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点战场，清军遗尸四万余具，被俘万余，伤者不计其数。
兴国军倒是代价不大：曹文耀部伤亡二千余人，贺一龙部伤亡一千，本溪守军…...原本的两万余冲出城守军，只剩一万八千余人还能站立。
但城池守住了。
围困解除了。
更重要的是，这一战打破了清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自努尔哈赤起兵以来，这是八旗兵第一次在野战中遭受如此惨重的失败。
可以说一下子将大清的国运打下一大截。
傍晚，曹变蛟在昏迷两个时辰后醒来。
郎中已经为他重新处理了伤口，敷上了从山东带来的金疮药。
“曹…...曹将军呢？”
他声音虚弱。
“在城头布防。”
副官红着眼眶，“清军退到五十里外扎营，但曹军长说不能大意。”
正说着，曹文耀大步走进来。
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也满脸疲惫，甲胄上血迹斑斑，但却满脸笑意。
“变蛟。”
他在床边坐下，“主公让我带话给你：辽东，以后就拜托你和贺军长了。”
曹变蛟想坐起，被曹文耀按住：“主公还说，山东的粮草军械会源源不断运来。他已经下令在本溪、鞍山等地修建要塞，日后辽东、山东可成犄角之势。”
“可是…..”
曹变蛟看向窗外，残阳如血，“清军应该不会善罢甘休吧。”
“那就让他们来。”
曹文耀眼中闪过寒光，“来一次，打一次。打到他们不敢再来为止。”
两人沉默片刻。
曹变蛟突然问：“叔，你怎么...怎么从陆路过来的？海上不是更快？”
曹文耀笑了：“主公说，皇太极一定会重点防着海路。但陆路…...他想不到我们敢从清军控制区穿过。其实这一路，我们避开了所有大城，专走山道。饿了吃干粮，渴了喝山泉，马跑死了就换马…...”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曹变蛟知道，这千里奔袭有多凶险。
一旦被发现，可能就是全军覆没的局面。
“替我…..谢谢主公。”
曹变蛟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不是软弱，是感激。
在绝境之中，有人没有放弃你，有人不远千里来救你。
这种情义，乱世之中何其珍贵。
“小子，别多悉善感了，好好养伤吧。”
曹文耀起身，“辽东，以后还需要你呢。”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主公还让我带了一箱东西给你。”
“什么？”
“书。”
曹文耀笑了，“他说你爱看书，特意搜罗的。有《孙子兵法》《李卫公问对》，还有些杂书。他说，打仗不能只靠勇，还得靠脑子。”
曹变蛟也笑了。
笑着笑着，咳嗽起来。
夜深了，本溪城终于恢复了平静。
城头上，新换的“兴国”大旗在夜风中飘扬。
城下，士兵们轮流休息，百姓们送出最后一点存粮。
战争还没有结束。
皇太极在五十里外虎视眈眈，辽东大部分仍在清军手中。
但至少今夜，这座血战余生的城池，可以暂时喘息。
与此同时，济南城正迎来难得的春日暖阳。
巡抚衙门已改为“新国军元帅府”，赵子龙坐在主位上，听着卢象升汇报春耕情况。
“济南、青州、兖州三府，已分发粮种十五万石，耕牛两千头。黄河沿岸堤防正在加固，预计汛前可完工。”
卢象升手捧账册，一丝不苟。
赵子龙点头：“民生为要。百姓有饭吃，才不会乱。孙学武那边如何？”
“孙同知很配合，主动联络旧属，劝说归附。目前已有七府三州表示效忠。”
卢象升顿了顿，“不过，登州、莱州仍有部分官员在观望。”
“观望？”
曹文诏冷笑，“这些人恐怕还在等朝廷大军吧，简直是痴心妄想。”
孙传庭道：“朝廷不会坐视山东丢失，必派兵来剿。我们要早做准备。”
正说着，亲兵匆匆入内：“主公！北京急报！”
赵子龙展开密信，看罢，神色不变，递给众将传阅。
信是潜伏在京城的细作所发，详细记录了文华殿议事内容：崇祯震怒，调左良玉、陈奇瑜进剿，限期一月…..
“左良玉…...”
孙传庭眉头紧锁，“此人拥兵十万，号称‘左家军’，骁勇善战，但军纪败坏，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
曹文诏哼道：“我当年在陕西剿贼时，就与左良玉打过交道。此人勇则勇矣，但骄横跋扈，目中无人。他与陈奇瑜的矛盾，朝野皆知。朝廷让他们协同作战，简直笑话。”
赵子龙却问：“左良玉部现在何处？”
“探马来报，已出开封，向东而来。陈奇瑜部也从陕西东进。”
孙传庭指向地图，“两军一南一北，成夹击之势。左良玉为主力，约八万；陈奇瑜为偏师，约五万。”
“十三万对二十万，我们兵力占优，况且我们战力和武器都比他们强，优势在我。”
卢象升道。
“但他们是官军，我们是‘叛军’。”
赵子龙一针见血，“山东新附，人心未固。若战事不利，各州县必反。”
他起身走到地图前：“所以，这一战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要在最短时间内取得压倒性胜利，打得朝廷再不敢觊觎山东，更要打得观望者死心塌地。”
“主公有何妙计？”
孙传庭问。
这个问题，赵子龙在发动山东战役前，就已规划好。
这时，他手指点在地图上一个位置：“东阿。这里是左良玉东进必经之路，地势平坦，利于骑兵作战。左良玉自恃兵强，必轻敌冒进。我们就在这里等他。”
“然后呢？”
“然后…...”
赵子龙眼中闪过寒光，“让他知道，山东不是河南，不是他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三月初一，东阿城外三十里。
左良玉骑在枣红马上，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麦田，心情大好。
他今年四十有五，正值壮年，面色红润，留着络腮胡，一身铁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近几年随着流寇四起，他作为武将也得到朝廷的重用，他趁机扩大自己的兵马，妥妥的就是个土皇帝。
自接到崇祯皇帝圣旨，他一路行来，没有受到多大的抵抗，绕过山东西部诸城直达这里。
“将军，前面就是东阿了。”
副将金声桓道，“探马来报，兴国军已在城外列阵，约五万人。”
“五万？”
左良玉嗤笑，“赵子龙就派这点人拦我？看来是吓破胆了。”
另一副将李国英谨慎道：“将军不可轻敌。兴国军能击败皇太极，必有过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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