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后,赤霄是被甩出来的。
他就像是一个装满土豆的麻袋,被某个家伙随手一丢,最后重重地砸在一片坚硬且冰冷的地面上。
“砰。”
没等他从那种五脏六腑都被搅成一团的恶心中缓过劲来,屁股着地的剧痛就先一步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朔离!”
小魔君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顾不上拍打身上的灰尘,甚至连周围是个什么鬼地方都来不及看,直接朝着那个罪魁祸首爆发了。
“你是不是疯了?那是你能碰的东西吗?!”
赤霄气得浑身发抖。
“那是渡劫期的法宝,里面蕴含着完整的空间与时间法则,你一个连元婴都还没修稳当的废物,居然敢徒手去抓它?!”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只要稍微偏那么一点——”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距离他不到三步远的地方,朔离正靠坐在一根断裂的巨大石柱旁。
少年那张平时总是嘻嘻哈哈的脸此刻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几缕湿发黏在脸颊上,显得格外狼狈。
“嚷嚷什么…煤炭。”
赤霄愣住了。
他的视线聚焦在了朔离身上——确切地说,是落在了她那只正搭在膝盖上的左手上。
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手”了。
原本只是断了三根指头的伤口处,此刻正被一团浓郁到近乎实质的暗金色光芒死死缠绕。
它像是有着自我意识的活物,或者是某种贪婪无比的寄生虫,正顺着那些裸露在外的血肉截面,疯狂地向上攀爬。
所过之处没有鲜血流出。
因为那些血肉、骨骼、经脉,甚至连同那半截残破的袖管,都在接触到金光的瞬间发生了极其诡异的变化。
它们正在缓慢而不可逆转地——融化。
这是规则层面的抹杀。哪怕是元婴期的肉身,在那股力量面前也脆弱得像是一张薄纸。
更可怕的是,那股金光似乎不满足于吞噬肉体。
朔离此时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凉正在顺着左臂的经络,向着她的神魂深处冲去。
神识海中,此时本该跳出来护主的“小金”——那团来自罡风谷底的剑源之息,此刻竟然死死地缩成一团躲在最深处,连半点灵光都不敢外泄,彻底停止了运转。
朔离呼吸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着满口的玻璃渣。
冷汗顺着她的额角大颗大颗地滚落,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咸涩的刺痛。
不行,挡不住。
哪怕她已经调动了全身所有的灵力试图去构筑防线,但在那股暗金光面前,那些元婴期的灵力就像是遇见烈阳的残雪,还没靠近就已经消融殆尽。
再这样下去……最多三息。
这玩意就会直接入侵识海,把她的神魂当成点心一样吃干抹净。
“呼……”
朔离微微仰起头,后脑勺抵在身后冰冷粗糙的石柱上。
没时间了。
只能——
少年的右手猛地一动。
“咔哒。”
被扔在脚边的小竹几乎是瞬间感应到了主人的意志,这柄早已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与她心意相通的武器自行弹起,准确无误地落入了她的右手掌心。
刀锋森寒。
右手手腕翻转,一刀。
“噗嗤。”
利刃切开皮肉、斩断筋膜、最后卡入骨骼再强行碾过。
温热粘稠的液体在一瞬间喷涌而出,溅满了朔离半张惨白的脸,也喷了刚刚冲到近前的赤霄一身。
那条原本已经被金光吞噬了大半的小臂,就这样连带着半截袖管,从手肘关节下方三寸处,齐根断落。
紧接着便是“嘶啦”一声轻响。
那条刚刚脱离身体的断臂,还没来得及完全落地,就被那团失去了阻碍的金光彻底包裹。
仅仅眨眼之间,血肉、骨骼、衣料,通通化作了一缕极淡的青烟,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连一点渣都没剩下。
如果那一刀再慢上哪怕半秒……
朔离握刀的右手脱力般垂落在地,沾满鲜血的小竹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剧痛这才像是刚睡醒的野兽,迟钝地顺着那道狰狞的断口咆哮着冲上大脑,伴随着霜华的哭喊。
【“呜呜……朔离!朔离你别吓我!”】
小剑灵的哭声带着颤音。
【“好痛……好多血……你的手臂没了……”】
【“笨蛋!你是个大笨蛋!前尘镜你也敢碰……呜呜呜……”】
“别吵……”
她在心里有些无力地嘟囔了一句,试图安抚这个快要哭崩了的小家伙。
但真的很痛。
这种疼痛不是她向来习惯麻木的肉体痛苦,而是仿佛灵魂被一点点蚕食,又被她自己硬生生剜去一部分的本源刺痛。
“嗡。”
几近崩溃的边缘,丹田深处那团瑟瑟发抖了半天的金色光团终于有了动作。
那股名为“剑源之息”的法则力量,在确认那种碾压它的东西消失后,像是终于从噩梦中惊醒的猛兽,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与生机。
滚烫得近乎灼烧的暖流,顺着经脉瞬间冲刷过全身。
“嗤——”
残留在断口处的几缕暗金气息,在这股暖流的冲刷下消融,化作几缕黑烟飘散。
紧接着,那狰狞平滑的断面上,无数肉眼可见的肉芽开始蠕动生长,断裂的骨骼发出噼啪的脆响,重新延伸闭合。
而就在朔离面前那块焦黑的地面上——
那团刚刚吞噬了她左臂的光芒彻底消散,一面巴掌大小,暗沉无光的古朴铜镜,“当啷”一声,掉在了尘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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