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望海坡下就有了动静。三秒扛着新买的铁镐走在最前面,镐头在晨雾里泛着冷光,木柄被他攥得发热;父亲李建国背着竹编的土筐,筐沿还沾着昨天修水渠时的泥点;爷爷李老栓走在最后,手里没拿工具,只揣着那根老竹烟杆,脚步却比往日快了几分,眼神紧紧盯着坡下那片插着芦苇杆的地方——那是昨天他们做的记号,也是全村人眼下的希望。
“慢点走,别踩了记号。”爷爷在后面喊了一声。三秒赶紧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芦苇杆还立在那里,周围摆着的三块石头也没动,只是晨露打湿了石头表面,泛着淡淡的光。他蹲下身,摸了摸石头旁边的土,还是带着点潮气,不像别处的土,一摸全是干渣。
“爹,张支书他们啥时候到?”三秒直起身,问李建国。昨天晚上,张支书听说找到暗泉,连夜在村里大喇叭里喊了通知,说今天一早组织村民来挖探井,愿意来的都能来,还能记工分。李建国放下土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虽然天还没大亮,可扛着土筐走了二里地,也出了不少汗:“应该快了,刚才路过村头,看见老周他们已经扛着锄头往这边来了。”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了脚步声和谈笑声。三秒抬头一看,只见张支书带着十几个村民往这边走,有扛锄头的,有拎铁锹的,还有人推着独轮车,车上放着水桶和绳子——都是准备挖井用的工具。“三秒,记号没动吧?”张支书走过来,喘着粗气问,眼睛直往芦苇杆的方向瞟。三秒点点头:“没动,爷爷昨天特意摆了石头,错不了。”
爷爷这时也走了过来,指着芦苇杆圈住的地方,对大家说:“就从这儿挖,这块地底下是蒙金土,黑土层保水,挖深点肯定能出水。”他蹲下身,用烟杆在地上画了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圆:“就按这个圈挖,别挖偏了,挖的时候注意点,要是碰到石头,别硬凿,绕着挖。”
村民们都点点头,老周撸起袖子,拿起铁锹就要往下挖,却被爷爷拦住了:“先别急,让三秒来。他年轻,力气大,也知道昨天看的青苔和渗水的地方,挖的时候能更留意。”三秒一听,赶紧拿起铁镐,走到圈子中间,深吸了一口气——这一镐下去,关系着自家三亩玉米地的生死,也关系着村里几十亩庄稼的命运,他手心里都冒出了汗。
铁镐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表层的干土很松,一镐下去就能刨起一大块。三秒一下一下地挖着,土块被他刨到旁边,李建国和老周就赶紧用铁锹把土装进土筐,再由其他村民扛到远处倒掉——怕土倒在旁边,一会儿回填的时候分不清哪些是新挖的土。
太阳慢慢爬上来,晨雾散了,阳光洒在挖井的地方,晒得地面发烫。三秒的粗布褂子很快就被汗水浸透了,后背洇出一大片深色的印子,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土里,瞬间就没了踪影。他换了个姿势,用镐头侧面刨土,速度慢了点,却能更精准地控制深度——爷爷说过,挖探井不能急,得一点一点来,要是挖得太快,容易把土层挖松,到时候塌了就麻烦了。
“三秒,歇会儿吧,换我来挖。”老周走过来,接过三秒手里的铁镐,“你都挖了快一个小时了,别累着。”三秒摇摇头,擦了擦汗:“没事,我还能挖。这才刚挖了半米深,还没到黑土层呢。”他说着,又拿起铁锹,帮着把土往筐里装——其实他不是不累,只是心里急,想早点挖到水,早点让玉米苗喝上水。
挖了大概一个小时,井坑已经有一米深了。三秒跳下去,站在坑底,继续用镐头挖。这时,他突然觉得镐头碰到的土不一样了——之前的土是浅黄色的干土,一刨就碎,可现在碰到的土,颜色深了些,是褐黄色的,而且明显比之前湿,镐头下去,能感觉到一点黏滞感,不像之前那样轻松。
“爹,土变湿了!”三秒激动地喊了一声,从坑底抓起一把土,往上递。李建国赶紧接过来,用手一捏,土居然能捏成一个小泥团,不像之前的土,一捏就散。“真的变湿了!”李建国兴奋地说,举着泥团给大家看,“老栓叔说得对,底下真是蒙金土,这就是黑土层的前兆!”
村民们都围了过来,看着李建国手里的泥团,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张支书拍了拍大腿:“太好了!继续挖,再加把劲,肯定能出水!”三秒在坑底更有干劲了,他加快了挖掘的速度,褐黄色的湿土被他一镐一镐刨起来,坑底的土越来越湿,踩在上面都有点发黏。
又挖了半个小时,井坑的深度到了一米五。三秒正用镐头刨土,突然觉得镐头底下一软,像是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他赶紧停下,用手扒开旁边的土——只见底下的土变成了深黑色,湿得能攥出泥水来,而且摸起来凉凉的,不像上面的土那样发烫。
“黑土层!挖到黑土层了!”三秒的声音都有点发颤,他赶紧喊爷爷。爷爷走过来,趴在坑边往下看,又让三秒递上来一把黑土,放在手里捏了捏,脸上露出了笑容:“对,就是这土!这土保水,底下肯定有泉眼!再往下挖半米,应该就能见水了!”
村民们一听,更兴奋了,老周赶紧跳下去,和三秒一起挖——他怕三秒一个人累着,也想早点见证出水的时刻。两人一人一把镐头,轮流往下挖,黑土被不断刨上来,坑底的湿度越来越大,很快就积了一层薄薄的泥水,踩在上面能陷下去半寸。
“滴答、滴答。”突然,三秒听见了一丝熟悉的声音——和昨天爷爷让他听的渗水声一样,只是比昨天更清晰,像是水从土层里渗出来,滴在坑底的泥水上。他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屏住呼吸:“你们听,有渗水声!”
村民们都安静下来,趴在坑边往下听。果然,能听见微弱的“滴答”声,虽然轻,却很有节奏,像是大地在慢慢呼吸。爷爷点点头,对大家说:“快了,再挖几下,水就该冒出来了。”
三秒和老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激动。他们拿起镐头,继续往下挖——这次挖得更小心了,怕用力太猛,把泉眼堵了。又挖了大概十分钟,井坑的深度到了两米,三秒突然感觉镐头底下有水流过,他赶紧放下镐头,用手摸了摸坑底的土——土已经变成了稀泥,而且有一股清凉的水流正从土层里慢慢渗出来,越来越快,很快就在坑底积起了一滩浅浅的水。
“出水了!真的出水了!”三秒激动地大喊起来,声音在望海坡下回荡。他用手捧起一捧水,水很清澈,带着一丝泥土的腥甜,喝一口,凉丝丝的,从喉咙一直凉到心里。
坑边的村民们也沸腾了,张支书激动地拍着手:“太好了!出水了!咱们村有救了!”李建国趴在坑边,看着坑底的水,眼圈都红了——这些天为了浇水,他每天天不亮就去排队,看着玉米苗一天天干枯,心里像刀割一样,现在终于看到了希望。爷爷站在一旁,摸出烟袋,点上烟,慢慢抽着,烟雾缭绕中,他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三秒在坑底,看着水流一点点积多,心里满是欢喜。他想起昨天在玉米地里看到的枯萎的玉米叶,想起母亲在灶房里熬稀粥时担忧的眼神,想起村民们在灌溉井边排队时焦虑的脸庞——现在,这些都有了转机。他知道,这口探井只是开始,接下来还要挖深井、修水渠,把水引到田里,可只要有了水,就有了希望,有了盼头。
“三秒,先别挖了,咱们先把水抽上来,看看水量怎么样。”张支书的声音从坑边传来,打断了三秒的思绪。三秒点点头,从坑底爬上来,接过村民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泥和汗。李建国已经把带来的水桶和绳子拿了过来,老周自告奋勇地说:“我来打水,看看一桶水能接多久。”
绳子系在水桶上,慢慢放进坑底,“哗啦”一声,水桶装满了水。老周往上拉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水桶的重量——比在灌溉井里打的水重多了,而且水很满,没有一点泥沙。“满了!全是清水!”老周把水桶提上来,兴奋地喊着,将水倒进旁边的空桶里,水清澈见底,连一点杂质都没有。
村民们都围过来看,有的甚至忍不住喝了一口,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爷爷走过来,看着满满的一桶水,对张支书说:“水量不小,这暗泉能供上村里的灌溉。咱们赶紧组织人,把探井扩成深井,再修条水渠通到田里,今年的庄稼就有救了。”
张支书点点头,对大家说:“都听见了吧?今天先到这儿,下午咱们就开始扩井,愿意来的都来,记双倍工分!咱们加把劲,早点把水引到田里,别让玉米苗再渴着了!”
村民们都欢呼起来,扛着工具往村里走,脚步比来的时候轻快多了。三秒跟在爷爷和父亲后面,回头望了望那口探井——坑底的水还在慢慢积着,在阳光下泛着亮晶晶的光,像一颗镶嵌在土地里的蓝宝石。他知道,这口井不仅救了自家的玉米地,也救了整个羊街镇的希望,更救了村民们心里的那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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