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大赛的报名点设在三号码头边上,那报名棚子搭得潦草又结实,几块风吹日晒变了色的旧木板,撑起一张厚帆布,在海风里扑啦啦的响。
棚子底下,人声、海腥味和机油味混作一团。负责人是个皮肤黝黑、嗓门洪亮的中年汉子,叫马库斯,嘴里叼着个旧烟斗,正唾沫横飞地跟几个参赛者讲解规则。
“……所以说,不准用爆炸物!不准用电击器!不准用网兜!妈的,去年那帮瘪犊子玩意儿,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几管工地用的‘小爆竹’,说是‘打窝子’,结果把七号泊位接驳码头炸了个洗脸盆大的坑!维修队骂了老子整整三个月!”
“谁再给我来这一套,直接滚蛋,报名费一分不退!这是钓鱼比赛,不是他妈的下网捕鱼!都给我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用竿!”
几个参赛者讪讪点头,有人还下意识把包里露出来的可疑装置往里塞了塞。
他一眼瞥见狄安娜这群人,眼睛眯了眯,烟斗从嘴里拿出来,用拿烟斗的手指虚点着他们,“你们……也是来比赛的?先说好,捣乱的可不行,老子没工夫陪你们过家家。”
狄安娜笑嘻嘻的凑上去,手指一翻,不知从哪儿变出枚亮闪闪的丁尼,在指间灵巧地转了个圈,“瞧您说的,大叔,我们都是正经钓鱼爱好者,慕名而来。规矩我们懂,绝对文明参赛。”
“……这还差不多。”马库斯摸了摸口袋,脸色缓和不少,重新把烟斗塞回嘴里,吸了一口,喷出团烟雾,
“去那边,找红头发那小子领号牌,基础钓具也在那儿领。持续三天,以总重量和稀有度计。去吧去吧,别堵在这儿。”
号牌到手,狄安娜看着手里那块写着“44”的简陋木牌,撇了撇嘴:“这数字,可真够吉利的。” 旁边铃凑过来看了一眼,噗嗤笑出声:“四四如意嘛!” 换来狄安娜一记没什么力道的白眼。
一行人扛着主办方发的廉价竹钓竿、拎着小桶,在拥挤嘈杂的码头边寻摸了半晌,总算在五号码头延伸出去的一处相对僻静的旧栈桥末端找到了落脚地。
哲默默地打开他的专业钓具套,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各种型号的钩、漂、线、坠,分门别类,整齐得令人发指,他熟练的检查、组装,动作行云流水。
铃在她哥旁边蹲着,她耐着性子看了不到三分钟,就开始帮倒忙,一会儿问“哥这个铅坠是不是太大了”,一会儿又拿着个造型奇特的假饵嚷嚷“这个酷!鱼肯定喜欢这个!”,被哲无情的拍开手。
妮可则对主办方提供的廉价竹钓竿一脸嫌弃,正试图跟旁边一个看起来装备很高级的老头套近乎,想问问他的碳素竿哪里买的,价格如何,有没有折扣渠道。
星见雅倒是这群人里面最认真的一个。
狄安娜自己呢?
她把领来的东西胡乱归置了一下,随便绑了钩挂了饵,有样学样的把线甩出去,然后就抱着膝盖坐在栈桥边,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发呆。金色的蛇尾懒洋洋的垂在朽木边缘,尾尖偶尔轻点水面。
她看看左边一丝不苟的哲,右边上蹿下跳的铃,前边试图“拓展业务”的妮可,后边认真得像个小学徒的雅,还有远处雕塑般的塞勒涅和沉浸在汉堡里的安比和不知道在干嘛的比利……
狄安娜看了一圈,扶额叹息。她觉得自己不是来钓鱼的,是来带幼儿园小朋友春游的。
起初的半小时,除了哲那边有条不紊——下竿,等待,浮漂轻点,手腕一抖,起竿,一条巴掌大的梭鱿鱼或者提灯鱼被稳稳的提出水面,落入小桶——其他人几乎毫无建树。
铃早就没了耐心,竿子插在一边,不远处的流动小吃摊买了包热气腾腾、油香四溢的炸鱼,分给大家之后,边吃边对海面指指点点。
狄安娜倒是钓上来一只抽搐的鲨牙布,被铃给修好了。
狄安娜的鱼竿倒是有过几次动静,但拉上来的净是些奇葩玩意儿。
一次是纠缠成一团、沾满藤壶的旧渔网碎片;一次是个锈得快散架的罐头盒;还有一次,鱼钩上挂着个不停抽搐的鲨牙布。
铃看见这玩意儿倒是来了精神,丢开薯条,不知从哪儿摸出把小巧的多功能工具,凑过去嘴里念叨着三下五除二,竟把那抽搐的鲨牙布给拆解修好了!
那小东西在她手心咔哒咔哒活动了几下关节,对着两人感谢了一番,结果转头就又“噗通”一声掉进了海里,留下一圈涟漪……
星见雅盯着自己的浮漂,眼睛一眨不眨,然而她的浮漂如同焊在了水面上,纹丝不动。
只有一次,浮漂猛地沉了下去,她眼中精光一闪,低喝一声,手腕发力向上一扬——鱼线绷直,竹竿被压弯!
就在狄安娜以为妹妹要开张时,星见雅用力过猛,那廉价的竹竿承受不住她瞬间的爆发力,“啪”一声脆响,从中间断成两截!
星见雅握着手里的半截竹竿,看着海面,愣了足足五秒,狐耳都耷拉了下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似于“懵”的表情。
时间一点点过去,夕阳西斜,将天空和海面染成了绚烂的金红与紫橙,码头上其他参赛者的欢呼或叹息声此起彼伏。
狄安娜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叫了一声,她盯着那除了偶尔泛起金光、再无动静的海面看了半晌,又环顾了一圈自家这群“歪瓜裂枣”的队伍。
“不钓了!”清脆的声音在栈桥上响起,众人都转头看向她。
“走,” 狄安娜咧嘴一笑,金色的蛇瞳在夕阳余晖中闪着光,尾巴尖愉快地翘了翘,“咱们去码头整点薯条!我请客!”
铃第一个响应:“好啊!早坐不住了!”
他们没走远,就在码头附近找了家看起来最热闹、桌椅都摆到路边的大排档。桌椅歪歪扭扭地摆放在铺着碎贝壳和砂石的空地上,塑料篷布在晚风中鼓动,空气里弥漫着油炸食品霸道而诱人的香气、烤海鲜的焦香。
狄安娜豪气的点了一大堆炸薯条、炸鱼块、烤鱿鱼、海鲜炒面,还有几扎冒着泡沫的汽水。
食物很快堆满了临时拼凑起来的两张大桌子。
金黄油亮的薯条堆成小山,外酥里嫩的炸鱼块冒着热气,烤得焦香的鱿鱼须上红艳艳的辣椒粉看着就让人冒汗,镬气十足的海鲜炒面里虾仁、贝肉清晰可见。冰镇的汽水倒入玻璃杯,洁白的泡沫涌到杯口,散发出清凉的香气。
星见雅坐在桌边,捧着一份刚炸好的薯条,指尖有些烫。她看着来往的人群,看着远处还在忙碌的码头,看着身边吵吵嚷嚷、笑声不断的一群人。
她低头,咬了一口。酥脆,滚烫,带着一点点咸味。
狐耳轻轻抖了一下,好吃!不过没有蜜瓜差评!
夕阳最后的余晖沉入海平面以下,深蓝色的天幕铺展开来,码头上各色灯光、霓虹招牌、船舶的航行灯次第亮起,倒映在微微荡漾的漆黑海面上,碎成一片流动的光斑。
喧嚣的人声、碰杯声、远处传来的水手号子、轮船低沉的汽笛……所有的一切,混杂着食物的香味,构成了厄匹斯港夜晚最鲜活、最嘈杂、也最温暖的画卷。
海风吹拂,带着咸味和夜晚的凉意,却吹不散这一桌的热闹与暖意。
狄安娜靠在吱呀作响的塑料椅背上,尾巴轻轻摆动,那些关于黑墙、关于数据、关于赫利俄斯、关于“被改写的变量”的纷乱思绪,那些对自己身世隐隐的恐惧,在这一刻,似乎被这嘈杂的人间烟火暂时推远了,稀释了。
她端起酒杯,冲着桌子晃了晃,提高了声音:“来!为了……为了咱们今天谁也没空军——至少哲没有!为了……为了还有三天,明天继续祸害——不对,是继续参赛!干杯!”
“干杯!” 铃第一个举起杯子响应,其他人也纷纷笑着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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