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广播响起,提示即将停靠一个中型车站。有人起身取行李,过道里短暂拥挤。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酒气的中年男人趔趔趄趄地走过来,手里还攥着个喝空的易拉罐。
他目光浑浊地扫过车厢,最后定格在桑宁身上,咧开嘴,露出被烟渍熏黄的牙齿。
“哟,妹子,一个人啊?”他凑近,浓烈的酒臭几乎喷到桑宁脸上。
桑宁厌恶地别开脸,往窗边又缩了缩,没理他。
男人却得寸进尺,一屁股坐在了她旁边的空位上(原本属于李薇,但李薇去了前面),肥厚的手掌“啪”地拍在她面前的桌板上,震得她放在上面的水杯晃了晃。
“跟你说话呢,聋了?”他语气蛮横,目光黏腻地在桑宁脸上和因坐姿而略显紧绷的衬衫领口逡巡,“去哪啊?陪哥哥聊会儿天呗?”
周围有乘客投来目光,但大多事不关己地转开,或低头看手机。
桑宁浑身僵硬,胃里一阵翻涌。
她攥紧了拳头,指尖掐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冷静。
她想起阿文教的,遇到骚扰,首先要明确拒绝,并寻求公共帮助。
“先生,请你坐回自己的位置。我不认识你,也不想和你聊天。”她声音不大,但尽量清晰,看向过道另一侧的王建明。
王建明已经睁开了眼睛,眉头微皱看着这边。
“嘿!给脸不要脸是吧?”醉汉被当众驳了面子,恼羞成怒,竟然伸手就去抓桑宁的手腕,“装什么清高!穿成这样出来,不就是给人看的吗?”
那油腻滚烫的触感碰到皮肤的瞬间,桑宁脑子里“嗡”的一声,昨天被绑架者扼住手腕的恐怖记忆瞬间袭来!恐惧和愤怒如同火山喷发,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反击!
但就在她动作的前一秒——
“住手!”
一声低沉而威严的呵斥响起。王建明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快步走过来,一把扣住了醉汉的手腕,力道不轻。
“公共场所,请你放尊重些。”王建明挡在桑宁身前,将她与醉汉隔开。
他比醉汉高出半个头,虽然穿着西装显得儒雅,但此刻沉下脸,久居上位的压迫感自然流露。
醉汉被攥得生疼,酒醒了几分,但仗着体型和蛮横,用力挣扎:“你他妈谁啊?少管闲事!这妞是你相好的?”
污言秽语让桑宁脸色煞白。
王建明眼神更冷:“我是她上司。你再骚扰我的员工,我会报警。”
“上司?哈!”醉汉怪笑一声,猛地甩开王建明的手(王建明似乎没料到对方突然发力,被带得踉跄了一下),指着王建明的鼻子,“上司怎么了?上司就能挡着别人找乐子了?我看你们就是一伙的,装什么正人君子!”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竟挥舞着拳头朝王建明砸去!动作毫无章法,但仗着一股蛮力,声势吓人。
“王总小心!”桑宁惊呼出声。
王建明侧身想躲,但过道狭窄,他身后就是座椅。
醉汉的拳头擦着他脸颊过去,虽未正中,却刮到了他的颧骨和眼镜框。金丝眼镜应声飞落,“啪嗒”摔在地上,镜片碎裂。
与此同时,醉汉另一只手胡乱挥舞,手中那个空易拉罐的拉环,竟在王建明下意识抬手格挡时,在他小臂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鲜血瞬间涌出,浸湿了雪白的衬衫袖口,刺目的红。
“啊——!”周围有女乘客尖叫起来。
“王总!”桑宁脑子一片空白,慌忙上前,想查看他的伤口。
醉汉见伤了人,酒彻底吓醒了,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又强撑着叫嚣:“活该!谁让你多管闲事!”却不敢再动手,眼神飘忽地想往后退。
列车员和乘警闻讯迅速赶来,控制住了还想溜走的醉汉。车厢里乱成一团。
王建明脸色有些苍白,捂着手臂,鲜血从指缝渗出。他眉头紧锁,但依旧维持着镇定,对赶来的乘警说明了情况。
“先处理伤口要紧,下一站马上停车,送这位先生去医院!”列车长当机立断。
桑宁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看着王建明染血的衣袖和地上碎裂的眼镜,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酸又涩,沉甸甸地往下坠。
是因为保护她才受伤的……
刚才对他的怀疑和恐惧,此刻被汹涌的内疚和担忧淹没。无论他是否与绑架有关,此刻他确确实实是为了她才卷入麻烦,受了伤。
很快,列车在下一站紧急停靠。
王建明被乘警和列车员簇拥着下车,前往最近的医院。
桑宁机械地跟在后面。她想去扶王建明,却又不敢碰他受伤的手臂,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
混乱中,不知是谁撞了她一下,她踉跄着扶住墙壁,等站稳时,却发现一直紧紧握在手里的手机不见了!她慌忙摸遍身上所有口袋,又在地上寻找,都没有!
一定是刚才混乱中被挤掉了,或者……被人顺手牵羊了。
她脑子里“轰”的一声,最后的依靠断了。和阿文失联了!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刺鼻。王建明被推进处置室清洗缝合伤口。
桑宁靠墙站着,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手臂上的伤口一定很深,流了那么多血……万一感染……万一伤到筋骨……都是因为她。
不知过了多久,处置室的门开了。
王建明走了出来,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可。
他此刻眯着眼,显得有些疲惫,却也莫名少了平日那份锐利的距离感。
“王总,您怎么样?”李薇立刻换上关切的表情迎上去。
“皮外伤,缝了几针,没什么大碍。”王建明语气平静,目光却越过李薇,落在后面的桑宁身上。
桑宁对上他的视线,内疚感几乎将她淹没。她走上前,低下头:“王总,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王建明看着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道:“不关你的事,是那人无理取闹。你没事就好。”
他越是这么说,桑宁心里越不是滋味。
酸涩的情绪堵在喉咙口,让她说不出话。
医生叮嘱需要留院观察一晚,防止破伤风或伤口感染。
单人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有些凝滞。
“我让余秘书订了晚餐,一会儿送来。你也一起吃。”王建明靠在病床上,闭着眼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伤后的虚弱。
“我不饿,王总您吃就好。”桑宁低声说,站在床边,像一尊雕塑。
“让你吃就吃。”王建明睁开眼,语气不容拒绝,“折腾一下午了。坐下吧,别站着。”
桑宁只好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落在窗外渐暗的天色上。
阿文现在一定在找她,联系不上,他会不会急疯了?他能不能查到他们来了这个医院?
各种纷乱的思绪让她心乱如麻。
王建明似乎真的很累,没再说话,又闭上了眼睛。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轻微的滴答声和两人的呼吸声。
时间缓慢流逝。晚餐送来,很清淡的粥和几样小菜。
桑宁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在王建明的注视下勉强吃了几口。
吃完饭,王建明需要去洗手间。他伤的是右手,行动不便。桑宁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扶住他没受伤的左臂。他身体微微一顿,但没有拒绝,借着她的力慢慢起身。
靠得近了,桑宁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血腥气,混合着原本的雪茄与须后水味道,形成一种复杂而略带脆弱的气息。
他走得有些慢,脚步虚浮。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心思深沉的集团高管,只是一个受了伤的、需要帮助的普通人。
桑宁心里的那堵墙,裂开了一丝缝隙。酸涩中,掺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动容。
安顿好王建明重新躺下,桑宁想去给他打点热水。
刚走出病房没几步,就听到旁边走廊传来一阵孩子的哭闹声,夹杂着护士温柔的安抚。
她本没在意,正要继续走,却听到一个奶声奶气、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喊道:
“妈咪……我要妈咪……”
这个称呼,这个声音……
桑宁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猛地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穿着蓝色病号服、小脸烧得通红、额头上贴着退烧贴的小男孩,正被一个护士半哄半抱着,泪眼汪汪地四处张望,不是在派出所抱着她腿叫“妈咪”的那个孩子是谁?!
他怎么在这里?还生病了?
桑宁的脚步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
小男孩看到她,哭声一顿,随即更响亮地哭喊起来,朝她伸出小短手:“妈咪!妈咪抱抱!希希痛痛……”
护士看到桑宁,有些尴尬:“这位小姐,你是孩子妈妈吗?孩子发烧一直闹着找妈妈……”
“我……”桑宁张了张嘴,看着孩子烧得迷糊却依旧执拗望着她的眼睛,那句“不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孩子滚烫的额头,心里莫名揪痛:“你……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乱跑?你爸爸呢?”
小男孩抽噎着,小手指向走廊另一头取药的窗口,含糊地说:“爸爸……爸爸在排队,拿药药给希希吃……”
桑宁顺着他指的方向,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穿过嘈杂的人群,看向取药窗口——
午后的阳光透过医院高大的玻璃窗,形成一道道光柱,尘埃在其中飞舞。
在那略显混乱的队伍旁,一个穿着黑色衬衫、身姿异常挺拔高大的男人,正静静站立着。
他手里拿着缴费单和药方,微微侧着头,似乎刚刚听到孩子的哭喊而转过身。
逆着光,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但那股冷硬、沉稳、如同出鞘利剑般的气场,却穿透了人群,精准地攫住了桑宁的视线。
男人的目光,先是落在哭泣的孩子身上,随即,缓缓抬起,隔着穿梭的人流,与桑宁惊愕、茫然的目光,直直地对上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周围的嘈杂人声、孩子的哭泣、医院的广播……一切都急速褪去,化为模糊的背景音。
桑宁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闷痛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那张脸……深邃立体的五官,紧抿的薄唇,浓黑的眉下,是一双如鹰隼般锐利、此刻却翻涌着复杂难辨情绪的眼睛。
是他。
那个在派出所门口,抱着孩子坐上军牌车的男人。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她。眼神里有审视,有探究,有震惊,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的痛楚与悸动。
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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