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西的校尉府偏院,三间青瓦房被兵士围得水泄不通,檐下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将地上的影子扯得支离破碎。
林微踏着满地残雪走进正屋,寒气裹挟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屋内,三个被捆缚的黑衣人跪在地上,发髻散乱,嘴角淌着血,眼神却依旧凶狠如狼。为首的那人颧骨高耸,眉骨处一道狰狞的疤痕,正是方才兵士口中“形迹可疑”的西狄奸细。
“林大人。”负责看守的校尉躬身行礼,压低声音道,“这三人是在城西粮仓附近被发现的,身上搜出了西狄的狼牙令牌,还有……这个。”校尉递上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烧焦的令牌,隐约能看到刻着“宇文”二字。
林微接过令牌,指尖抚过冰冷的纹路,眸色一沉。这令牌的制式绝非西狄所有,反倒像是大胤皇室宗亲的信物。她抬眼看向为首的奸细,声音冷冽如冰:“说,你们潜入青州城,究竟想做什么?”
奸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血水顺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上:“一个女流之辈也配审问老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从老子嘴里套话,做梦!”
林微缓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我从不逼供,只是知道,人最怕的不是死,而是求死不能。”她抬手示意兵士,“取我的‘百窍香’来。”
不多时,兵士端来一个小巧的铜炉,炉中燃着暗红色的香,袅袅青烟散发出奇异的甜香。奸细起初还满脸不屑,可随着香气弥漫,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涣散,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牙关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这“百窍香”是林微结合现代心理学与古代草药研制而成,能刺激人的神经中枢,放大内心的恐惧,却又不会伤及性命。前世她在警校进修时,曾见过类似的审讯手段,如今稍加改良,竟成了破局的利器。
“我说……我说……”奸细的心理防线终究崩塌,他瘫软在地,声音嘶哑地嘶吼,“是三皇子殿下派我们来的!他与西狄可汗约定,里应外合拿下青州,待事成之后,西狄割让三城,助他登基称帝!”
林微的心猛地一沉。果然,宇文铭从未放弃过夺权的野心,竟不惜勾结外敌,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她强压下心头的怒意,继续追问:“宇文铭给了你们什么指令?粮仓的火是不是你们放的?”
“是……”奸细喘着粗气,眼神迷离,“我们本想烧毁粮仓,断了青州军的粮草,谁知你们的火药威力太大,西狄大军溃败,我们的计划也被打乱……三皇子还说,若事败,便嫁祸给战神王爷,说他通敌叛国……”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一道黑影破窗而入,手中短刃直刺奸细的咽喉!电光石火间,宇文擎拔剑格挡,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人耳膜生疼。黑影见刺杀不成,转身欲逃,却被守在门外的兵士一箭射中腿弯,重重摔在地上。
林微走上前,撕下黑影脸上的面巾,瞳孔骤然收缩——竟是林婉儿身边的贴身侍卫!
“林婉儿?她也掺和其中了?”宇文擎皱眉问道,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
黑影咬牙切齿:“我家小姐说了,林微不死,她永远只能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三皇子答应她,只要扳倒你和战神王爷,就封她为后!”
林微闭上眼,脑海中闪过侯府的一幕幕。那时林婉儿刚归府,柔弱地拉着她的手喊“姐姐”,转头却设计陷害她偷窃、推她入池塘……原来从始至终,林婉儿的恨意从未消减,甚至不惜与宇文铭同流合污,将整个大胤的安危当作赌注。
“把他们都押下去,严加看管。”林微睁开眼,声音恢复了平静,可眼底的寒意却让人心头发颤,“另外,快马传书给苏瑾,让他立刻彻查京都与西狄的贸易往来,务必找出宇文铭通敌的铁证。”
待兵士押着奸细退下,宇文擎走到林微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别担心,一切有我。”
林微靠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与铠甲的冷硬气息,心头的慌乱渐渐平息。她抬头看向窗外,夜色更浓,远处的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仿佛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宇文擎,”她轻声道,“我们回京都吧。青州已安,可京都的暗流,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宇文擎颔首,指尖摩挲着她的发顶:“好。明日我便安排撤军,随你一同回京。只是宇文铭势大,朝中不少老臣都依附于他,我们此行,怕是凶险万分。”
“越是凶险,越要一往无前。”林微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不能让宇文铭的阴谋得逞,更不能让无数百姓因他的野心而陷入战火。这天下,不该是他这种人的囊中之物。”
次日清晨,青州城的百姓自发来到城门口送行。他们捧着热气腾腾的粥食,提着装满干粮的布袋,眼中满是感激与不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巍巍地走到林微面前,将一枚亲手雕刻的桃木平安符塞到她手中:“林大人,您是我们青州的救星,此去京都,定要平安归来啊!”
林微接过平安符,指尖触到粗糙的木纹,心头一暖。她躬身行礼,声音恳切:“老伯放心,我定不辜负百姓所托,必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大军启程,马蹄踏过积雪,发出咯吱的声响。林微坐在马车上,掀开窗帘回望青州城,城楼之上的“青州”二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她知道,这一别,便是与安逸的告别,等待她的,将是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是宇文铭的步步紧逼,甚至是林婉儿的阴狠毒辣。
行至半途,苏瑾的密信传来:京都城内暗流涌动,宇文铭已开始散播“战神王爷通敌”的谣言,吏部尚书、户部侍郎等一众官员纷纷上书,要求圣上彻查宇文擎。更令人心惊的是,西狄可汗竟派使者入朝,声称要与大胤“议和”,实则是为了拖延时间,暗中调集兵力。
林微捏紧了密信,眸色深沉。宇文铭这是想借“议和”之名,稳住朝堂,再伺机发难。她必须尽快赶回京都,打破这盘精心布置的棋局。
“加快速度,日夜兼程回京。”林微对车夫吩咐道,话音刚落,马车突然猛地一震,紧接着,数支羽箭破空而来,钉在车厢壁上!
“有埋伏!”宇文擎的声音响起,他翻身下马,拔剑护住马车,“保护林大人!”
林微掀开车帘,只见道路两侧的密林里冲出数十名黑衣刺客,个个身手矫健,招式狠辣,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死士。她认出领头之人腰间的玉佩——竟是宇文铭身边的第一谋士,人称“毒书生”的李默!
“林大人,三皇子殿下有令,留你全尸,已是天大的恩典。”李默轻抚胡须,笑得阴鸷,“识相的,便自行了断,免得污了我的手。”
林微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枚信号弹,抬手射向天空。红色的烟火在半空炸开,远处立刻传来马蹄声——那是她早已安排好的接应部队。
“李默,你以为这点伎俩就能困住我?”林微站起身,目光扫过一众刺客,“今日,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刺客们闻言,怒吼着扑了上来。宇文擎一马当先,长剑翻飞,银光闪烁,所到之处,刺客纷纷倒地。林微则取出随身携带的袖箭,瞄准李默的手腕射出,袖箭擦着他的皮肉飞过,钉在身后的树干上,箭尾的红绸还在微微颤动。
李默脸色一变,没想到林微不仅智谋过人,身手竟也如此了得。他咬牙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她!”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刀光剑影交错。林微与宇文擎背靠背作战,默契无间。她的袖箭精准狠辣,专挑刺客的薄弱之处下手;宇文擎的剑法凌厉霸道,每一招都带着雷霆之势。
激战中,一支冷箭突然朝着林微的后心射来,宇文擎眼疾手快,转身用后背挡下了箭矢,鲜血瞬间浸透了他的铠甲。
“宇文擎!”林微惊呼出声,心如刀绞。
“我没事……”宇文擎咬着牙,声音却带着一丝虚弱,“别分心,先解决这些人!”
林微强忍泪水,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将瓶中的粉末撒向空中——那是她特制的“迷魂散”,遇风即散,能让人瞬间失去行动力。
刺客们吸入粉末,纷纷瘫软在地,口吐白沫。李默见势不妙,转身欲逃,却被林微甩出的铁链缠住脚踝,重重摔倒在地。
“带回去,我要亲自审问。”林微冷冷道,俯身查看宇文擎的伤势。箭矢深深嵌入后背,伤口周围已经开始发黑,显然箭上淬了毒。
“快,取我的解毒丸来!”林微急切地喊道,颤抖着手撕开宇文擎的铠甲,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
宇文擎看着她慌乱的模样,虚弱地笑了笑:“傻丫头,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不许胡说!”林微的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滴在他的伤口上,“你要是敢有事,我绝不原谅你!”
接应的部队很快赶到,将剩余的刺客尽数制服。林微抱着宇文擎坐上马车,催促车夫尽快赶路,前往最近的城镇求医。马车颠簸前行,她紧紧握着宇文擎的手,感受着他逐渐冰冷的体温,心头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
她从未如此害怕过,哪怕是在侯府被陷害,哪怕是面对西狄的十万大军,她都能冷静应对。可此刻,看着身边人的生命一点点流逝,她才明白,所谓的权谋霸业,在挚爱面前,竟如此微不足道。
“宇文擎,你撑住,一定要撑住……”她低声呢喃,一遍又一遍,仿佛在给自己催眠。
马车外,风雪更急,前路漫漫。林微知道,这只是宇文铭的第一道杀招,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加艰难。可只要宇文擎能平安,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敢闯一闯。
只是她不知道,此刻的京都,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正等着她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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