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旧尘山谷终年不散的薄雾,给宫门灰黑色的屋檐镀上一层浅金。
火麟飞醒得早——他向来如此,在那些破碎的记忆里,似乎总有个声音提醒他“一日之计在于晨”。宋夫人已经备好了早饭,江南口味的清粥小菜,配一碟刚蒸好的桂花糕。
“麟飞啊,昨天去徵宫,远徵没给你脸色看吧?”宋夫人一边盛粥一边问,眼里藏着担忧。
“没有没有。”火麟飞夹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满嘴甜香,“远徵弟弟就是话少了点,人挺好的。我还帮他改了个药方呢。”
宋夫人眼睛一亮:“真的?他听你的?”
“听了一点吧。”火麟飞含糊道,其实他也没把握宫远徵会不会真的采用他的建议,“反正我说了,用不用在他。”
“那就好,那就好。”宋夫人欣慰地笑了,又往他碗里夹了个煎饺,“吃完再去看看他?娘做了些杏仁酥和茯苓饼,你带过去。那孩子总待在药房里,怕是连饭都忘了吃。”
火麟飞看着桌上那个精致的食盒,心里暖暖的:“好嘞。”
徵宫药房的门虚掩着。
火麟飞提着食盒,探头往里看。宫远徵背对着门,站在一排药柜前,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古籍,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晨光从窗棂斜斜照进来,在他墨绿色的衣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远徵弟弟?”火麟飞敲了敲门框。
宫远徵没回头,只淡淡道:“门没锁。”
火麟飞笑嘻嘻走进去,把食盒放在靠窗的桌上:“我娘做的点心,让我带给你。杏仁酥和茯苓饼,还热乎呢。”
宫远徵终于转过身,瞥了眼食盒,又看向火麟飞——今天他换了身浅红色的常服,没那么张扬,但那一头红发还是醒目得很。
“放着吧。”他说,语气听不出喜怒。
火麟飞也不在意,自顾自在药房里转悠起来。这地方比昨天看得更仔细:三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药柜,密密麻麻的小抽屉,每个都贴着标签。中央一张宽大的长桌,摆着药杵、药碾、铜秤、研钵等工具,角落里还有个小炉子,正咕嘟咕嘟熬着什么,飘出一股苦香。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整理的?”火麟飞指着药柜问。
“嗯。”
“厉害啊。”火麟飞由衷赞叹,“这么多药材,光记名字都得花不少功夫吧?”
宫远徵没接话,继续低头翻书。
火麟飞凑到炉子旁,掀开盖子看了看:“煮的什么?”
“百草萃的半成品。”宫远徵头也不抬,“解瘴毒的。”
火麟飞点点头,又踱到长桌边。桌上摊着几张纸,上面写满了娟秀的字迹,是几种毒药的配方和制作方法。他拿起一张,饶有兴致地看起来。
“断肠散……”他念出声,“取断肠草三钱,乌头二钱,砒霜……咦,这配方挺霸道啊。”
宫远徵抬眼看他:“你看得懂?”
“大概吧。”火麟飞放下纸,又拿起另一张,“七步倒?这名字起得直白。唔……发作时间……三息?”
他皱起眉,抬头看向宫远徵:“三息?就是喘三口气的功夫?”
宫远徵放下书,走了过来:“有何不妥?”
“太慢了。”火麟飞说得理所当然,“你想啊,要是跟人打架,你撒了毒粉,人家还有三口气的时间。这三口气够干嘛?够他拔刀砍过来,够他喊救兵,够他拉你垫背。”
他拿起那张配方,指着上面的药材:“而且这颜色……淡黄色粉末?这不一眼就能看出来吗?下毒讲究什么?讲究隐蔽!你撒一把黄粉出去,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宫远徵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但火麟飞还没说完。他又翻出一张解药的方子,看了几眼,直接笑出声:“解药更离谱。黄连、苦参、龙胆草……这得苦成什么样?中了毒的人本来就难受,再灌一碗苦得掉渣的药汤,谁愿意喝?万一人家宁死不喝呢?你这解药不就白配了?”
他放下纸,很认真地看向宫远徵:“我觉得啊,你这毒术还得改进改进。用户体验太差了。”
“用户体验?”宫远徵重复这个词,眉头皱得死紧。
“就是……用起来的感觉。”火麟飞比划着,“你看啊,好的毒药应该什么样?发作快,最好一沾就倒;颜色浅,最好无色无味,让人防不胜防;解药呢,要做得好吃,至少不苦,这样中毒的人才愿意喝。”
他掰着手指数:“总结一下就是:发作要快,隐蔽性要强,解药要人性化。你这几个……都不达标。”
空气安静了。
宫远徵盯着火麟飞,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像结了冰的湖面。良久,他开口,声音冷得掉渣:
“你懂毒?”
“不懂啊。”火麟飞坦然摇头,“但我懂打架,懂人心。毒药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供着的。好用才是硬道理。”
他指着那炉子:“就像这百草萃,如果做成糖丸,随身带着,感觉不对劲就吃一颗,是不是更方便?非要熬成苦药汤,还得现煮,多耽误事。”
宫远徵没说话。
但火麟飞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成了拳。
“还有啊。”火麟飞完全没察觉气氛不对,或者说察觉了也不在意,他又拿起一张配方,“这个‘醉梦散’,说是能让人昏睡一个时辰?太短了吧。万一要绑个人审问,一个时辰哪够?至少得睡半天……”
“够了。”
宫远徵打断他,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火麟飞眨眨眼:“啊?”
宫远徵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配方,转身走到药柜前,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一个青瓷小罐。然后他走回桌边,把罐子重重放在桌上。
“既然你这么懂。”他盯着火麟飞,一字一顿,“试试?”
火麟飞看看罐子,又看看宫远徵阴沉的脸,笑了:“试什么?这是毒药?”
“改良过的‘七步倒’。”宫远徵冷笑,“你不是嫌三息太慢?这个,一息见效。”
火麟飞来了兴趣,伸手要去拿罐子。
宫远徵却按住了他的手。
那只手冰凉,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火麟飞能感觉到对方在微微发抖——气的。
“想清楚。”宫远徵说,“这毒没有解药。中者经脉滞涩,半个时辰内无法运功。你若试了,半个时辰就是个废人。”
火麟飞看着他的眼睛:“你舍得让我变废人?”
宫远徵一怔。
火麟飞趁机抽出手,打开罐子。里面是淡紫色的粉末,在光线下泛着细微的荧光。他凑近闻了闻,有股淡淡的甜香。
“颜色还是太明显。”他评价道,“紫色,一看就有问题。”
说着,他用指尖沾了一点粉末,就要往嘴里送。
“你干什么!”宫远徵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试毒啊。”火麟飞理所当然,“你不是让我试?”
“我是让你看!没让你吃!”宫远徵几乎要吼出来,一把抢过罐子盖上,“你是不是傻?!”
火麟飞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忽然笑了:“远徵弟弟,你担心我啊?”
宫远徵像是被烫到一样松开手,后退一步,别开脸:“谁担心你。你要找死,随你。”
但耳朵尖却红了。
火麟飞笑得更开心了。他活动了下手腕,刚才沾了粉末的指尖在衣角擦了擦:“放心,我没吃。就是沾了点,皮肤接触的话,毒性会弱很多吧?”
宫远徵没吭声,算是默认。
“不过说真的。”火麟飞正色道,“远徵,我没想质疑你的本事。我知道你是天才,这么小的年纪就能管一宫,能配这么多厉害的毒药解药,很了不起。”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院子里那些药草:“我只是觉得……或许可以换个思路?毒药也好,解药也好,最终是要给人用的。那用的人怎么想,需不需要考虑?”
宫远徵还是不说话,但火麟飞看见他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一些。
“比如这个。”火麟飞转身,指着桌上那些工具,“你配药都是用药杵药碾,纯手工。效率低不说,剂量还不好控制。为什么不做个标准化的工具?比如带刻度的勺子,精确到分毫的小秤?这样每次配出来的药,效果都一样,多好。”
他又拿起那个青瓷罐:“还有装药的容器。瓷罐易碎,携带不便。为什么不做成小瓷瓶,或者更轻便的材质?瓶口做成螺旋的,密封好,不怕撒。”
他越说越起劲,手舞足蹈:“再比如下毒的方式。撒粉末太原始了,风一吹就散,还容易被发现。为什么不做成烟雾弹?或者液体喷雾?甚至……做成暗器!把毒涂在针上、箭上,咻一下射出去,又快又准!”
宫远徵终于转过头看他。
那双琉璃似的眼睛里,有困惑,有思索,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恼怒。
“你懂什么。”他低声说,但语气已经没那么冷了,“毒药配制,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你说的那些……太儿戏。”
“儿戏才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啊。”火麟飞反驳,“你想,你跟人打架,突然掏出一个花花绿绿的小瓶子,对方肯定以为你要下毒,全神戒备。但如果你掏出的是一根糖葫芦,或者一个香囊,对方一愣神,毒已经中了。”
他走到宫远徵面前,认真道:“远徵,我不是说你做得不好。你做得非常好,但还可以更好。毒术不应该只是配方和剂量,还应该包括怎么用,什么时候用,用什么方式用。这才是完整的‘毒术’。”
宫远徵看着他。
晨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火麟飞脸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光线下清澈透亮,里面没有任何嘲讽或贬低,只有纯粹的、热烈的……分享欲。
就像小孩子发现了新玩具,迫不及待要跟小伙伴显摆。
宫远徵忽然觉得心里那点怒气,像阳光下的雪,一点点化了。
但他嘴上不肯认输。
“说完了?”他冷冷道,“说完了就出去。我要配药了。”
火麟飞也不恼,笑嘻嘻地拎起食盒:“点心记得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我明天再来。”
“别来。”
“我偏来。”
火麟飞说着,已经走到了门口。他回头,冲宫远徵咧嘴一笑:“对了,远徵弟弟,你生气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说完,闪身出门,留下一串轻快的脚步声。
宫远徵站在原地,盯着那扇晃动的门,半晌,狠狠踢了一脚旁边的药柜。
柜子发出沉闷的响声。
然后他走到桌边,打开食盒。杏仁酥烤得金黄,茯苓饼白嫩软糯,还冒着热气。
他拿起一块杏仁酥,咬了一口。
甜香酥脆。
又拿起一块茯苓饼,软糯清甜。
他慢慢吃着,目光却落在桌上那些配方上。
“无色无味……”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做成糖丸……烟雾弹……暗器……”
他忽然起身,走到药柜前,拉开几个抽屉,取出几味药材。
“乌头、曼陀罗、天仙子……这几味毒,都可以提纯去色。”他自言自语,“但要保留药性……或许可以用低温蒸馏……”
他又翻出几本古籍,快速查阅。
“《毒经》里记载过‘无影毒’,无色无味,但配方失传……《百草注》提到‘醉仙散’,可通过烟雾吸入……”
他越看眼睛越亮。
窗外的日头渐渐升高,药房里只有翻书声和偶尔的嘀咕声。
宫远徵完全忘了时间。
火麟飞出了徵宫,没回客院,而是拐去了商宫。
商宫和徵宫风格迥异。徵宫清冷肃穆,商宫却热闹得多。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还有女子清脆的笑语。
“紫商姐姐在吗?”火麟飞在门口喊。
打铁声停了。不一会儿,宫紫商从里面跑出来,穿着利落的短打,头发扎成高马尾,脸上还沾着点煤灰。
“呀,麟飞弟弟!”她眼睛一亮,“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火麟飞跟着她进了商宫的锻造工坊。里面炉火正旺,各种工具挂满墙,桌上地上散落着图纸和零件。
“我正琢磨新玩意儿呢。”宫紫商兴致勃勃地拉着他看一张草图,“你看,这是个连弩,但我嫌它太大,想改小点,最好能藏在袖子里……”
火麟飞看着草图,忽然问:“紫商姐姐,你这里有没有……话本?”
宫紫商一愣:“话本?”
“就是那种讲江湖故事、奇闻异事的书。”火麟飞比划,“我昨天听下人说,你收藏了好多。”
宫紫商眼睛更亮了:“你也喜欢看话本?太好了!这宫门里一个个都是闷葫芦,就我爱看这些!”她拉着火麟飞往里间走,“来来来,姐姐的宝贝都在这儿!”
里间是个小书房,三面墙都是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书。除了正经的锻造典籍,果然有很多话本,封面花花绿绿的。
“《江湖恩仇录》《侠客行》《奇门遁甲详解》……”火麟飞一本本看过去,忽然眼睛一亮,抽出一本,“《唐门暗器图谱》?这个好!”
“哦,那个啊。”宫紫商凑过来,“我前些年淘来的,说是前朝唐门的暗器制法,但我看了,很多都不实用,要么太复杂,要么材料难找。”
火麟飞快速翻看。书里图文并茂,画着各种飞镖、袖箭、机簧的构造图。他看得目不转睛,时而点头,时而皱眉。
“这个‘暴雨梨花针’……”他指着一页,“原理挺有意思。用机簧发射细针,覆盖面广,防不胜防。但书上说射程太短,针也太轻,威力不足。”
宫紫商点头:“是啊,我试过,最多三丈,再远就没劲了。而且装填麻烦,一次发射后得重新装针,实战中不实用。”
火麟飞摸着下巴,眼睛盯着那图纸,脑子里飞快运转。
“如果……把机簧改一下呢?”他喃喃道,“不用这种拉簧,用压缩弹簧。针也不用铁针,用钢针,更细更轻。装填方式……做成可替换的针筒?像火铳装火药那样……”
他越说越快,抓起桌上的炭笔和纸就开始画。
宫紫商好奇地凑过去看。
火麟飞的画技不算好,线条歪歪扭扭,但结构清晰。他画了一个长条状的筒子,内部有机簧结构,尾部有扳机。筒子侧面可以打开,里面是一排排细针。
“这是主体。”火麟飞边画边解释,“针筒做成独立的,装好针,插进去,扣动扳机就能发射。发射完,换一个针筒继续。”
他又画了个腰带:“针筒可以挂在腰带上,像箭囊那样,随身带五六个。打起来,射完一个换一个,火力持续。”
宫紫商看得眼睛发直:“这……这想法妙啊!但弹簧要多大劲?针筒怎么固定?扳机怎么设计?”
“所以需要姐姐你帮忙啊。”火麟飞抬头冲她笑,“你是锻造天才,这些具体结构,你肯定有办法。”
宫紫商被一句“天才”夸得心花怒放,拍胸脯保证:“包在姐姐身上!不过……麟飞弟弟,你做这个干嘛?防身?”
火麟飞眨眨眼:“送人。”
“送谁?”
“远徵弟弟。”
宫紫商嘴巴张成“o”形:“送……送远徵?那个整天板着脸、只会配毒药的小古板?”
“他不古板。”火麟飞认真道,“他只是……还没找到好玩的事。”
宫紫商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噗嗤笑出来:“麟飞弟弟,你该不会是想……用这个哄他开心吧?”
“算是吧。”火麟飞也不否认,“远徵擅长用毒,但武功一般。这暗器轻便,可以装毒针,适合他。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他总是一个人待在药房里,太闷了。我想让他多出来玩玩,哪怕只是试试新玩具。”
宫紫商的眼神柔软下来。她伸手揉了揉火麟飞的头发——那头红发手感极好,像上等的绸缎。
“你呀……”她叹气,“远徵那孩子,从小就这样。他娘去得早,爹又……唉。除了尚角,没人敢靠近他。你是第一个主动往他跟前凑的。”
火麟飞咧嘴笑:“我觉得他挺有意思的。虽然老是冷着脸,但心不坏。你看,我昨天说他毒药不好,他生气归生气,也没真把我毒死。”
宫紫商笑出声:“那是因为你是宋家义子,他顾忌身份。要是别人,早不知道死几回了。”
“那我就更得去了。”火麟飞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炭灰,“让他习惯习惯,以后就不会随便毒人了。”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一项伟大的使命。
宫紫商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红发少年,也许真的能给宫门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行,姐姐帮你。”她收起玩笑的表情,正色道,“这‘暴雨梨花针’的改进,我们一起研究。不过材料得找好的,机簧要精钢,针要用百炼钢,还得淬毒……”
“毒针部分交给远徵。”火麟飞说,“他擅长这个。”
两人相视一笑,有种“共谋”的默契。
接下来的几天,火麟飞成了商宫和徵宫的常客。
上午去徵宫,美其名曰“学习毒术”,实则是变着花样给宫远徵提“改进意见”。
“远徵弟弟,你这个‘迷魂香’,点燃了冒烟,太明显了。做成线香怎么样?细一点,点了没烟,但效果一样。”
“这个解药丸子,太大了,噎嗓子。搓小点嘛,一口吞。”
“哎,你这药柜分类可以改进一下。按毒性分,按解药分,按用途分……做几个标签,一眼就能找到,多方便。”
宫远徵从最初的冷脸相对,到后来的无视,再到偶尔会反驳几句,进步显着。
虽然他还是会说“聒噪”“无聊”“出去”,但火麟飞发现,自己带来的点心,宫远徵每次都会吃完。自己提的意见,宫远徵嘴上说不采纳,但下次去时,往往能看到药房里多了一些新工具——比如带刻度的小勺,比如更精致的药瓶。
最明显的是第三天。
火麟飞照例提着食盒去徵宫,一进门就看见宫远徵在摆弄一个小炉子。炉子上架着个琉璃瓶,瓶里装着无色液体,正用小火慢慢加热。
“这是什么?”火麟飞凑过去看。
“蒸馏水。”宫远徵简短回答,“提纯用。”
“提纯什么?”
宫远徵没回答,但火麟飞看见桌上放着几味药材:乌头、曼陀罗、天仙子——都是他前几天提过的,可以做成“无色无味”毒药的原料。
火麟飞笑了。
他没戳穿,只是把食盒放下,挽起袖子:“需要帮忙吗?”
宫远徵瞥他一眼:“你会?”
“不会可以学嘛。”火麟飞笑嘻嘻,“你教我。”
宫远徵沉默片刻,递给他一个研钵:“把这个磨成粉,要细。”
“好嘞。”
药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研钵摩擦的沙沙声,和炉火轻微的噼啪声。阳光透过窗纸,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一坐一站,一红一绿,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火麟飞磨着药粉,忽然说:“远徵,你其实很喜欢研究这些吧?”
宫远研动作一顿。
“我是说,毒术,医术。”火麟飞继续道,“虽然你总板着脸,但当你配药的时候,眼睛是亮的。那种专注……很吸引人。”
宫远徵没说话,但耳朵又红了。
火麟飞就当没看见,自顾自说:“我啊,以前的事记不清了,但好像……我也喜欢研究东西。不过不是药材,是机关啊、工具啊这些。看见一个东西,就想怎么让它更好用,更巧妙。”
他停下研磨,看向宫远徵:“所以我们其实挺像的。你是用药救人或者……嗯,防人。我是用机关、用点子。目的不一样,但都是想做出更好的东西。”
宫远徵终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很复杂,有探究,有怀疑,还有一丝……动容。
“你话真多。”他说,但语气没那么冷了。
“因为我喜欢你啊。”火麟飞说得自然无比,“你是我弟弟嘛。”
宫远徵手一抖,差点打翻琉璃瓶。
“谁是你弟弟。”他低声道,但没像以前那样厉声反驳。
火麟飞笑得更开心了,继续磨他的药粉。
当晚,火麟飞在客院的房间里,就着烛光,继续画他的“暴雨梨花针”改进图。
经过几天和宫紫商的讨论,设计已经完善了很多。主体结构确定,机簧选型,针筒尺寸,扳机联动……一个个难题被攻克。
他画得专注,没注意窗外有人。
宫远徵站在廊下阴影里,看着窗内那个伏案的身影。
少年穿着白色中衣,红发散在肩头,烛光给他镀上一层暖色。他时而蹙眉思索,时而奋笔疾书,表情生动得像在演一出戏。
宫远徵看了很久。
他本来是想来问一个毒方的问题——白天火麟飞随口提了句“或许可以加一味甘草调和药性”,他回去试了,效果竟真的更好。
但他走到门口,听见里面沙沙的写字声,就停住了。
然后他看见了桌上的图纸。
虽然距离远,看不清细节,但那分明是某种机簧结构图。旁边还散落着几张纸,上面画着腰带、针筒、以及……毒针的用法示意。
宫远徵愣住了。
他想起白天火麟飞说的话:“远徵擅长用毒,但武功一般。这暗器轻便,可以装毒针,适合他。”
所以……他在为自己设计武器?
这个认知让宫远徵心里涌起一种陌生的感觉。有点暖,有点痒,还有点……不知所措。
他站了足足一炷香时间,最终还是没有敲门。
转身离开时,脚步轻得像猫。
而屋内的火麟飞,正好画完最后一笔。
他举起图纸,满意地端详。
图纸上,是一个精巧的腰带暗器设计。腰带上可以挂六个针筒,每个针筒装三十根毒针。扣动扳机,针筒内的机簧会瞬间弹出,将毒针呈扇形发射出去,覆盖面前三尺范围。
针筒可快速更换,腰带内侧还有隐藏的淬毒囊,方便随时给针尖淬毒。
“完美。”火麟飞自言自语,“明天就拿给紫商姐姐看。至于毒针部分……”
他看向窗外,徵宫的方向。
“得让远徵弟弟帮忙了。”
他吹熄蜡烛,躺上床。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火麟飞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在想:不知道宫远徵今天有没有试那个无色无味的毒药?成功了没有?明天去问问吧……
想着想着,沉入梦乡。
而徵宫药房里,烛火亮了一夜。
宫远徵对着桌上几瓶新提炼出的无色液体,眉头紧锁。
“还差一点……”他喃喃道,“气味虽然淡了,但还是有。要完全无味,或许需要……”
他翻开古籍,继续查找。
窗外,月过中天。
宫门的夜,静得能听见风穿过山谷的声音。
两个少年,一个在梦中勾勒武器的蓝图,一个在灯下钻研毒药的极致。
而他们的命运,从那天药房里的第一次争吵开始,就已经紧紧缠在了一起。
像两株藤蔓,不知不觉,攀援生长。
终将缠绕成谁也分不开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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