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嘲讽，而是一种饿狼看到了顶级猎物时，最原始的贪婪与渴望！
旋律结束，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谁……谁写的曲？”黄沾的声音嘶哑干涩，像是几天没喝过水。
“我老板。”廖忠惜字如金。
“你老板是谁？！”黄沾猛地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死死地盯着廖忠。
“到时候，你自然会见。”廖忠重复着江小朵教他的话。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黄沾追问。
廖忠沉默了一下，想起大小姐的另一个交代。
“我老板说，曲有魂，词是骨。名字，要等黄先生你把骨头填上了，才算完整。”
黄沾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回椅子上。
他看着桌上那盘小小的磁带，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半晌，他抬起头，眼中那股子玩世不恭又回来了，只是深处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敬畏。
“东西留下，人可以滚了。”他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
廖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留下一个电话号码，二话不说，转身带着人走了。
办公室的门关上。
黄沾立刻像疯了一样扑过去，将门反锁。
他一把抢过桌上的卡带机，按下倒带，然后重播。
一遍，两遍，十遍……
他时而闭目沉思，时而抓耳挠腮，时而拍案叫绝，时而破口大骂。
“妈的！鬼才！真是鬼才！”
他抓起桌上的威士忌，狠狠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灼烧着他的喉咙，却点燃了他脑海中的万千气象。
他仿佛看到，滔滔江水，红日西沉，两个绝世高手，一琴一箫，于沧海之上，相视一笑，所有的恩怨情仇，都付诸这天地之间。
“有了……有了！”
黄沾猛地抓起一支笔，扯过一张广告废稿，在背面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第一句歌词落下，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这不是他在创作，而是这句词，本就藏在他的灵魂深处，今天，被那段旋一勾，自己跑了出来！
他文思泉涌，下笔如神。
短短十几分钟，一首足以名垂千古的歌词，一挥而就。
写完最后一个字，黄沾扔下笔，浑身虚脱，汗如雨下，却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淋漓尽致的畅快，也带着一丝泪意。
知己！
平生未见，却已是知己！
笑声停歇，他拿起桌上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颤抖着手，拨通了电话。
“喂，”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谦卑，“我……我要见你老板！立刻！马上！”
电话那头的声音急切、嘶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廖忠看了一眼自家大小姐，见她轻轻点头，才用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冷语调回道：“半小时后，半岛酒店。”
挂断电话，廖忠的表情有些古怪。
他这辈子见过求饶的，求财的，求命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用这种“求见”的语气。仿佛慢一秒，他就要原地飞升了一样。
徐刻也从“电脑画符”的狂热中回过神来，他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亮得吓人：“他……他来了？”
江小朵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姿态闲适得像是在自家后花园里等一只蝴蝶飞来。
“嗯，”她应了一声，“一个负责做梦，一个负责吟唱，这台戏的两个主角，总算要见面了。”
江盛雄坐在主位上，沉默地擦拭着一把从未出鞘的短刀。他不懂什么曲子词牌，也不懂什么镜头江湖，但他能感觉到，房间里的空气正在变得滚烫。
女儿正在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聚集起一股可怕的力量。
这些被她选中的人，一个个都像是干透了的火药桶，而她，就是那个唯一能点燃引线，却又不会被炸伤的人。
……
半小时后，酒店套房的门被砰地一声撞开。
黄沾像一阵旋风般冲了进来，他的头发凌乱，眼镜歪斜，手里死死攥着那张写着歌词的广告废稿，纸张的边缘已经被汗水浸得微微卷曲。
他冲进来，双眼如鹰隼般扫视全场。
一个气势沉凝如山，正在擦刀的中年男人。是老板？不像，太霸道，没有那种文人风骨。
一个状若疯魔，眼神狂热，嘴里还在嘀和“飞剑”“光影”的导演？有点像，但气质太癫，少了那份旋律里的洒脱。
黄沾的目光在房间里搜寻着，他想象过“老板”的无数种形象：孤高清冷的世外高人？深藏不露的江湖大佬？甚至是某个隐退多年的乐坛巨擘？
【他的大脑像是被灌进了一整瓶的烈性炸药，在见到江小朵的那一刻轰然引爆！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但他妈的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一个看起来连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这比让他相信顶好牌午餐肉是龙肉做的还要荒谬！这简直是在他引以为傲的才华上，用小孩子的蜡笔画了一只乌龟！】
他的视线终于落在了那个安然坐在沙发上，悠闲喝茶的少女身上。
“你？”黄沾的声音都变调了，他指着江小朵，手指因为难以置信而剧烈颤抖，“你就是老板？那首曲子……是你写的？”
徐刻一步上前，挡在黄沾和江小朵之间，眼神不善：“沾叔，对我们老板客气点！”
他现在已经彻底化身为江小朵最忠诚的护法。
江小朵摆了摆手，示意徐刻退下。她抬起眼，清澈的眸子直视着黄沾，平静地开口：“是我哼的，算不上写。”
“哼的？”黄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嗤笑一声，将手里的歌词拍在桌子上，“小妹妹，你知不知道你哼的是什么？那是《广陵散》的豪情，《高山流水》的知己！那是男人一辈子的江湖路，一壶酒，一把剑，笑看风云起！你一个女仔，懂什么叫江湖？”
他的语气充满了质疑和一丝被戏耍的愤怒。他感觉自己毕生的才情与骄傲，都被这个玩笑给玷污了。
江小朵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我不懂江湖，但我懂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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