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室的挂钟指向凌晨四点。
张百川刚把最后一口馒头咽下去,粟昱突然放下手里的电报,抬起头:“司令员,有些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张百川走过去。
粟昱把电报递给他:“你看,胡琏的两个整编师,在亳州停下来了。按原计划,他们应该今天上午就能赶到涡阳。可现在,他们在亳州按兵不动,已经停了六个小时。”
张云逸凑过来看了看电报:“会不会是发现了咱们在涡阳设伏?”
“有可能。”粟昱说,“胡琏这人狡猾,豫东战役让他跑了,这次肯定更加小心。”
张百川盯着地图看了会儿,摇摇头:“不对。胡琏要是真发现咱们在涡阳设伏,第一反应不是停下来,而是加速绕过去,或者直接撤退。停在亳州,不合常理。”
“那他在等什么?”张云逸问。
粟昱突然一拍桌子:“等援军,”
“援军?”张云逸一愣,“哪来的援军?”
“老蒋从江南调来的那两个军。”粟昱说得很肯定,“胡琏在等他们。等那两个军赶到亳州,他手里就有四个军的兵力,近十万人。到时候再北上,就算发现咱们在涡阳设伏,也有底气硬闯。”
作战室里安静了几秒。
张云逸脸色变了:“要真是这样,咱们在涡阳只有两个纵队,十二万人对十万人,优势就不明显了。”
“所以得增兵。”粟昱看向张百川,“司令员,不能再等了。双堆集这边,许友和韩现楚已经完成合围,李云龙也还能撑。咱们得先把涡阳这仗打好。”
张百川没说话,走到地图前,盯着涡阳和亳州之间的区域来回思考。
然后转身:“记录命令。”
“第一,致电第六纵队周锡汉部:你部限两日内抵达涡阳以东的蒙城。到位后隐蔽待命。”
“第二,致电第七纵队王晋山部:你部限两日内抵达涡阳以西的利辛。到位后隐蔽待命。”
“第三,致电第八纵队聂峰智部:你部限两日内抵达涡阳以南的阜阳。到位后隐蔽待命。”
“第四,致电第九纵队黄可诚部:你部限两日内抵达涡阳以北的涡阳县城。到位后隐蔽待命。”
四条命令一出,作战室里顿时安静了。
参谋长张云逸的手都有些抖:“司令员,您这是……要把六个纵队全调到涡阳?”
“对。”张百川说得很平静,“胡琏不是要等援军吗?那咱们就给他来个大的。第二、第十纵队在涡阳正面,第六、第七、第八、第九纵队从四面合围。六个纵队,三十六万人,打他四个军十万人。三比一,我看他怎么打。”
粟昱眼睛亮了:“好家伙,司令员,你这是要包个大饺子啊,”
“既然要打,就打得彻底。”张百川说,“胡琏这块骨头,必须啃下来。啃下来了,老蒋从江南调来的那两个军就不敢再北上。到时候,双堆集那三十万人,就是瓮中之鳖。”
他顿了顿:“不过老粟,这样一来,双堆集那边就只剩下许友和韩现楚两个纵队,加上李云龙的独二师,一共不到二十万人。要困住三十万敌人,压力会很大。”
张百川想了想:“那就再给双堆集增兵。”
“哪来的兵?”张云逸苦笑,“咱们十一个纵队,六个去涡阳,两个在双堆集,剩下的三个要驻防山东、江苏、安徽……”
张百川打断他:“驻防的部队可以动。山东现在太平得很,留一个纵队足够了。江苏、安徽各留一个旅,剩下的都能调过来。”
他走到地图前,在山东、江苏、安徽三个省的位置点了点:“第一纵队王坤部在山东,可以调过来。第四纵队吴可华部在安徽,可以调过来。第五纵队梁初部在江苏,也可以调过来。这三个纵队加起来十八万人,调到双堆集,咱们在双堆集就有五个纵队,加上独二师,近四十万人。四十万对三十万,足够困住他们了。”
粟昱快速思考着:“这三个纵队一动,山东、江苏、安徽的防务就空了。万一国民党趁机偷袭……”
“他们没这个胆子。”张百川说得很肯定,“老蒋现在手里能打的部队,要么在双堆集,要么在往涡阳赶,要么在江南。山东、江苏、安徽这边,他拿什么偷袭?再说了,就算真有小股部队偷袭,地方部队和民兵也足够应付。”
他顿了顿:“既然要打,就不能处处求稳。该冒险的时候就得冒险。现在咱们手里有八十万大军,国民党在江北的主力就这五十多万人。只要吃掉这四十万,江北就是咱们的了。到时候,山东、江苏、安徽还不是想怎么守就怎么守?”
作战室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张百川。
张百川盯着地图:涡阳六个纵队,双堆集五个纵队,一共十一个纵队,六十六万人。国民党在涡阳不到二十万,在双堆集三十万,一共不到五十万。兵力优势明显,但时间紧迫,老蒋从江南调来的那两个军随时可能赶到……
他再次思考片刻,然后拍板:“不要犹豫,就这么干,”
“参谋长,记录命令,”
“第五,致电第一纵队王坤部:你部除留一个旅驻防山东外,主力立即南下,限三日内抵达双堆集以东的临涣集。”
“第六,致电第四纵队吴可华部:你部除留一个旅驻防安徽外,限三日内抵达双堆集以西的孙町集。”
“第七,致电第五纵队梁初部:你部除留一个旅驻防江苏外,主力限三日内抵达双堆集以南的浍河北岸。到位后负责阻止敌军南逃。”
七条命令,几乎调动了华东野战军全部主力。
作战室里的电台嘀嗒声响成一片。
粟昱长出一口气:“司令员,这一仗要是打好了,咱们华东野战军可就要名垂青史了。”
“打不好,咱们就是历史的罪人。”张百川说得很直接,“所以必须打好。”
天快亮的时候,最新的情报送到了。
通讯处长脸色有些古怪:“司令员,粟副司令员,内线紧急情报。老蒋从江南调来的那两个军,在渡江时遭到我游击队袭击,渡江速度延迟。另外,胡琏在亳州按兵不动的原因也查清了——他在等空投补给。”
“空投补给?”张云逸一愣。
“对。”通讯处长说,“胡琏的两个整编师从郑州长途奔袭,携带的弹药给养不足。老蒋答应给他空投补给,但运输机不够,得分批投送。胡琏怕补给不够不敢贸然北上,所以在亳州等着。”
粟昱听完,哈哈大笑:“老蒋这个运输大队长,真是名不虚传啊,连空投都搞上了,”
张百川也笑了:“那就让他投。告诉在涡阳的部队,发现国民党的运输机,不用客气,想办法给我打下来。打下一架,我给他们记大功。”
“是,”
命令发出去,张百川对粟昱说:“老粟,这样一来,咱们的时间就宽裕了。胡琏等空投,至少还得等一两天。这一两天时间,足够咱们六个纵队完成对涡阳的合围了。”
“对。”粟昱点头,“不过司令员,咱们得防着胡琏狗急跳墙。万一他等不到空投,直接往双堆集跑,和第七兵团会合,那就麻烦了。”
“他跑不了。”张百川说得很肯定,“告诉彭雪峰,他的骑兵旅不是快到涡阳了吗?让他派两个骑兵团,在亳州和涡阳之间活动。不用打硬仗,就是骚扰,让胡琏觉得咱们在亳州也有重兵。这样一来,他就不敢轻易北上。”
“好主意。”粟昱赞道,“疑兵之计,正对胡琏这种多疑的人。”
两人正说着,通讯处长又进来了,手里拿着厚厚一叠电报。
“各纵队回电都到了。”他把电报放在桌上,“第一纵队王坤司令回电:保证三日内抵达临涣集。第四纵队吴可华司令回电:主力已出发,三日内必到孙町集。第五纵队梁初司令回电:留一个旅驻防江苏,主力已西进。”
“第六纵队周锡汉司令回电:部队已出发,两日内必到蒙城。”
“第七纵队王晋山司令回电:已出发,两日内必到利辛。”
“第八纵队聂峰智司令回电:已出发,两日内必到阜阳。”
“第九纵队黄可诚司令回电:已出发,两日内必到涡阳县城。”
“第十纵队彭雪峰司令回电:骑兵旅已派两个团前往亳州方向执行骚扰任务。”
“第二纵队钟伟司令回电:部队已在涡阳完成部署,随时准备战斗。”
一封封电报念完,作战室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七个纵队,四十多万人,正在从四面八方赶往双堆集。
六个纵队,三十六万人,正在从四面八方合围涡阳。
一场规模空前的战役,已经拉开序幕。
粟昱站起来,活动了下肩膀:“司令员,接下来就看胡琏上不上钩了。”
张百川笑了笑:“不用担心,老蒋亲自指挥,胡琏会上钩的。就算他不想上钩,老蒋也会逼他上钩。三十万人在双堆集被围,老蒋比咱们还急。”
他走到地图前,最后看了一眼双堆集和涡阳的位置。
他突然说,“给中央发报。华东野战军已调动全部主力,拟于近日在双堆集、涡阳两地同时发起战役。此役若胜,江北敌军主力将基本被歼。届时,我军即可挥师南下,渡江作战,解放全中国。”
电报发出去。
窗外,天已经大亮。
新的一天开始了。
涡阳,彭雪峰的骑兵已经和胡琏的侦察部队接上火了。
双堆集,三十万国民党军还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五个纵队四十万人团团围住。此时的老蒋正催促胡琏尽快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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