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扶苏亲率的中路大军,在经历了那场近乎零伤亡、全歼七万余百越主力的辉煌大捷之后,并未有丝毫的懈怠与庆功的余暇。
帝国的战争机器一旦全速开动,便只有抵达最终目标才会停歇。
瘴气林通道,这条曾经阻滞了帝国中路军团近十余日、夺走过工兵性命的天堑,在失去了百越人的袭扰和破坏后,其打通的速度陡然提升!
王永超忠实地执行了皇帝的命令,将中路军团所有的工兵、随军民夫、工部匠人,乃至部分轮休的作战部队,全部投入到了这场与时间赛跑的开路工程之中。
“快!再加把劲!陛下有令,通道早一日打通,南疆便早一日平定!”
“这边土方还需要夯实!”
“石料!这边的石料不够了!”
“排水渠要再挖深一些,这鬼地方的雨水太多了!”
通道之上,热火朝天。
数以万计的身影在泥泞与残枝断木间忙碌。
爆破声不时响起,清理着最后残余的巨树根茎和顽石;号子声、铁器碰撞声、车轮滚动声、军官的催促声,汇成一曲充满力量与希望的劳动交响。
没有了冷箭毒镖的威胁,没有了百越人神出鬼没的袭扰,秦军的工程效率得到了彻底释放。
先进的工具、严密的组织、充足的物资保障,以及高昂的士气,使得工程进展一日千里。
短短两日!
仅仅两日之后,一条虽然还略显粗糙、但已足够宽阔、路基基本夯实的通道,如同一条灰黑色的巨龙,终于彻底贯穿了这片南北长达三十余里、令人生畏的瘴气林!
它连接了北方的帝国控制区与南方的百越腹地,也连接了被困文朗城的山鬼与他的末日。
通道打通的消息传回中军大营时,扶苏正在批阅其他两路军的战报。
他放下笔,走到帐外,望向南方那片终于被“驯服”的墨绿色林海,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传令:除留守必要的警戒部队、及继续负责道路加固、铺设碎石、修建排水和两侧防护网的筑路部队外,中路军其余所有作战部队,即刻起拔营,沿新开通道,向瘴气林外开拔!目标——文朗城外!”
“陛下有令!全军开拔——!!!”
雄浑的号角声和传令声,响彻了庞大的中军营地。
早已枕戈待旦的秦军将士,闻令而动。
他们迅速拆卸营帐,整理装备,检查武器辎重。
黑色的洪流开始有序地汇聚,然后如同决堤的江水,沿着那条新开辟的通道,滚滚向南!
战马嘶鸣,车轮辚辚,甲胄铿锵,脚步如雷。
黑色的旗帜在通道上空猎猎作响,上面绣着的金色玄鸟图案,在透过林隙的阳光照射下,仿佛要振翅高飞。
长矛如林,刀剑映日,飞雷神炮上覆盖的油布被揭开,露出狰狞的轮廓。
中路军的精锐作为先导,步骑弓弩各兵种依次跟进,除留守部队外,十三万中路军队伍绵延数里,气势浩大磅礴,如同一条无可阻挡的钢铁洪流,即将冲出牢笼,扑向猎物。
扶苏骑在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马上,位于中军位置。
他身着玄色轻甲,外罩龙纹披风,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前方不断延伸的道路和两侧迅速倒退的密林景象。
他能感受到脚下大地的震动,能听到身后无穷无尽的力量在奔腾。
“此路既通,便不再是临时通道。”
扶苏对随行在侧的王永超、项少龙等人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规划千年的气度,“传朕旨意给后续筑路部队及工部官员:此路,需按帝国一级驰道标准,持续加固、拓宽、平整!要用水泥浇筑路基,铺设碎石,完善排水,沿途设立驿站、哨卡、补给点!”
“朕要的,是一条永久性的、风雨无阻的、能够快速输送兵员物资的帝国动脉!它将成为帝国掌控南疆、辐射更远方的基石!此项工程,列为南疆战后首要建设事项,由工部与朱雀军区共同督办,不得有误!”
“陛下圣明!此路一成,南疆永固!”王永超等人心悦诚服。
皇帝的目光早已超越了眼前的战事,投向了战后的治理与长远控制。
这不仅仅是一条行军路,更是一条象征着帝国力量延伸和文明传播的康庄大道!
大军行进速度不慢,两日后,前锋部队已与早先派出、负责处理百越头颅和准备筑京观的第一旅部队在瘴气林外的一处预定地点汇合。
扶苏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汇合点。
这里地势较为平坦,视野开阔,已经堆积起了如小山般的、用粗麻布包裹着的首级,旁边还有大量正在施工的秦军士兵,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然而,扶苏站在一处高坡上,举起手中精致的单筒望远镜,望向南方。
文朗城那高大的轮廓在镜头中隐约可见,但距离此处尚有十余里。
“此地距离文朗城还是太远。”扶苏放下望远镜,微微蹙眉,“筑京观,是为了震慑,是为了让敌人看得清楚,看得胆寒!放在这里,效果大打折扣。”
他转身,毫不犹豫地下令:“传令前锋及筑京观部队,继续向前推进!推进至文朗城北——五里处!在那里选择合适地点,开始构筑京观阵地!朕要让他们一抬头,就能看到他们同伴和叛徒的下场!”
“陛下,再向前,恐进入文朗城守军远程武器射程,且地形也可能更复杂......”一名参谋提醒道。
“怕什么?”扶苏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王永超!”
“末将在!”
“朕命你,率两万精锐为前导,携带全部飞雷神轻重炮和秦魄重炮,先行一步!目标——文朗城北五里处!沿途所遇百越据点、村落、哨卡、大小聚集地,一概拔除!朕准你,凡遇抵抗或疑似威胁,无需请示,可用炮火覆盖!朕的原则是,尽量减少我军步兵的近战伤亡,能用炮弹和子弹解决的,绝不用将士们的血肉去拼!把路给朕扫干净,把阵地给朕开辟出来!”
“末将遵旨!必为陛下扫清一切障碍!”王永超精神大振,轰然应诺。
皇帝将最锋利的进攻矛头交给他,这是无比的信任。
他立刻点齐兵马,尤其是配属中路军的全部飞雷神炮队,以及所有随军重型“秦魄”火炮,组成一支强大的突击力量,如同一柄烧红的铁矛,向着文朗城方向狠狠扎去!
就在王永超的前导部队刚刚出发不久,中军大营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通报声。
“报——!黑冰台祁同伟大人,携抓获人犯、缴获物资,前来复命!”
扶苏眼神一动:“宣。”
很快,祁同伟带着风尘仆仆却眼神精亮的陈默(陈头儿),以及被严密看押、戴着沉重刑具、神情木然的阿曼,走进了刚刚立起不久的皇帝行辕大帐。
三十几名士兵抬着十几个沉重的箱子和包裹跟在后面。
“臣,黑冰台祁同伟,携丙组陈默,参见陛下!幸不辱命,已擒杀文朗城叛酋阿曼及其党羽三百四十二人,缴获财物若干,获取城内重要情报多份,特来复命!”祁同伟朗声禀报,并将一份详细的书面报告呈上。
陈默则单膝跪地,声音沉稳:“黑冰台南疆特别行动队丙组组长陈默,叩见陛下。此次追踪擒获,赖陛下天威,同僚用命,侥幸成功。详细过程及审讯所得,已具文呈报。”他言简意赅,并无居功之态。
扶苏接过报告,快速浏览了一遍,重点看了关于文朗城防务、物资储备及山鬼近况的口供摘要,眼中闪过满意之色。
他合上报告,目光落在陈默身上。
“陈默,此次你与丙组弟兄们做得很好。”
扶苏的声音温和却有力,“黑冰台深入敌后,于无声处建奇功,乃帝国之耳目前驱,朕之利器。你们辛苦了,所有参与此次行动的人员,记功一次,具体赏赐,战后由祁同伟按例呈报。”
“谢陛下隆恩!此乃臣等本分!”陈默和祁同伟齐声谢恩,心中激动。
能得到皇帝亲口嘉奖,对于黑冰台这样的隐秘力量而言,是莫大的荣耀。
扶苏这才将目光,转向了那个自从进帐后就一直低着头、仿佛与周围隔绝的阿曼。
他的目光很平静,没有愤怒,没有鄙夷,甚至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就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即将被处理的物品。
“就凭你们,”扶苏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淡然与嘲弄,“也妄想与我大秦天兵抗衡?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他没有问阿曼任何问题,没有呵斥他的背叛或愚蠢,甚至连多余的一句话都懒得说。
在绝对的实力和既定的结局面前,失败者的辩白或哀嚎,毫无意义。
他转向侍立一旁的项少龙,语气转为不容置疑的冰冷:“少龙,传令:将此叛酋阿曼,拖出营外,枭首示众,以祭我大秦此前在南疆阵亡将士的在天之灵!另外,把他的头颅处理好,送到筑京观处,就放在——京观的最上面。旁边,给山鬼那个老神棍,留好位置。”
命令简洁,冷酷,如同法官宣读早已写好的判决书。
“末将领命!”项少龙肃然应道,对一旁的龙卫挥了挥手。
两名如铁塔般的龙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阿曼。
阿曼自始至终没有反抗,也没有抬头,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
他甚至没有看扶苏一眼,只是任由龙卫将他像拖一件破麻袋般拖出了大帐。
他的眼神空洞,死灰般的脸上,最后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或许是悔恨,或许是解脱,但终究都化为了虚无。
帐外,很快传来一声沉闷的、利刃斩断骨头的“咔嚓”声,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惨叫或挣扎。
一切归于平静。
片刻后,一名龙卫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盖着白布,边缘渗出血迹。
项少龙揭开看了一眼,对扶苏点了点头。
扶苏摆摆手,示意拿走。
那颗曾经在文朗城叱咤风云、精于算计的头颅,很快被放入特制的木盒,连同其他斩获的数百颗头颅一起,被快马送往正在文朗城北五里处紧张构筑阵地和准备筑京观的前线。
阿曼,这个山鬼体系中最重要的大脑和副手,就此结束了他充满权谋与贪婪、最终仓皇逃亡却被无情擒杀的一生。
他的头颅,将成为那座即将震惊南疆的恐怖京观顶端,最显眼的“装饰”之一,无声地宣告着与帝国为敌的下场。
……
两日后,王永超派快马回报:“启奏陛下!末将已率部清除文朗城北五里外至瘴气林边缘所有大型百越残余据点、村镇共二十七处,歼敌约四千,我方轻伤十六人,无人阵亡。现已在文朗城正北五里处选定高地,构筑炮兵阵地及步兵防御工事,京观筑造地点也已平整完毕,随时可以开始!”
“好!”扶苏接到回报,精神一振。
王永超的行动干净利落,最大程度减少了伤亡,完全贯彻了他的意图。
他立刻再次下达命令:“传令项羽、蒙恬!以文朗城外五里我军团核心阵地为界,东、西、南三个方向,立刻展开全面清剿扫荡!”
“告诉他们,朕给他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内,除文朗城内守军外,朕要这方圆数十里内,再也看不到一个活着的、不属于我大秦的百越人!所有斩获首级,全部运往城北京观筑造地!朕要筑一座前所未有的京观,让文朗城彻底成为孤岛、死地!”
命令如同燎原之火,迅速传递到东西两路大军。
项羽和蒙恬的两路大军早就完成了合围,每天只能派骑兵巡逻清剿,两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接到皇帝明确的总攻前最后清场命令,两路大军如同出闸的猛虎,掀起了最后的、也是最彻底的杀戮风暴!
超过二十万的秦军精锐,从三个方向,以文朗城为中心,开始了拉网式的、不留任何死角的清洗!
骑兵呼啸,步兵推进,遇到任何村落、营地、山洞、甚至单个的猎户,一律格杀勿论!
皇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训诫和项羽部曾经的教训,让秦军将士心如铁石。
这不是战斗,而是清除!
杀戮高效而冷酷地进行。
每一天,都有成千上百的百越人被找出、杀死、枭首。
一车车满载着血淋淋头颅的大车,源源不断地从各个方向汇集到文朗城北五里处的秦军阵地后方。
那里的空地上,头颅堆积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形成了一座令人望之胆寒的“山丘”基础。
京观,开始正式垒砌。
按照扶苏的亲自指示和工兵的设计,京观并非胡乱堆砌。
底层用较大石块和夯土构筑基座,以增加稳固性和高度。
然后,一层头颅,一层石灰,交替垒叠。
头颅的面孔一律朝外,朝着文朗城的方向,那些凝固着恐惧、痛苦、茫然表情的死亡面孔,在石灰的衬托下,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刺目。
工匠们如同建筑一座特殊的塔楼,仔细地将头颅摆放整齐,确保结构稳固,不会轻易坍塌。
整个工程带着一种冰冷、肃穆、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仪式感。
最顶端的位置,被特意预留并加固。
很快,一颗经过特殊处理、被高高挑在一根长杆之上的头颅,被安置在了京观的最高点。
那是阿曼的头颅。
他的眼睛被石灰覆盖,但依稀可见面部的轮廓,曾经的精明与算计,如今只剩下永恒的死寂。
在他的头颅旁边,另一根更高的杆子已经竖起,顶端空空如也——那是为山鬼预留的位置。
一座由近十万颗百越人头颅垒砌而成的、高达数丈的恐怖京观,在文朗城北五里外的高地上,以惊人的速度拔地而起!
它如同一座用血肉和白骨铸就的丰碑,又如同地狱在人间的投影,散发着冲天怨气与无上威严,无声地凝视着南方的文朗城,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亡威慑。
……
文朗城头。
山鬼已经连续数日心神不宁。
城外秦军骑兵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但那种压迫感却越来越强。
尤其是北面,自从前两日传来隐约的、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后,似乎就彻底安静下来,但这种安静,反而让他更加不安。
他再次登上了北面城墙的了望塔,手里紧紧攥着那架从瘴疠谷之战中缴获的、视若珍宝原本属于任嚣的秦制望远镜。
这“千里眼”是他窥探秦军动向、维持自己“神机妙算”形象的重要工具。
他举起望远镜,极力向北望去。
越过城下荒芜的原野和远处起伏的丘陵,大约五里外,秦军的旗帜和营垒已经清晰可见。
他甚至能看到一些黑色的人影在活动,以及一些……正在垒砌的、奇怪的、灰白色的东西?
那是什么?
新的营垒?
祭坛?
山鬼调整着焦距,努力想要看清楚。
当镜头终于聚焦在那座越来越高的灰白色“建筑”上时,他起初还有些困惑。
那似乎……是由许多圆形的东西垒起来的?
再拉近一点……再清晰一点……
突然,他的动作僵住了!
握着望远镜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看到了!
他看到那些“圆形的东西”,是一个个……人头!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人头!
无数张扭曲的、惨白的、空洞的脸孔,正朝着文朗城的方向,无声地“注视”着!
石灰覆盖了血肉,却覆盖不住那冲天而起的死亡气息和绝望!
而在那尸山血海的最高处,一根长杆上挑着一颗特别处理过的头颅,那张脸……虽然有些模糊,但那轮廓,那依稀可辨的五官……
“阿……阿曼?!!”山鬼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心脏骤停,浑身血液瞬间冰凉!
他失声惊呼,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噗——!”一口腥甜的液体猛地涌上喉咙,他强行咽下,但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还是让他眼前发黑,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差点从了望塔上摔下去!
幸亏旁边的老树根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大人!您怎么了?!”老树根惊问,他也看到了山鬼脸上那瞬间褪尽的血色和极致的惊恐。
山鬼死死抓住老树根的胳膊,手指掐得老树根生疼。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因为极度的恐惧和震惊,一时竟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他只能颤抖着手指,指向北方,指向那座正在阳光下反射着惨白光芒的恐怖京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老树根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他眼神不如山鬼好,但也能看到远处那座异常高大的灰白色“塔楼”,以及山鬼那见了鬼似的反应。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攥紧了他的心。
“快……快……”山鬼终于勉强挤出一丝声音,嘶哑而破碎,“把城里所有的‘千里眼’……全部收缴!立刻!马上!谁也不准再看北面!违令者……杀!杀无赦!!!”
他几乎是咆哮着下达了这个命令,声音里充满了恐慌和一种欲盖弥彰的疯狂。
他想封锁消息,他不想让城内的士兵和民众看到那座由他们同胞、甚至包括阿曼的头颅垒成的京观!
那会彻底摧毁他们本已摇摇欲坠的士气!
然而,这道命令,终究还是下得太晚了。
能在城头值守的,多少都是有些地位的军官或精锐士兵。
山鬼有缴获的望远镜,其他人通过或多或少也有。
就在山鬼自己观察的同时,城墙上其他几个位置,也有眼尖的、同样拥有简易望远工具的人,看到了北面那骇人听闻的景象!
“我的天……那是……人头?”
“好多……好多的人头!”
“垒起来了……像山一样!”
“最上面……那是……是阿曼大人的头?!!”
“秦狗……秦狗把咱们的人都杀了……还垒成了塔?!!”
惊恐的低语、压抑的惊呼,如同瘟疫的源头,迅速在目睹者之间扩散。
尽管山鬼的命令很快传达下来,负责收缴的士兵粗暴地抢夺着望远镜,但“秦军在城外筑京观,用咱们的人头,连阿曼大人的头都放在最上面”这个恐怖的消息,已经如同插上了翅膀,以一种无法遏制的速度,在文朗城内疯狂蔓延开来!
恐慌,真正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慌,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全城!
“是真的吗?秦狗真的……”
“完了……阿曼大人都死了……还……不对啊!阿曼大人明明在城里!怎么被秦狗杀了?!!!”
“那么多头……得杀了多少人啊……”
“我们……我们也会被……”
“山神……山神为什么不救我们?!”
绝望的哭嚎、歇斯底里的质问、濒临崩溃的喃喃自语,充斥了大街小巷。
昨天还在为“击退秦军偷袭”而欢呼的民众和士兵,此刻如同被抽去了主心骨,彻底陷入了混乱和绝望的深渊。
山鬼试图用谎言编织的安全幻象,在这血淋淋的现实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老树根铁青着脸,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进神坛,向山鬼汇报城内已经失控的恐慌情绪。
“大人!消息……消息已经传开了!城防士兵,还有不少民众,都看到了,或者听说了北面的事情!现在城内人心彻底散了!很多士兵丢下武器试图逃跑,民众冲击粮仓……局势……局势快要控制不住了!”老树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和绝望。
山鬼瘫坐在他那张铺着兽皮的石座上,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在城墙上的极度惊恐,反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扭曲的潮红。
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眼神闪烁着疯狂、不甘、以及一种穷途末路的狠厉。
“废物!都是废物!”山鬼嘶声骂道,不知是在骂传播消息的人,还是在骂恐慌的民众,亦或是在骂他自己。
他猛地一拍扶手,站了起来,在原地急促地踱步。
“不!还没完!还没完!”他停下脚步,眼神死死盯着虚空,仿佛在说服自己,“文朗城里,还有近四十万人!还有一万山神之怒!城墙坚固,粮草……粮草还能支撑一段时间!秦狗远来,久攻不下,必然疲惫!我们……我们还有机会!对!还有机会!”
他猛地转向老树根,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老树根!你听着!现在,立刻,去给我稳住城里局势!用最狠的手段!凡有散布谣言、动摇军心、冲击要害者,无论何人,立斩不赦!杀一儆百!不,杀百儆万!把所有人的血性……不,把所有人的恐惧,都给老子压下去!告诉他们,山神与我同在!我们有城可守,有人可战,秦狗攻不进来!让他们等着,等候我的下一步神谕!”
老树根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狂、却又强装镇定、下达着不切实际命令的山鬼,心中最后一点侥幸和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他太了解城外的秦军是什么样的存在了,也太了解现在城内的士气是什么状况了。
用暴力弹压或许能暂时维持表面的秩序,但根本无法扭转那源自心底的绝望和恐惧。
然而,他别无选择。
他是山鬼的死忠,他的命运早已和这座城、和这个人捆绑在一起。
“是……大人……这就去办。”老树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苦涩与绝望,艰难地应道,然后转身,步履蹒跚地走出了神坛,去执行那道注定徒劳、甚至可能加速崩溃的命令。
神坛内,重新陷入昏暗和寂静,只有香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山鬼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央,望着门外透进来的、带着血色的夕阳余晖,身体微微颤抖。
他口中仍在喃喃自语,声音低微却执拗:“有机会的……一定还有机会的……我是山神之子……我不会输……不会……!!!”
然而,他眼中那闪烁的疯狂背后,是浓得化不开的、对那座北方白骨京观的无边恐惧,以及对自己即将到来命运的、最深的战栗。
山鬼!他怕了!绝望了!!!
京观已成,合围已毕。
文朗城,这座百越人最后的堡垒,其覆灭的丧钟,已然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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