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在身后合拢,李玄一行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彻底消失。
那股如山岳般压在每个人心头的煞气,也随之散去。
院子里,死寂被压抑的啜泣声和粗重的喘息声打破。几十名官吏家眷,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瘫软在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到了石桌旁。
那个单薄的少女,杜月儿,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仿佛一尊石雕。
她的手中,紧紧攥着那块没有任何花纹的木牌,木牌上残留的、那个男人的体温,正透过她的掌心,一点点传递到她冰凉的四肢百骸。
“月儿……”
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是她那刚刚悠悠转醒的母亲。妇人看着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看那块木牌,眼中全是化不开的恐惧和绝望。
“那……那是个杀神啊……你……你快把那东西扔了!我们……我们认命吧……”
“认命?”
杜月儿缓缓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声音沙哑得厉害。
认什么命?
是认被黄巾贼掳走,沦为玩物的命?还是认被这位新的主宰者,当作战利品随意赏赐给麾下士卒的命?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
不。
她不想认命。
那个男人,给了她一个选择。一个用三万人的命运,来换取自己和家人活下去的机会。
这是一个魔鬼的交易。
但也是唯一的生路。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母亲的哭求和其他人投来的复杂目光。她弯下腰,将母亲搀扶起来,又拉过两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弟妹。
“我们进屋。”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她找了一间还算完整的厢房,将家人安顿进去,然后,用一根木栓,死死地抵住了房门。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隔绝在了门外。
房间里很暗,弥漫着一股尘封许久的霉味。杜月儿没有点灯,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那个男人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中回响。
“三万张要吃饭的嘴,和六万只能干活的手。”
“我要他们,自己养活自己。不仅如此,我还要他们,为我赚钱。”
“做好了,你,和你身后的家人,活。”
“做不好……”
杜月儿打了个寒颤。
恐惧,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紧紧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想起了父亲。父亲经营着上蔡县最大的米铺,在旁人眼中,已是了不得的巨贾。可她知道,父亲每日里盘算的,不过是几文钱的利差,几斗米的损耗。为了和县衙搞好关系,更是卑躬屈膝,耗尽心力。
而现在,她要做的“生意”,是以三万人的劳力为本金,以一座城的资源为货品,以人心最深处的欲望为杠杆。
这已经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畴。
她做不到。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狠狠地掐灭。
她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因为恐惧和饥饿而昏睡过去的家人。
她必须做到。
……
第一天。
杜月儿水米未进。
她就在那片黑暗中,枯坐了一整天。
她的脑子,像一团被猫玩弄过的线团,混乱不堪。她试图去理清头绪,却发现自己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
李玄的那个想法,听起来简单,可真要执行,却有无数的难题。
工分如何量化?修一尺城墙,和挖一方土石,价值真的等同吗?万一有人偷懒耍滑怎么办?万一有人联合起来闹事怎么办?
一个又一个问题,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绝望,再次笼罩了她。
……
第二天。
房门被轻轻敲响,一名玄甲军士兵,面无表情地送来了一盆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粟米粥,和几个黑硬的馒头。
这是她们一家一天的口粮。
母亲和弟妹狼吞虎咽,只有杜月儿,呆呆地看着碗里那几粒可怜的米粒。
饥饿,让她的头脑阵阵发昏。但也正是这股最原始的生理需求,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脑中的混沌。
是了。
那个男人说得对。
一切的根源,都是为了活下去。
工分,就是命。
想通了这一点,杜月-儿的眼神,变了。
她不再去思考那些复杂的人心和管理难题,她只抓住最核心的一点——如何用“工分”,去掌控所有人的“命”。
她从地上捡起一块碎裂的瓦片,开始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划下第一道痕迹。
一个圈,代表粮食。
无数个点,代表降卒。
然后,是一条条从圈延伸到点的线。
“基础工分:每日劳作,可得五工分,兑换一碗粥,饿不死。”
“奖励工分:超额完成任务,可得额外工分。工分可累积。”
她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县令千金,她的血脉里,那属于商贾的、精于计算和权衡的本能,彻底苏醒了。
她的嘴角,甚至不受控制地,勾起了一抹自己都未曾察aws的、冰冷的弧度。
光是奖励,还不够。
必须有惩罚。
她又在地上划出一片区域,代表团队。
“连坐制:十人一队,一人怠工,全队扣分。一人逃跑,全队工分清零,口粮减半,持续三日。”
她划下这一行字时,握着瓦片的手,没有丝毫颤抖。
她仿佛能看到,在那三万降卒中,会因此产生怎样的猜忌、监视和内斗。他们将不再是一个整体,而是变成无数个互相提防、互相逼迫的小团体。
而她,或者说那个男人,只需要高高在上地看着,拨动工分的数字,就能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还不够。
人性是贪婪的,也是懒惰的。只有生存的压力和最基础的奖励,还不足以榨干他们全部的价值。
必须给他们一个看得见,却又遥不可及的梦。
杜月儿的目光,落在了那块被她放在角落的木牌上。
“欲望阶梯。”
她喃喃自语,瓦片在地上划出更复杂的设计。
“一百工分,兑换一身新衣,一次热水澡。”
“五百工分,兑换一顿饱饭,有肉。”
“一千工分,可入夜市,凭工分消费,内有酒水、赌局。”
“五千工分,脱离降卒身份,成为正式民籍,分得劣田五亩。”
“一万工分,分得良田十亩,一处居所。”
“五万工分……”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写了下去,“可选一官妓为妻,安家落户。”
一个从地狱直通天堂的梯子,被她用冰冷的数字,搭建了出来。
每一步,都充满了诱惑。
每一步,都需付出血汗。
当她划下最后一笔时,窗外,已是星斗满天。
……
第三天。
王武带着两名亲兵,准时出现在了厢房门口。
他没有敲门,只是用那沉闷的声音说道:“杜小姐,时间到了。”
吱呀——
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走出来的,依然是那个身形单薄的少女。
但王武的眉头,却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
眼前的少女,面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得起了皮,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可她的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那不是属于一个闺阁少女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和一种洞悉人心的冰冷。
她手中,捧着一卷刚刚写好的竹简。
“将军,民女幸不辱命。”
县衙大堂,李玄正在听陈群汇报接收城防和安抚百姓的进度。
“主公,城中士族人心惶惶,已有数家暗中派人出城,似是想与袁绍残部联络。”陈群的脸上带着一丝忧色。
“不必理会。”李玄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墙头草而已,风往哪边吹,他们就往哪边倒。等我们站稳了脚跟,他们自己会把伸出去的腿,再缩回来。”
就在这时,王武带着杜月儿走了进来。
李玄抬起头,目光落在了杜月儿身上。
只一眼,他便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变化。
那股怯懦和惊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磨砺出的锋芒。
“拿上来。”李玄言简意赅。
杜月儿走上前,将手中的竹简,恭恭敬敬地呈上。
李玄展开竹简,只看了几眼,他那面具下的瞳孔,便微微一缩。
竹简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将一套完整而残酷的“工分体系”描绘得淋漓尽致。
比他最初的设想,要详细十倍,也要……狠毒十倍。
从最基础的口粮配给,到团队之间的连坐惩罚,再到那一步步诱人堕落的欲望阶梯,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这套体系一旦运行起来,那三万降卒,将变成一部最高效、也最廉价的劳作机器,至死方休。
陈群也凑过来看了一眼,随即倒吸一口凉气。他看着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女,眼神里满是惊骇。
最毒妇人心?不,这不是毒。
这是一种天生的、对利益和人性的精准洞察。
“很好。”
李玄缓缓合上竹简,吐出了两个字。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的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他本以为,自己只是捡到了一只能下金蛋的鸡。
却没想到,这只鸡,自己造了一座全自动化的、能无限衍生的养鸡场。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锁定在杜月儿身上。
这一次,他的洞察能力,无声开启。
他看到的,不再是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女,而是她头顶那一行行金色的文字。
【姓名:杜月儿】
【核心词条:善贾(蓝色)】
【隐藏词条:聚宝盆(金色,未激活)】
那条金色的【聚宝盆】词条,不再是之前那般死寂的灰色。
此刻,它正散发着一圈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金色光晕,如同黎明前,地平线上的第一抹晨曦。
它正在……被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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