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没干,王三秒已经踩着田埂往村东头走了。身上的旧棉袄还带着守夜棚的潮气,袖口沾着点稻草屑,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烟盒——是昨天陈老五塞给他的,里面还剩三根烟。他要去村里找几个老种粮户问问,看看有没有对付野猪的法子,总不能一直靠熬夜守着,再这么熬下去,别说扛不住野猪,自己先得垮了。
村东头的李大爷家是第一个落脚点。李大爷种了一辈子地,望海坡的地他大半都种过,是村里出了名的“活字典”。三秒刚走到李大爷家院门口,就看见老人正蹲在门槛上编竹筐,竹条在他手里翻飞,很快就有了筐底的形状。院墙上挂着几串干辣椒和玉米棒子,是去年的收成,在晨光里透着点红黄色的暖意。
“李大爷,忙着呢?”三秒站在院门口,轻轻敲了敲木门框。
李大爷抬起头,看见是三秒,放下手里的竹条,往旁边挪了挪:“进来坐,刚煮了红薯,还热乎着。”
三秒走进院子,在李大爷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下。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摆着张石桌,上面放着个粗瓷碗,碗里还剩小半碗红薯粥。“大爷,我今天来,是想跟您打听点事儿。”三秒从烟盒里抽出根烟,递给李大爷,“您种了这么多年地,肯定遇上过野猪吧?有啥法子能治治它们不?”
李大爷接过烟,夹在耳朵上,又拿起竹条继续编筐:“野猪?咋没遇上过!前几年我种的红薯,一夜之间被它们拱了半亩地,气得我拿着锄头追了半座山,也没追上。”他叹了口气,竹条在手里顿了顿,“这东西凶得很,尤其是带崽的母野猪,你要是惹急了它,能跟你拼命,村里的老赵家以前就被野猪拱翻过柴火垛,差点烧了房子。”
三秒心里一沉,又问:“那您当时是咋对付的?就眼睁睁看着它们祸祸庄稼?”
“还能咋对付?”李大爷摇了摇头,“咱们庄稼人没别的本事,只能靠‘吓唬’。我当时在红薯地边上搭了个棚子,夜里点着煤油灯,再挂上个破铜盆,听见动静就敲盆,野猪怕响,一般能吓走。”他指了指院墙角的一堆破铜铁,“你看,那盆还在那儿呢,后来没用了,就扔在那儿生锈。”
三秒顺着李大爷指的方向看过去,墙角果然有个豁了口的铜盆,盆沿上还沾着点泥土,显然是用过不少年的。“光靠敲盆,能管用多久?”三秒追问,“我之前用‘土炮’和强光手电,可野猪越来越精,换着方向来,根本防不住。”
“管用不了多久。”李大爷叹了口气,“野猪这东西记仇,也记路,你今天用敲盆吓走它,明天它就绕到别的地方来,跟你玩捉迷藏。”他想了想,又说,“不过,我听老一辈人说,种点有刺激性气味的植物,能挡挡野猪。野猪鼻子灵,闻着不喜欢的味儿,就不爱往跟前凑。”
“刺激性气味的植物?”三秒眼睛亮了亮,“您知道具体是啥植物不?”
“具体啥我也说不太准。”李大爷挠了挠头,“好像是叫‘臭草’?以前村里有人种过,说那草闻着臭,野猪怕那味儿。不过这几年没人种了,我也记不太清长啥样了,只记得叶子是锯齿形的,摸着手感糙得很。”
三秒把“臭草”两个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记在了心里。他又跟李大爷聊了会儿,问了些以前对付野猪的细节,比如敲盆的频率、挂灯的位置,才起身告辞。临走时,李大爷把耳朵上的烟取下来,塞回三秒手里:“这烟你拿着,夜里守着的时候抽,能提提神。对付野猪急不得,得慢慢琢磨,跟种地一样,得顺着它的性子来,再想办法治它。”
三秒接过烟,心里暖烘烘的,说了声“谢谢大爷”,转身往村西头的张叔家走。张叔跟他爷爷是老相识,种了几十年的玉米和土豆,去年还跟合作社买过土豆种,算是半个“自己人”,说不定能有更具体的法子。
张叔家的院门没关,三秒刚走进院子,就听见屋里传来“哐当”的响声,接着是张叔的声音:“老婆子,把昨天晒的玉米收进来,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有雨!”
“来了来了,催啥催!”张婶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带着点嗔怪。
三秒站在院子里,等了会儿,看见张叔扛着个麻袋从屋里出来,麻袋上印着“威宁玉米种”的字样,是去年合作社发的。“张叔,忙着收玉米呢?”三秒迎上去,伸手想帮忙。
张叔看见是三秒,放下麻袋,擦了擦额头的汗:“是三秒啊,快进屋坐,刚烧了开水,泡点茶喝。”他把三秒让进屋里,屋里的八仙桌上摆着个搪瓷缸,缸子上印着“农业学大寨”的字样,是老物件了。
“叔,我今天来,是想跟您问问对付野猪的法子。”三秒没绕圈子,直接说出了来意,“我合作社的玉米地和菜地都被野猪祸祸了,损失不少,夜夜守着也不是办法,您看您有没有啥好招?”
张叔给三秒倒了杯热茶,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眉头皱了起来:“野猪?这东西确实难缠!我前年种的土豆,眼看要收了,被野猪拱了三分地,那时候我也没辙,只能天天夜里拿着手电筒在地里转,转了半个月,才把它们熬走。”他喝了口茶,又说,“这东西不光凶,还贼精,你要是只在一个地方守着,它就绕到别的地方去,跟你打游击,你根本防不住。”
“那您就没试过别的法子?比如种点啥东西,让它们不敢来?”三秒想起李大爷说的“臭草”,赶紧追问。
“种东西?”张叔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还真有!我记得我爹以前跟我说过,种‘臭草’能防野猪。那草闻着一股怪味儿,人都不爱闻,更别说野猪了。以前村里的地边上,都种着一圈臭草,野猪很少来。后来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地撂荒了,臭草也没人种了,慢慢就少了。”
“那臭草在哪儿能找着?长啥样啊?”三秒往前凑了凑,急切地问。
“臭草好找,后山的坡上就有,尤其是松林边上,长得多。”张叔回忆着,“叶子是长条形的,边缘有锯齿,摸起来有点扎手,开的花是白色的小碎花,闻着一股臭烘烘的味儿,离老远就能闻见。你要是想种,就去后山挖几棵回来,栽在地边上,或者把草割下来,撒在地埂上,都能管用。”
三秒赶紧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记下来:“后山松林边,臭草,锯齿叶,白花,味臭。”他怕记混了,又让张叔说了一遍,确认没错才放心。
“不过你可得注意,挖臭草的时候别靠太近,那草的味儿冲得很,闻久了头疼。”张叔叮嘱道,“还有,这草虽然能防野猪,但也不是万能的,要是野猪饿急了,说不定也会不管不顾地闯进来,你还得跟以前一样,夜里多盯着点。”
三秒点头:“我知道,多谢叔提醒。我下午就去后山挖臭草,先种在地边上试试。”
从张叔家出来,三秒又去了村里另外几家老种粮户家。王婶家说以前用艾草防过野猪,效果一般;赵大伯家则说试过在地里埋鞭炮,野猪踩响了能吓走,可成本太高,不划算。问来问去,大家说得最多的还是“吓唬”,推荐的植物也大多绕着“有刺激性气味”打转,其中提“臭草”的人最多,说这是老辈传下来的法子,比别的都管用。
走在回合作社的路上,三秒心里踏实了不少。虽然还没完全解决问题,但至少有了个方向——先种臭草试试,再配合着敲盆、放“土炮”,说不定能把野猪挡在外面。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烟,还剩两根,想着等会儿给陈老五一根,跟他说说臭草的事儿,下午一起去后山挖。
路过村里的小卖部时,三秒进去买了两瓶矿泉水——下午去后山挖臭草,肯定得渴。小卖部的老板娘是马春花的远房表姐,看见三秒,笑着问:“三秒,听说你合作社遭野猪了?没事吧?”
“还行,正找法子对付呢。”三秒付了钱,接过矿泉水,“表姐,你知道后山的臭草不?听说能防野猪。”
“臭草啊,我知道!”老板娘点了点头,“我家那口子前几天还在后山看见过,长得可多了。不过那草味儿大,你可得多带点水,挖的时候别呛着。”
三秒谢过老板娘,走出小卖部,往合作社的方向走。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些守夜带来的疲惫。他想起爷爷昨天说的话,“庄稼人得用土法子,又省钱又管用”,现在看来,这“臭草”就是最实在的土法子,说不定真能解了合作社的燃眉之急。
回到合作社时,陈老五正在菜地里浇水。他看见三秒,放下手里的水桶,迎上来:“咋样?村里的老人们有法子没?”
三秒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陈老五一根:“有法子,他们说种‘臭草’管用,野猪怕那味儿。下午咱们去后山挖点,种在地边上。”他把臭草的样子和生长的地方跟陈老五说了一遍,又补充道,“李大爷和张叔都种过,说以前村里靠这草防住过野猪。”
陈老五眼睛一亮,接过烟点上:“臭草?我知道!后山松林边多的是,以前我放牛的时候见过,闻着那味儿能把人呛着,野猪肯定不爱闻。下午我跟你去,多挖点,不仅种在菜地边,玉米地边也种上,给野猪织道‘味儿墙’!”
三秒笑了笑,心里的石头又轻了点。他看着菜地里刚补种的青菜苗,绿油油的,在阳光下透着点生气,心里想:等种上臭草,说不定这些小苗就能安全长大了,再也不用怕野猪来拱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马春花从镇上回来了。她听说三秒找到了对付野猪的法子,还特意买了两斤肉,炖了锅土豆炖肉,说是给三秒和陈老五补补身子,下午好有力气去挖臭草。饭桌上,马春花一边给三秒夹肉,一边说:“我下午也跟你们去后山,多个人多份力,顺便拍点臭草的照片,发在网上问问,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用法。”
三秒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埋头吃饭。土豆炖肉很香,肉炖得软烂,土豆吸满了肉汁,可他心里惦记着下午挖臭草的事,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陈老五看他着急,笑着说:“别急,吃完饭歇会儿再去,后山又跑不了,臭草也不会长腿走了。”
三秒笑了笑,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急切。他想起村里老人们说的话,野猪虽然凶猛,但也有弱点,只要找对法子,就能治住它们。现在,这“臭草”就是治野猪的“药方”,他得赶紧去把“药”采回来,给合作社的庄稼们“治病”。
下午两点多,太阳正烈的时候,三秒、陈老五和马春花背着竹筐,往后山走。后山的路不好走,全是碎石子,坡也陡,三秒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把镰刀,时不时砍断路边的杂草。陈老五走在中间,背着个水壶,时不时给后面的马春花递点水。马春花走在最后,手里拿着手机,一边走一边拍路边的风景,嘴里还念叨着:“等会儿找到臭草,我得好好拍几张,发在合作社的微信群里,让大家也认识认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后山的松林边。刚靠近松林,三秒就闻到一股怪怪的味儿,有点像腐烂的树叶,又带着点辛辣,是臭草的味儿。他顺着味儿往前走,很快就看见一片绿油油的植物——叶子是长条形的,边缘有锯齿,摸起来有点扎手,顶端开着白色的小碎花,正是张叔和李大爷说的臭草。
“找到了!这就是臭草!”三秒高兴地喊了一声,举起镰刀,小心翼翼地挖了起来。臭草的根很深,得用镰刀把周围的土刨松了才能拔出来。陈老五和马春花也赶紧放下竹筐,帮忙挖。马春花一边挖,一边用手机拍,还凑近臭草闻了闻,皱着眉头说:“这味儿确实够臭,野猪要是闻着,肯定得绕着走。”
三秒笑了笑,手里的动作没停。他挖了一棵又一棵,把挖好的臭草放进竹筐里,根上带着点泥土,还沾着点松针。陈老五也挖得很起劲,嘴里还哼着山歌,虽然跑调,却透着股子高兴劲儿。马春花则一边挖,一边给臭草分类,把长得壮的和长得弱的分开,说壮的栽在地边上,弱的割下来撒在地埂上,这样能物尽其用。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三个竹筐都装满了臭草。三秒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满满的竹筐,心里踏实了不少。他想起村里老人们的话,想起合作社的庄稼,想起夜里守着的辛苦,现在终于有了对付野猪的法子,他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往回走的时候,马春花拿着手机,在微信群里发了臭草的照片,还配了文字:“今天跟三秒、老五去后山挖了臭草,明天就种在地边上,看野猪还敢不敢来!”很快,群里就有了回复,李婶说要过来帮忙种,张叔说要是不够他再去后山挖点,大家的积极性都很高。
三秒看着手机屏幕,心里暖烘烘的。他知道,对付野猪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是合作社所有人的事,只要大家一起努力,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他想起爷爷说的话,庄稼人就得抱团,抱团才能扛过难关。现在,合作社的人就是一个团,一个能跟野猪较劲、跟困难较劲的团。
回到合作社时,天已经黑了。三秒把臭草放在菜地里,用塑料布盖好,准备明天一早再种。陈老五去厨房烧水,马春花则在微信群里跟大家商量明天种臭草的事。三秒站在菜地里,望着远处的望海坡,夜里的风有点凉,却吹不散他心里的暖意。他知道,等明天种上臭草,合作社的庄稼就能安全了,他也不用再夜夜守着了。
这一夜,三秒终于睡了个安稳觉。没有野猪的骚扰,没有铃铛的响动,只有窗外的风声和远处草海的水鸟叫,在梦里,他看见菜地里的臭草长得绿油油的,野猪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合作社的庄稼长得很壮,玉米穗子比胳膊粗,土豆个个像拳头大,青菜绿油油的,透着股子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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