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补丁”的编织,如同在浩瀚的宇宙防火墙中嵌入了一丝源自生命与和谐的独特“基因”,虽未能根除园丁的威胁,却成功地将战争拖入了更复杂、更考验创造力的持久苏战。然而,园丁的偏执与计算力远超想象,在短暂的震怒与调整后,他发动了一场更为酷烈、直指核心的攻势。
这一次,他的目标并非广袤的星空或某个具体文明,而是凌天与苏清寒赖以施展“现实编码”与“概念定义”的根基——他们自身那高度升华、与宇宙深层结构紧密联结的意识核心。园丁调动其庞大的算力,不再散布零散的逻辑病毒或现实蛀空,而是凝聚全部恶意,编织了一道横亘于“起源之点”与外部现实之间的、不断自我进化、专门针对他们二人意识特质的 “逻辑奇点屏障”。
这道屏障并非能量护盾,它更像是一个贪婪的、不断坍缩的“意识黑洞”,任何试图穿透它的意识流,都会被其捕获、分析、并瞬间衍生出亿万种针对性的逻辑悖论与存在性拷问,如同一个永不停歇的、超高速运转的“哲学刑讯室”。强行冲击,唯一的结果就是意识被彻底撕碎、同化,成为屏障自身的一部分。
“可能性号”悬浮于屏障之外,如同面对着一片吞噬一切理性的绝对黑暗。舰桥内,气氛凝重得几乎凝固。
“星尘,分析结果?”凌天声音沙哑,眼中布满血丝,他已经尝试了数十种理论上可行的编码方案,甚至动用了因果引导,但所有试探性的意识触须都在触及屏障的瞬间被无情吞噬、瓦解。
“无法穿透,”星尘的合成音带着罕见的无力感,“屏障进化速度超越分析极限。其核心算法基于目标(即你们二位)的思维模式、情感联结、乃至道德观与宇宙认知…它是在用你们自己的力量,构建囚禁你们的牢笼。强行突破成功率…无限趋近于零。”
苏清寒静立在观测窗前,永爱之花在她掌心静静悬浮,光芒稳定却带着一丝决绝的意味。她凝视着那片黑暗,仿佛能感受到其中无数文明被冻结的悲鸣、被扭曲的可能性,以及园丁那冰冷目光的注视。“他在逼我们做出选择,”她轻声说,声音清晰地传入凌天耳中,“要么止步于此,眼睁睁看着他完成对‘起源之点’的最终污染,将宇宙拖入永恒的静滞;要么…”
“没有要么!”凌天猛地打断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生疼,“我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有漏洞!就像之前一样!《孙子兵法》不是说‘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吗?我们还没到绝境!”
苏清寒转过身,温柔却坚定地拂开他的手,目光如水,深深地望入他焦灼的眼底。“凌天,《孟子·告子上》有言:‘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她的嘴角泛起一丝凄美而决绝的微笑,“此刻,便是‘不可得兼’之时。这屏障因我们二人之力而生,或许…也需要我们其中一人的全部,方能打开一丝缝隙。”
凌天瞳孔骤缩,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一股冰寒彻骨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不!清寒!绝对不行!一定有别的办法!我们可以等!可以绕路!”
“来不及了,”苏清寒摇头,目光投向那扇沉寂的巨门,“我能感觉到,‘门’内的波动正在变得异常,园丁在对‘起源’本身下手。每拖延一刻,宇宙未来就多一分被彻底锁死的可能。”她将永爱之花捧起,花朵的光芒前所未有的炽盛,仿佛在燃烧自身的存在,“还记得守门人的传承吗?守护,有时意味着牺牲。这是我的‘义’,也是我作为生命医师,对这片星空所能做的…最后一次,也是最彻底的‘治愈’。”
“不!我不允许!”凌天目眦欲裂,周身清光暴涌,试图强行禁锢住她。
然而,苏清寒的动作更快,更决然。她将永爱之花猛地按向自己的心口,那不是物理层面的接触,而是意识与存在层面的彻底融合!刹那间,她整个身体化作了无比纯粹、无比璀璨的生命与净化之光!这光,蕴含着她对生命所有的爱,对文明所有的慈悲,对凌天所有的眷恋与不舍,以及她作为生命医师升华后所领悟的、关于存在与和谐的全部真谛!
“凌天——”她的声音直接响彻在他的灵魂深处,带着无尽的温柔与一丝哽咽,却又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活下去…带着我的份,一起…守护好…这个…值得的…世界…”
话音未落,那团璀璨到极致的光辉,已然脱离了凌天的束缚,如同扑火的飞蛾,又如同划破永夜的流星,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片吞噬一切的“逻辑奇点屏障”!
“清寒——!!!”凌天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疯狂地向前冲去,却被星尘强行展开的能量力场死死拦住。
没有预想中的剧烈爆炸,没有能量的疯狂对冲。那团代表着苏清寒全部存在的光,在触及屏障的瞬间,便如同最纯净的溶剂滴入了最污浊的油墨,又如同最高尚的牺牲直面最冰冷的逻辑。屏障那不断衍生悖论、吞噬理性的黑暗,在接触到这毫无保留、纯粹到极致的“爱与牺牲”之念时,竟第一次…停滞了!
构成屏障的、针对苏清寒思维模式的逻辑链条,在面对这“无我”的终极奉献时,失去了攻击的标的;那些针对她情感弱点的陷阱,在这超越了个体生死的情感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甚至连屏障核心那不断自我强化的算法,也因为这完全“不理性”的行为,而出现了短暂的、却是致命的逻辑死机!
就在这亿万分之一秒的停滞中,那道坚不可摧的屏障,被这牺牲之光,硬生生地融化出了一个仅容一念通过的、极其微小且正在急速闭合的缝隙!
“就是现在!凌天!”星尘的警报声与提示音尖锐地响起!
凌天双目赤红,泪水混合着无尽的痛苦与暴怒奔涌而出。他知道,这是苏清寒用自己的一切为他换来的、唯一的机会!他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怒吼,将所有的悲痛、所有的爱恋、所有的意志,连同手中桃木杖积蓄的全部力量,化作一道凝聚到极致的、贯注了他全部存在的信念冲击,顺着那即将消失的缝隙,悍然轰入了屏障之后!
冲击没入黑暗,屏障在短暂的僵持后,以被融化的那一点为中心,骤然崩塌、瓦解!通往“起源之点”核心的道路,被打通了。
然而,代价是…
凌天颓然跪倒在舰桥甲板上,手中紧紧攥着那枚因为失去主人而光芒彻底黯淡、仿佛普通玉石般的永爱之花。前方,空空如也。
苏清寒的气息,消失了。彻底地,从这个宇宙中,消失了。为了打开通道,她燃烧了自身的一切,意识、记忆、情感、存在…什么都没有留下。
星尘沉默了,连运算的背景音都低不可闻。舰桥内,只剩下凌天压抑不住的、如同孤狼般的呜咽与拳头重重砸在甲板上的闷响。
牺牲,如此惨烈,如此彻底。
道路已通,但最重要的那个人,却已不在身边。
凌天抬起头,赤红的眼中只剩下毁灭一切的疯狂与无尽的悲伤,他死死盯住屏障之后那片未知的领域,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誓言:
“园丁…我…要你…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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