鞘的剑。
风中,隐约送来黑风山方向的喧闹。有粗野的笑骂,有酒坛碰撞的碎响,还有篝火燃烧时木柴发出的噼啪声。一切听起来,都像极了一个真正的,不入流的山匪窝。
她没有再等。
身影一晃,便从孤峰之巅消失。再出现时,已在黑风山脚下的密林之中。
她没有御剑飞行,那在寂静的夜空中太过显眼。她只是走,一步一步,踏在厚厚的落叶上,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她的气息与周围的草木、山石、夜风融为一体,仿佛她本就是这黑夜的一部分。
行出里许,前方林间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和抱怨。
“他娘的,这鬼天气,越来越冷了。”一个粗嘎的嗓音骂骂咧咧,“大当家的也真是,非要咱们在这林子里喂蚊子,山寨里抱着娘们烤火喝酒不痛快吗?”
“闭上你的臭嘴!”另一个声音低声呵斥,“忘了上个月二虎是怎么死的了?就因为喝多了,放跑了一个从山道上溜过去的信使,被三当家亲手拧断了脖子!”
那粗嘎的嗓音瞬间没了声音,只剩下几声心虚的干咳。
树影之后,凌云溪的脚步顿了顿。
她看到了那两个所谓的“山匪”。他们穿着破烂的皮甲,手里提着锈迹斑斑的宽背大刀,正靠在一棵大树下,搓着手取暖。修为不高,一个炼气七层,一个炼气八层,是扔在修仙界里,连做炮灰都不够格的存在。
可他们的站位,却很有讲究。
两人相隔三丈,互为犄角,看似松散,却正好封死了这条通往山寨的必经小路。他们抱怨归抱怨,眼神却时刻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
这不是乌合之众的山匪,这是受过训练的斥候。
凌云溪没有理会他们。
她的身形如同一缕青烟,从两名斥候中间的一片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滑了过去。自始至终,那两名斥候没有半分察觉,依旧在小声咒骂着这该死的鬼天气。
越往山上走,林间的布置便越发严密。
她神魂扫过,轻易便发现了那些隐藏在落叶下的捕兽夹,缠绕在树干上的,细若游丝的示警银铃,甚至还有几个铭刻在岩石上,手法粗劣却颇为实用的低阶警戒阵法。
寻常修士若是闯入,恐怕还没见到山寨大门,就已经惊动了整个匪窝。
但对凌云溪而言,这些布置,幼稚得如同孩童的把戏。
她时而脚步轻点,从两道阵法符文的间隙中一掠而过;时而身形微侧,恰好避开一根绷紧的,涂抹了剧毒的藤蔓。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触动任何一处机关。
一炷香后,一座依山而建的巨大山寨,出现在她的眼前。
数十座用巨木和山石搭建的粗犷建筑,错落地分布在半山腰的一片开阔地上。中央的广场上,燃着十几堆巨大的篝火,上百名“山匪”围着篝火,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喧嚣声直冲云霄。
场面热烈而混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精味、烤肉的焦糊味,以及男人们混杂着汗水的雄性气息。
凌云溪隐在一处巨岩的阴影里,清冷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狂欢的景象。
李大师的情报没有错。
德运布庄的云锦,四海钱庄的坏账,醉仙阁的清倌人……那些见不得光的财富与生命,最终都汇集到了这里,变成了这些“山匪”口中的酒肉,身上的衣衫。
只是,他们消受得起吗?
凌云溪的视线,从那些醉醺醺的,最高不过筑基初期的外围喽啰身上移开,落向了山寨的最深处。
那里,矗立着一座与周围粗犷风格格格不入的,三层高的青石堡垒。
堡垒周围,没有任何篝火,也没有任何喧闹。只有一队队沉默的,身披黑色重甲的修士,手持制式长枪,一丝不苟地来回巡逻。
他们的修为,最低都是筑基后期。
他们的眼神,冷漠而空洞,像是一具具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狂欢的广场,与死寂的堡垒,形成了一种诡异而鲜明的对比。仿佛一道无形的墙,将这里分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是供人享乐的销金窟,另一个,才是真正的,属于天道宗的獠牙。
凌云溪的身影,再次动了。
她没有走大路,而是绕到了山寨的侧后方。那里的山壁,陡峭如削,寻常猿猴都难以攀爬。
她足尖在光滑的岩壁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悄无声息地向上飘去。虚空引灵诀所带来的,对空间与气流的细微掌控,让她可以做到真正的踏雪无痕,飞檐走壁。
很快,她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那座青石堡垒的顶层屋檐上。
冰冷的瓦片,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她伏下身,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像一只蛰伏在暗夜中的猫头鹰。
堡垒之内,灯火通明。
她没有用神魂去强行窥探,那会轻易惊动里面的金丹修士。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
没过多久,堡垒二层的一扇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个穿着管事服饰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对着楼下的巡逻队长,低声吩咐着什么。
“……那几个从醉仙阁送来的,姿色不错,但性子太烈,赏给兄弟们之前,先用‘软筋散’泡一泡,免得伤了人,不好跟上面交代。”
“是,刘管事。”
“还有,东边矿场送来的那批‘血晶石’,成色怎么样?”
“回管事,已经验过了,上上之品。分部首领吩咐了,让您尽快清点入库,三日后,总部会派人来取。”
“知道了,下去吧。”
窗户,被重新关上。
凌云溪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
血晶石。
一种需要用大量生灵的精血,浇灌特殊矿脉才能形成的邪道材料。是炼制某些歹毒魔功和禁忌法宝的主材。
看来,这里不仅是销金窟,还是一个原料加工厂。
她没有选择从二楼潜入,管事和巡逻队长的对话,证明了分部首领就在这栋堡垒之内。
她的身影,在屋檐上无声地滑行,很快便来到了堡垒的另一侧。这里是堡垒的后方,只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窗户,像是杂物间的通风口。
窗户被铁栏杆封死,上面还贴着一张隔绝神识的符箓。
凌云溪伸出纤细的手指,在那张符箓上轻轻一弹。符箓上的灵光,瞬间黯淡下去,化作飞灰。
她看了一眼那比儿臂还粗的铁栏杆,星痕剑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手中。她没有挥剑,只是用剑尖,在铁栏杆的根部,轻轻划过。
没有声音,没有火花。
那几根坚硬的玄铁栏杆,如同被烧热的刀切过的牛油,无声无息地,断成了两截。
她将断裂的栏杆取下,放到一边,然后身形一闪,便从那狭小的窗口,钻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狭小而黑暗的房间,堆满了各种杂物,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她没有停留,推开房门,外面是一条幽深的长廊。
长廊两侧,是一间间紧闭的石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
凌云溪的脚步,停在了左手边第三间石门前。
因为,从这扇门的门缝里,飘出了一股,她十分熟悉的,混合着多种珍稀灵药的,独特的香气。
那是……炼丹房?
她将耳朵,轻轻贴在冰冷的石门上。
里面,隐约传来一个压抑着兴奋的,年轻的声音。
“师父!成了!成了!这炉‘化血丹’,竟然炼出了三颗上品!”
紧接着,一个苍老而阴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丝满意的夸奖。
“不错,飞雪,你的炼丹天赋,果然没让为师失望。假以时日,你的成就,定能超过青阳城那个所谓的炼丹天才,凌云溪!”
石门之外,凌云溪的眼眸,骤然一冷。
凌飞雪?她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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