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阳光驱散了夜的寒意，将金色的光辉洒满校园。
香樟树的叶子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对于柏知予而言，踏进校门的那一刻，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在熙攘的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那个能让她瞬间安心下来的身影。
当看到顾念背着书包，和几个同学有说有笑地走进校门时。
柏知予那双原本阴郁的眼眸，瞬间被点亮了。
她立刻穿过人群，轻盈地飞扑到顾念身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紧紧挽住了顾念的胳膊，将半边身子都依偎了过去。
“顾念姐姐！”她的声音清甜软糯。
顾念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温度和力道，低头看着柏知予仰起的小脸。
她心中微微一软，昨天因拒绝而产生的些许愧疚感，在此刻被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取代。
她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温柔地揉了揉柏知予那头已经修剪整齐的红色短发，笑着回应：“嗯，知予早呀。”
这一整天，柏知予依旧如同一个小影子，紧紧跟在顾念身边。
课间休息、午休吃饭、甚至顾念去办公室交作业，她都形影不离。
然而，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走廊上投下斑驳光影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小插曲，悄然发生了。
一个面容清秀的男生，在几个朋友的怂恿和推搡下，鼓足勇气拦住了正准备回教室的顾念。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淡蓝色的信封，脸颊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顾...顾念同学！”男生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结巴，他不敢直视顾念的眼睛，猛地将手中的信封塞到顾念手里，“这...这个给你！请你...务必看一下！”
说完，不等顾念反应，转身跑开了，留下他身后朋友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顾念拿着那封还带着男孩体温的信，一时有些怔忡。
她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情书。
她看着男孩逃跑的背影，心中并无波澜，她并不想伤害对方的自尊心。
站在顾念身旁，全程目睹了这一切的柏知予，疑惑地眨了眨大眼睛。
她轻轻拉了拉顾念的衣角，仰着头，纯然不解地问：“顾念姐姐，他为什么给你那个？表白...是什么意思呀？”
顾念看着柏知予那双清澈的眼眸，心中微微叹息。
她拉着柏知予走到走廊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用尽可能简单易懂的语言解释道：“表白呀，就是...一个人告诉另一个人，他非常非常喜欢她，希望和她建立一种比普通朋友更亲密的关系。”
“比普通朋友...更亲密？”柏知予歪着头，努力理解着，长长的红色睫毛扇动，“那...如果表白成功了，会怎么样呢？”
她的好奇心被完全勾了起来。
顾念被她天真又认真的模样逗得有些想笑，但还是仔细想了想，继续解释：
“如果两个人都互相喜欢，表白成功的话，他们就会开始恋爱。就是会花很多时间在一起，分享彼此的快乐和烦恼，互相关心，互相照顾...如果感情一直很好，将来还可能‘结婚’。”
“结婚？”柏知予重复着这个对她而言同样陌生的词汇，小脸上写满了求知欲。
“嗯，结婚。”顾念点点头，试图用最直观的例子来解释，“就像...就像爸爸和妈妈那样，他们因为相爱而结婚，组成一个家庭，承诺要永远生活在一起，互相陪伴，成为彼此最重要的人。”
“永远...在一起？”柏知予低声喃喃着这几个字，深深吸引了她。
她的小脑袋低了下去，浓密的红色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陷入了认真的思索。
永远在一起...像爸爸和妈妈那样...
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自己那两位“妈妈”的形象。
她猛地抬起头，原本苍白的脸颊此刻竟然飞上了两抹异常鲜艳的红晕，像晚霞染红了白雪。
她突然用力扑进顾念的怀里，将发烫的小脸深深埋进顾念的颈窝里，用极小极小的声音，嘀咕道：
“我...我想和顾念姐姐结婚...”
“... ...”
顾念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脸颊“唰”地一下变得通红，比柏知予的脸还要红得透彻，一直蔓延到耳后根。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漏跳了好几拍，随即又开始疯狂鼓噪。
她...她听到了什么？结婚？和知予？
顾念愣了好几秒，才从巨大的震惊和羞涩中回过神来。
她立刻意识到，柏知予这是把对姐姐的依恋和信任，与男女之间的爱情、婚姻完全混淆了。
这孩子，因为特殊的成长环境，情感认知似乎出现了偏差。
顾念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她轻轻拍着柏知予的后背，试图将她从自己怀里拉开一点，好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解释：
“傻知予，不行的呀。结婚...一般是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的事情。而且，我是你的姐姐呀，我们对彼此的喜欢，是姐妹之间的喜欢，是亲人之间的爱，和那种想要结婚的喜欢是不一样的，知道吗？”
然而，柏知予像是认定了什么，用力摇着头，更加紧地抱住顾念的腰。
她抬起泛着水光的眼眸，眼神里充满了认真，声音带着软软的撒娇：
“我不管！我就要跟顾念姐姐结婚！我就要顾念姐姐嫁给我！我想永远和姐姐在一起！像妈妈那样永远在一起！”
看着她这副认真又可爱的模样，顾念原本想要继续解释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知道柏知予的理解是错的，可那份想要“永远在一起”的心意，却如此赤诚，让她无法轻易地用成人的规则去否定和伤害。
柏知予见顾念不说话，便开始使出她的杀手锏，抱着顾念的胳膊轻轻摇晃，小脸在她肩膀上蹭来蹭去，声音软糯：
“好不好嘛，顾念姐姐~答应我嘛~求求你了~就答应我嘛~”
面对这样软磨硬泡的撒娇，感受着怀中孩子全然的信任和依赖，顾念的心彻底软成了一滩春水。
她仔细思索了一下，觉得这终究是孩子天真的戏言，等知予再长大些，接触到更广阔的世界，自然就会明白其中的区别。
此刻，或许顺着她的意，给予她一些安全感，比强行纠正更重要。
最终，她像是投降般，无奈地笑了笑，伸手刮了刮柏知予小巧的鼻子，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表面答应道：“好好好，答应你，答应你，行了吧？你呀，真是个小磨人精。”
“真的吗？姐姐答应嫁给我了？”柏知予的眼睛瞬间亮得像缀满了星星，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她开心地再次扑进顾念怀里，咯咯地笑了起来。
看着怀中笑得如此开怀的柏知予，顾念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知道这只是个美丽的误会，但能带给这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如此刻骨的快乐。
她觉得，暂时扮演一下这个“未婚妻”的角色，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放学后，顾念婉拒了柏知予想一起回家的提议，看着她有些失落地被司机接走，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但她惦记着另一件事。
她熟门熟路地来到了王叔叔的餐馆。
此时正是傍晚，餐馆里开始陆续上客，人声略显嘈杂，充满了烟火气息。
顾念站在门口，目光急切地在店内搜寻。
很快，她就在几张餐桌间，看到了那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
星沉浦穿着一身和王叔叔餐馆里其他帮工一样的深色衣裤，外面套着一件干净的格子围裙。
她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上面放着几盘热气腾腾的菜肴，正穿梭在桌椅之间。
她的动作依旧算不上熟练，甚至带着一丝僵硬的迟滞，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但是，她确实在“工作”。
她在按照指令，将食物送到指定的餐桌。
有的客人向她道谢，她似乎无法理解，只是呆呆地看着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王叔叔在一旁看着，偶尔会指点一两句，她便会依言照做。
这一幕，让顾念的心中被欣慰和感动所填满，鼻子甚至微微发酸。
顾念没有上前打扰，只是站在门外，隔着玻璃窗，静静地看了很久很久。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年轻的脸庞上，映照出她眼中闪烁的喜悦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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