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林弈与苏晚晴风尘仆仆地回到了翠云峰青崖宗。他们带回的消息和那两枚玉简,在青崖宗高层掀起了巨大波澜。
青木殿内,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青木真人、药尘真人、苍松真人、云柏真人(伤势已稳定)等核心长老齐聚,听完林弈的讲述,又仔细探查了那枚“玄阴玉简”(林弈已复制了可读取的外围信息)和记录情报的玉简,人人面色沉郁。
“没想到血煞岭背后,竟有如此可怕的势力……”苍松真人眉头紧锁,“那‘主上’至少是元婴层次的存在投影,且与‘玄阴之地’关联如此之深。其复苏大计,恐怕所图非小!”
药尘真人捻着胡须,忧虑道:“更麻烦的是,他们似乎掌握了通往‘雾隐泽’深处上古传送阵的线索。若那传送阵真能连接‘玄阴之地’或封印的其他节点,后果不堪设想。”
青木真人将目光投向林弈:“林道友,苏道友,此番探查凶险万分,二位不仅全身而退,更带回如此关键情报,实乃大功一件。只是……那雾隐泽,绝非善地。”
他取出一幅更加详尽的云梦大泽地图,指向中部偏南那片被大片灰白色云雾标记的区域。
“雾隐泽,广袤无边,终年被奇异雾瘴笼罩,此瘴非但能阻隔神识、扭曲方向,更蕴含各种剧毒、致幻、侵蚀灵力之效,寻常辟瘴手段效果甚微。泽内水系错综复杂,暗流、沼泽、毒潭遍布,更潜伏着无数适应了此地环境的凶猛妖兽,许多种类外界闻所未闻,诡异难防。”
他顿了顿,指向地图上两个被特别圈出的点:“凌风子师祖记载的‘沉星潭’与‘鬼哭林’,已是泽内极为深入的危险区域。沉星潭据传是一处深不见底的寒潭,潭水奇寒,且能吞噬光线与神识,潭中可能有上古异种或遗迹。鬼哭林则是一片生长着妖异怪木的密林,常年阴风呼啸如鬼哭,林中有天然迷阵和摄魂之力,极易迷失其中。这两地之间的区域,更是迷雾重重,凶险莫测。数百年来,我宗乃至云梦大泽其他势力,都极少有修士能深入彼处并全身而退。”
“即便如此,我们也必须去。”林弈声音平静却坚定,“玄阴玉简指向那里,血煞岭背后的势力也在寻找。若被他们抢先找到传送阵或利用其中的秘密,无论对云梦大泽还是对整个封印体系,都将是灾难。我们需抢在前面。”
苏晚晴也点头道:“净炎心符对阴邪之力感应敏锐,或可在雾隐泽中指引方向,抵御部分邪瘴。此行虽险,但势在必行。”
青木真人看着两人决然的神色,知道劝阻无用,叹道:“二位道友高义,贫道钦佩。青崖宗虽力薄,必全力支持。药尘师弟,请将宗门库存最好的避瘴、解毒、清心、恢复类丹药,各准备双份,品质务必上乘。苍松师弟,将宗门历代收集的关于雾隐泽的所有记载、地图、前辈心得,尽数整理一份交予林道友。云柏师弟,你伤势初愈,便留在宗内,统筹后方,与各交好宗门保持联络,随时准备接应。”
他又看向林弈:“林道友,雾隐泽环境特殊,寻常遁术与飞行法器在其中多有不便,且易成为目标。我宗有一件古宝,或可助二位一臂之力。”
片刻后,药尘真人取来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对巴掌大小、形似柳叶、通体泛着柔和青光的飞梭。
“此乃‘青灵渡厄梭’,乃我宗祖师当年偶得。注入灵力后,可化作尺许长短的飞梭,载人贴地或贴水面低空疾行,速度不慢,且能自动规避大部分普通障碍,对瘴气有一定过滤之效,灵力波动微弱,不易被察觉。更难得的是,两梭之间可产生微弱共鸣,在一定距离内相互感应,不易失散。正适合在雾隐泽这等复杂地形中使用。”
林弈接过飞梭,入手微沉,触感温润,果然不是凡品。道谢后收下。
接下来数日,林弈与苏晚晴在青崖宗做最后的准备。他们仔细研读所有关于雾隐泽的资料,熟记已知的危险区域和可能存在的安全路径(虽然大多年代久远,仅供参考)。药尘真人亲自为他们讲解各种瘴毒的特性及丹药用法,苍松真人则将宗门珍藏的一份相对较新的雾隐泽外围勘测图(仅涵盖不足十分之一的区域)复制给他们。
白芷和陆明也帮忙整理行装,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
七日后,一切准备妥当。
黎明,山门处。
“林道友,苏道友,前路艰险,万望珍重。若遇不可抗之危,务必以保全自身为要,及时撤回。青崖宗永远为二位敞开大门。”青木真人郑重道。
“宗主、诸位道友,保重。”林弈与苏晚晴拱手作别。
两人不再停留,祭出青灵渡厄梭。飞梭见风即长,化为尺许长短,静静悬浮离地寸许。两人踏足其上,心念一动,飞梭便化作两道青色流光,贴着地面,向着东南方的雾隐泽,悄无声息地滑行而去,速度极快,却几乎没有破空之声。
离开翠云峰地界,越是往东南,地势越发低平,水汽渐丰。数日后,一片无边无际、被灰白色浓雾笼罩的广袤沼泽地带,出现在地平线上。
那雾气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翻涌流动,仿佛有生命一般。即使隔着很远,也能感觉到一股潮湿、阴冷、带着淡淡腥气和各种异味混杂的污浊气息扑面而来。天空在这里都显得黯淡无光,被厚重的雾霭遮蔽。目力所及,除了近处一些枯死的怪树和浑浊的水洼,更深处一片朦胧,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这里,便是云梦大泽最神秘、最危险的区域之一——雾隐泽。
林弈与苏晚晴在泽边一处相对干燥的高地上落下。两人服下提前备好的高阶“清瘴丹”和“避毒丹”,撑起护体灵光,并将青岚纱衣的效果催动。
“根据地图和凌风子前辈的记载,沉星潭大致在这个方向,距离边缘约三百里。但泽内地形变幻,直线距离未必准确。”林弈指着雾气深处,“我们需步步为营,时刻警惕。”
苏晚晴点头,胸口的净炎心符传来温热的感应,让她在阴冷的环境中保持着一丝暖意和清醒。
两人再次踏上青灵渡厄梭,一前一后,保持着数丈距离(以便相互照应,又不至于同时陷入陷阱),缓缓飞入那翻涌的灰白雾海之中。
一入雾中,光线骤然暗淡,四周一片灰蒙蒙,能见度不足十丈。神识探出,也如同陷入泥沼,受到极大的压制和扭曲,仅能勉强延伸出二三十丈,且感知变得模糊不清。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湿冷和混杂了腐烂植物、淤泥、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腥与恶臭的气息。护体灵光与雾瘴接触,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显然在持续被侵蚀。
脚下,是深浅不一、遍布水草和浮萍的沼泽,黝黑的水面不时冒出几个气泡,破裂后散发更浓的怪味。偶尔能看到一些惨白的兽骨半埋在淤泥中,或是一些形态诡异、颜色艳丽的蘑菇与藤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散发出危险的灵力波动。
两人不敢飞高,只贴着水面或稍干的地面低空飞行,速度也不敢过快,以免撞上隐藏在雾中的障碍或触发未知危险。
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除了环境压抑和灵力消耗略快外,并未遇到实质危险。但林弈心中警惕丝毫未减。他知道,这种平静往往预示着更猛烈的风暴。
果然,就在他们绕过一片生长着巨大、如同人手般张开的暗红色蕨类植物的区域时,异变突生!
“哗啦——!”
侧前方浑浊的水面猛然炸开!一条足有水桶粗细、布满粘液和暗绿色鳞片的巨大触手,如同闪电般从水下探出,带着腥风,狠狠抽向飞在前面的林弈!触手上布满了吸盘和倒刺,吸盘中心还有细密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利齿!
袭击来得毫无征兆,且速度奇快!
但林弈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在触手破水的刹那已然警觉。他脚下青灵渡厄梭灵巧地一个侧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触手的正面抽击,同时反手一掌拍出,灰蒙蒙的混沌掌印后发先至,印在触手侧面!
“噗!”
掌印与触手接触,发出沉闷的声响。触手坚韧异常,表面滑腻的粘液和鳞片卸去了部分力道,但混沌之力那霸道的侵蚀与分解特性依旧生效!被掌印击中的部位,鳞片瞬间失去光泽,变得灰败,粘液也被蒸发,留下一道焦黑的掌印,剧痛让触手剧烈抽搐缩回。
“小心水下!”林弈低喝。
话音未落,周围数丈内的水面接二连三地炸开!又有七八条同样粗大的触手破水而出,从四面八方朝着两人缠绕、抽打而来!同时,水下一股更加庞大的阴影正在迅速上浮!
“是‘千须毒水蛭’!泽内常见的凶兽,通常潜伏水下偷袭,触须有力且带剧毒,本体藏在泥沼深处!”苏晚晴快速道,手中青岚剑已然出鞘,赤金色的净炎剑光挥洒而出,斩向几条袭来的触手。
剑光与触手碰撞,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净炎之力对这类阴湿毒物似乎有额外的克制效果,剑光所过之处,触手被轻易斩断或灼伤,断口处焦黑,流出腥臭的墨绿色血液。
林弈也展开身法,在触手丛中穿梭,指掌翻飞,一道道混沌指劲或掌印精准地击中触手的关节或要害,所中之处,触手迅速失去活力,软塌下去。
两人的配合迅捷而高效,不过片刻,七八条触手便被尽数斩断或重创。水下那庞大的阴影发出一声沉闷痛苦的嘶鸣,迅速下沉,消失在浑浊的泥沼深处,只留下几截还在蠕动的断须和一片被染绿的水面。
“看来这雾隐泽,果然危机四伏。”苏晚晴收剑,微微喘息。刚才的战斗虽然短暂,但在神识受压制、环境不利的情况下,消耗并不小。
林弈点了点头,取出一枚恢复灵力的丹药服下:“继续前进,尽量避开明显的水域和植被怪异的地方。”
两人稍作调息,继续朝着沉星潭方向深入。接下来的一段路程,他们又遭遇了几波袭击:有从雾气中突然扑出的、拳头大小、口器锋利的“鬼面雾蚊”群;有潜伏在淤泥中、突然弹射咬人的“腐泥箭蛙”;还有一次险些陷入一片看似结实、实则下面全是流沙的“浮泥滩”。
全靠林弈敏锐的感知、苏晚晴净炎心符对阴邪生物的预警,以及青灵渡厄梭的灵活,他们才有惊无险地一一渡过。
随着深入,雾气的颜色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从灰白渐渐染上了一丝淡淡的、不祥的暗蓝色。气温也越来越低,呵气成霜。周围的植被越发稀少,且多呈现枯萎、扭曲、或被冰霜覆盖的状态。
“快要接近沉星潭区域了。”林弈对照着脑海中记下的资料和凌风子手札的描述,“这种寒意和暗蓝色雾气,是沉星潭外围的特征。”
又前行了约莫十里,前方雾气忽然变得稀薄了一些,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出现在视野中。
那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墨玉般的潭水。潭面平静无波,漆黑如镜,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即使以修士的目力,也完全看不到潭底。潭水边缘,凝结着厚厚的、泛着幽蓝光泽的冰层。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寒意,那股寒意并非单纯的低温,更带着一种侵蚀灵力和神魂的阴冷特性。连四周的雾气,在靠近潭边时,都仿佛被冻结、沉降,形成一片相对清晰的区域。
这里,便是沉星潭。
而在潭边一处被冰层覆盖的乱石堆旁,林弈与苏晚晴的目光,同时凝固了。
那里,赫然残留着近期有人活动过的痕迹!
几块被移动过的石头,冰层上模糊的脚印,甚至……石缝中,卡着一小片不起眼的、边缘绣着扭曲银色符文的黑色布料碎片!
这布料,与他们在血炼洞中,那绿袍岭主所穿衣袍的质地、颜色、乃至符文风格,几乎一模一样!
血煞岭的人,或者他们背后的“圣使”,已经先一步到过这里!
林弈与苏晚晴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看来,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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