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鞭炮声，裹着甜丝丝的糖糕味，在县城中心中街的巷子里炸开。“建国杂货铺” 的红漆招牌上，贴着沈浩亲手写的春联 —— 上联 “股票飘红迎新春”，下联 “杂货满架庆丰年”，横批 “好运连连”，歪歪扭扭的字迹里，透着股掩不住的喜气。
沈建国正站在柜台后，给客人称奶糖，手里的秤杆却总往高了翘 —— 自从昨天延中实业涨到 60 元 \/ 股，他心里就像揣了只兔子，连称糖都没心思。客人刚走，他就把《经济日报》摊在柜台上，手指在 “60 元 \/ 股” 的字样上反复摩挲，嘴里还念叨着：“要是再涨 10 块，就能给杂货铺添个新柜台，还能给小浩买辆自行车……”
“别琢磨了，赶紧把糖收起来，一会儿张奶奶要来。” 李秀莲端着盘刚炸好的糖糕走过来，放在柜台上，“昨天跟你说好了，今天就给表哥发电报，把股票卖了，你可别反悔。”
“再等等嘛，” 沈建国把报纸往旁边挪了挪，拿起块糖糕塞进嘴里，“你看，昨天刚涨到 60 块，今天说不定还能涨，再等一天，就一天。”
“等什么等！” 李秀莲把糖罐往柜台上一放，声音提高了点，“从 30 块涨到 60 块，已经赚了 3000 块，够买两台缝纫机，还能添个新冰柜，见好就收！要是跌了，你哭都来不及！”
两人正说着，沈浩背着新书包跑进来 —— 书包是李秀莲昨天刚给他买的，蓝色的布料上绣着个小火箭，是他心心念念的样式。“爸！妈！张奶奶来了！” 他刚喊完，就看见张奶奶提着个布包，颤巍巍地走进来，手里还攥着个红纸包。
“张奶奶！” 沈浩跑过去，扶着张奶奶的胳膊，“您怎么来了？快坐！我给您拿糖糕！”
张奶奶笑着摸了摸沈浩的头：“奶奶来给你们送饺子，刚包的，白菜猪肉馅的。听说小浩帮你爸赚了大钱，还想着给奶奶买收音机，奶奶心里高兴。” 她说着，把红纸包递给沈浩，“这是奶奶给你的压岁钱，不多，买两盒铅笔。”
沈浩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张奶奶，等我爸把股票卖了，就给您买收音机，比压岁钱好！”
张奶奶笑得眼睛都眯了：“好好好，奶奶等着。” 她转头看向沈建国和李秀莲，“你们也别总吵，股票这东西，见好就收，平安是福。”
送走张奶奶，李秀莲把饺子放进厨房，出来时看见沈建国还在看报纸，忍不住说：“你看张奶奶都说了，见好就收。赶紧给表哥发电报，别等了。”
沈建国叹了口气，没说话，却把报纸折好放进兜里 —— 他心里还是想再等等，可又怕李秀莲生气，更怕真的跌了。
下午，沈建国还是没忍住，偷偷去了邮局，没发电报，反而给表哥寄了封信，问 “延中实业能不能涨到 70 块，要是能，就再等等”。回来的路上，他特意买了两盒彩色铅笔，想给沈浩当礼物，也想让儿子帮他拿拿主意 ——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儿子的眼光比自己准。
回到铺子里，沈浩正在 “学习角” 画股票走势图，纸上用红蜡笔画了条向上的折线，起点是 30 块，终点是 80 块，中间还画了个大大的笑脸。“爸！你回来了！” 他看见沈建国，连忙跑过去，“你给表哥发电报了吗？卖了吗？”
沈建国把彩色铅笔递给沈浩，小声说：“没发，爸给表哥寄了封信，问能不能涨到 70 块。小浩，你说，还能涨吗？”
沈浩眼睛一亮，接过彩色铅笔，在纸上把终点的 “70” 改成 “80”：“能！肯定能涨到 80 块！国家政策还在扶持，到时候能赚 5000 块，够给您买自行车、给妈买两台缝纫机、给张奶奶买收音机，还能开连锁杂货铺！”
这话正好说到沈建国心坎里，他笑着摸了摸沈浩的头：“行，听小浩的，再等等。”
可没过两天，事情就变了。大年初三那天，沈建国从邮局取回《经济日报》，打开一看，脸一下子沉了 ——“延中实业股价回调，跌至 55 元 \/ 股” 的标题格外刺眼。他手里的报纸掉在地上，半天没说话。
李秀莲捡起报纸，一看标题，气得手都抖了：“沈建国！我跟你说什么了？见好就收！你不听！现在好了，跌了 5 块，少赚 500 块！要是再跌，连缝纫机都买不上了！”
沈浩也跑过来，捡起报纸，看了看 “55 元 \/ 股” 的字样，小脸绷得紧紧的，却还是坚定地说：“妈，别生气，只是回调，还会涨回去的！国家政策还在，肯定能涨到 80 块！”
“还涨什么涨！” 李秀莲把报纸往桌上一摔，“再涨？等跌到 30 块，你爸哭都来不及！今天必须给表哥发电报，把股票卖了！”
沈建国坐在椅子上，头埋在手里，没说话 —— 他现在也慌了，要是真的跌下去，赚的钱就少了，说不定还会赔。可他又想起沈浩之前的判断，每次都没错，心里又有点犹豫。
“爸！别慌！” 沈浩爬到椅子上，坐在沈建国旁边，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上次跌到 30 块，我们抄底赚了洗衣机；这次跌到 55 块，肯定也能涨回去赚更多！你不能反悔！”
见沈建国还是犹豫，沈浩一下子急了，从椅子上滑下来，拽着沈建国的衣角晃了晃，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你答应过听我的！上次囤粮票、囤布、积分换家电，都听我的赚了钱，这次为什么不听？80 块肯定能到！不卖不卖就不卖！”
他一哭，李秀莲也慌了，连忙走过来哄：“小浩别哭，不是不听你的，是怕跌了……”
“不会跌！” 沈浩抹了把眼泪，声音带着哭腔却格外坚定，“我保证！要是跌到 50 块，再卖！现在卖了，就赚不到 5000 块，开不了连锁杂货铺了！”
沈建国看着儿子通红的眼睛，想起过往每次都是沈浩坚持才抓住机会，心里一软，对李秀莲说：“再等几天，要是跌到 50 块，就卖，好不好？”
李秀莲看着沈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又气又心疼，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行！就等跌到 50 块！再跌，不管谁说什么都得卖！”
接下来的日子，沈浩每天都守在 “学习角”，把画着 “80 块” 的走势图贴在最显眼的位置，每天给沈建国递 “好运符”，还特意把之前囤粮票、囤布的账本翻出来，放在桌上提醒父亲 “听我的准没错”。
大年初六，延中实业涨到 58 块；大年初八，涨到 62 块；正月十五那天，终于突破 70 块。沈建国拿着报纸，激动地跟李秀莲说：“涨到 70 块了！小浩说得对！”
李秀莲心里的石头落了大半，却还是说：“涨到 75 块就卖，不能再等了！”
“不行！要涨到 80 块！” 沈浩跑过来，把 “80 块” 的走势图往两人面前一放，“还差 10 块，就能赚 5000 块了！”
正月二十那天，表哥寄来封信，说 “上海股市一片火热，延中实业有望突破 80 块，建议继续持仓”。沈建国拿着信，彻底松了心，再也不提卖股票的事。
2 月 28 号那天，天刚亮，沈建国就跑去邮局买《经济日报》，打开一看，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延中实业突破 80 元 \/ 股，创历史新高” 的标题印在头版。他拿着报纸，一路跑回铺子里，进门就喊：“涨到 80 块了！小浩！涨到 80 块了！”
沈浩正在画 “连锁杂货铺” 的图纸，听见喊声，扔下蜡笔就跑过来，抢过报纸一看，一下子跳起来，抱着沈建国的腿喊：“我就说能涨到 80 块！能赚 5000 块！能开连锁杂货铺了！”
李秀莲凑过来，看着报纸上的 “80 元 \/ 股”，终于笑了：“卖！现在就卖！不能再等了！”
当天下午，沈建国给表哥发了电报，让他以 80 元 \/ 股的价格卖出 100 股延中实业。三天后，表哥寄来汇款单和信，说 “扣除手续费，净赚 5000 元，汇款已寄出”。
沈建国拿着汇款单，手都在抖 ——5000 块！比杂货铺卖一年货还多！他跑进铺子里，举着汇款单喊：“赚了 5000 块！小浩，咱们赚了 5000 块！”
李秀莲看着汇款单，眼眶一下子红了，走过去摸了摸沈浩的头：“还是咱小浩厉害，听你的准没错。明天就去买缝纫机，再给你买辆自行车，给张奶奶买收音机！”
沈浩笑着举起 “80 块” 的走势图：“还要开连锁杂货铺！”
“开！肯定开！” 沈建国把汇款单递给李秀莲，“明天就去看铺面，咱在城东再开一家‘建国杂货铺’！”
那天晚上，沈家关了铺子，一家三口去了县城中心最好的饭馆，点了满满一桌子菜。饭桌上，沈建国举起酒杯，对沈浩说：“小浩，以后咱家的大事，还听你的！”
沈浩举起果汁杯，笑得露出了小虎牙：“祝咱家的连锁杂货铺越开越大！”
饭馆里的灯光暖融融的，映着三个人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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