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原来是哪一部的？”
“马三！正蓝旗阿尔苏将军麾下！”
汉子昂着头，“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别让老子饿死！”
李青云沉默片刻，对什长说：“先押到后院，给他们弄点吃的。”
又对马三道：“马三，偷盗按军法当斩。但念你们是初犯，又是为活命，先不杀。等曹军长的章程下来，再行发落。”
马三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他这又是越狱，又是抢粮食的，没想到被抓包后没有被直接斩杀，竟然还有还有转机。
三天后，赵子龙派来的柳秀娘来到本溪。
赵子龙在山东抽不开身，特地派她这个老人过来，临行前详细交代了许多问题。
柳秀娘经过这么多年的刻苦学习和工作历练，已经成长的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随行的有主管民政、负责教育在内的一支三百人的工作队，以及从山东、河北招募的第N批移民——整整两千户，近万人。
“青云，辛苦了。”
柳秀娘在县衙坐下，接过李青云呈上的各类文书，“情况比我想的还要糟。”
她翻看着户籍册：“本溪原有百姓八千二百三十七人，其中汉人约六千，满洲一千五，蒙古七百余。现在又多了一万多人俘虏，还有陆续逃回来的原住民…...粮食确实是大问题。”
“不止粮食。”
随行来的宋应星指着地图，“铁矿场要复工，需要矿工；春耕在即，需要农夫；城池要修葺，需要工匠。但现在人心惶惶，各怀心思，稳定人心是最需要做的。”
柳秀娘清秀的眉毛扭在一起，站起身，走到窗前。
她虽然穿着宽松的军装，但是三十来岁成熟女人的风韵却是不自主地散发出来，可能也和赵子龙经常的滋润有关。
窗外，新到的移民正在工作队安排下搭建临时窝棚，孩子们在雪地里奔跑嬉戏，给这座死气沉沉的城市带来了一丝生气。
“传我的命令。”
深思一阵后，她转身，声音坚定，“第一，开仓放粮，不论原住民还是新移民，每人每日发半斤粮，一直持续到春收。第二，张贴安民告示，宣布三条新政。”
她走到案前，提笔写下：
一、凡辽东之地，不分满汉蒙回，皆为大明子民，一体对待。
二、原清军士卒，愿降者免死，按才能分配工役；顽抗者，依法严惩。
三、开通晋升之途，无论出身，皆可务工、为官、经商，凭本事吃饭。
写完，她加盖了自己的民政部印章：“即刻抄写百份，张贴全城。另外，组织宣讲队，用汉语、满语、蒙语轮流宣讲，务必让每个人都听懂。”
告示贴出的第二天，马三被带到了县衙。
李青云坐在堂上，旁边坐着个通晓满语的文书。
堂下除了马三，还有二十多个俘虏代表。
“马三，告示都看明白了吗？”
李青云问。
马三梗着脖子：“看明白了。但我不信！汉人什么时候把满洲人当人看过？”
那可是知道原来的满人都是怎么对待汉人的，那就是当成了两脚兽和奴隶对待的，现在形势反过来，他不信汉人会如此大度。
文书把这话翻译过来，李青云不怒反笑：“那我问你，清廷又把汉人当人看过吗？辽东百万汉民，被你们掳去为奴的少吗？”
马三语塞。
“我不跟你讲大道理。”
李青云走下堂来，“就说眼前。两条路：一是按告示说的，投降，按才能分配工役，三年后可以申请成为正式居民。二是继续顽抗，按战俘处置，发配矿场做苦力，刑期不定。”
他顿了顿：“选吧。”
堂上一片沉默。
良久，一个年轻的俘虏小声问：“大人…...要是投降，真能吃饱饭吗？”
“能。”
李青云斩钉截铁，“不仅吃饱，干得好还有工钱。愿意学手艺的，可以进工坊；识字的，可以当文书；有力气的，可以去开荒。”
马三突然问：“那…...那要是想当兵呢？”
这话一出，连李青云都愣了。
现在兴国军的军队走的是精兵政策，所有士卒都要求根正苗红，不会随便找一些不稳定分子进去。
他想了想，说：“兴国军招兵，不问出身，只问本事。但要经过严格审查，还要有人担保。”
“那我选第一条。”
马三毫不拖沓，直接跪下，“但我有个请求。”
“说。”
“我那帮兄弟，有十几个受了伤，动不了。求大人给治治，治好了，我们给您当牛做马都行！”
李青云看着这个粗豪的满洲汉子，心中一动：“准了。来人，带他们去医馆。”
新政推行并不顺利。
三月二十。
本溪城却爆发了第一次冲突。
冲突的起因是一块荒地。
新来的山东移民要在城北开垦，但那块地原本是几个满洲猎户的猎场。
双方言语不通，几句话不对付就动起了手。
等李青云带人赶到时，场面已经失控。
十几个移民和七八个猎户扭打在一起，旁边围了上百人看热闹，分成了鲜明的两派——汉人帮移民，满人帮猎户。
“住手！”
李青云大喝。
但没人听他的。
一个猎户红着眼，举着柴刀就要砍人。
“砰！”
一声铳响震住了所有人。
曹变蛟不知何时来了，手中的火铳还冒着青烟。
“都给我跪下！”
这位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此刻面如寒冰。
众人这才清醒过来，纷纷跪倒。
曹变蛟走到那个举刀的猎户面前：“叫什么名字？”
“乌…...乌力罕。”
“为什么动手？”
乌力罕激动地比划着，满语夹杂着汉语：“他们…...他们占我们的地！那是祖传的猎场！”
移民那边也有人喊：“大人！那地明明是荒地！我们问了县衙，说可以开垦的！”
李青云头大如斗。
他确实批准了开垦，但没想到还有这层纠葛。
曹变蛟听完，冷笑一声：“就为这事？乌力罕，我问你，猎场重要，还是吃饱饭重要？”
乌力罕愣了。
“你们冬天打猎，十次有几次能打到东西？开垦成田，一亩地能产多少粮食？”
曹变蛟环视众人，“都是穷苦人，何苦互相为难？”
他转身对李青云说：“李大人，这事你来断。但有一条，以后再有聚众斗殴，不论对错，先各打二十军棍！”
这场冲突最终以折中解决：猎场三分之二开垦为农田，三分之一保留；猎户可以优先承包开垦任务，移民教他们种地；收获的粮食，县衙收购一部分作为公粮。
但更深层的问题暴露出来了——族群隔阂，不是一纸告示就能消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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