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御书房。
深夜的宫殿静得可怕,唯有烛火在青铜烛台上跳跃,将朱元璋的身影投在墙上,拉得老长。他身着玄色常服,肩披一件绣着金龙的丝质披风,正低头批阅奏折。烛光映照下,他眼角的皱纹如刀刻般深刻,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每一行字迹,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陛下,凌云求见。”
贴身太监刘瑾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朱元璋头也不抬,继续批阅手中的奏折:“让他进来。”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凌云快步走入。他身着靛蓝色四品官袍,面容因连夜疾书而略显憔悴,但眼神依旧清澈坚定。见到朱元璋,他立刻躬身行礼:“臣凌云,参见陛下。”
“免礼。”朱元璋放下笔,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这么晚了,不在官医局处理公务,跑来见朕,可是有什么紧急军情?”
凌云心中一凛。他知道,朱元璋深夜召见,绝不会是简单的“闲聊”。他依言坐下,斟酌着词句:“回陛下,臣确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徽州府歙县豪族汪百万,为阻挠官医局收购药铺,竟纵奴殴打臣之专员刘敬之,重伤其躯;又诬陷臣之部下阿福‘煽动民变’,伪造‘联名状’欲颠倒黑白。臣已连夜修书,详述汪百万罪行,恳请陛下严惩。”
他将奏疏双手呈上:“此乃臣写给陛下的奏疏,请陛下御览。”
朱元璋接过奏疏,却没有立刻打开。他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却始终锁定凌云:“凌爱卿,你可知汪百万是什么人?”
“回陛下,”凌云坦然道,“汪百万乃徽州府歙县豪族,其侄儿汪承宗现为礼部郎中。此人仗势欺人,垄断药材市场,盘剥百姓,早已是地方一害。”
“哦?仗势欺人?”朱元璋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意味,“那你可知,汪承宗的父亲,是谁?”
凌云一愣,这个问题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汪承宗从未在奏疏中提到过自己的父亲,只说自己“出身歙县汪氏”。
“臣……不知。”他如实回答。
朱元璋放下茶盏,缓缓说道:“汪承宗的父亲,名叫汪德昌。”
“汪德昌?”凌云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不错。”朱元璋站起身,走到凌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三十年前,濠州大旱,饿殍遍野。当时还是吴王的朕,微服私访至徽州,亲眼见过汪德昌开仓放粮,救济灾民。他曾对朕说:‘天下百姓,皆是陛下的子民,臣岂能见死不救?’”
凌云瞳孔微缩。他没想到,这个被自己视为“豪族毒瘤”的汪百万,其家族竟有如此“光辉”的历史。
“后来呢?”他忍不住问道。
朱元璋的眼神陡然变得冰冷:“后来?后来朕登基称帝,汪德昌因功被封为‘义民伯’,赏赐良田千顷,黄金万两。再后来……”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汪德昌死了,他的儿子汪百万继承了爵位和家业,却忘了他父亲的教诲,开始鱼肉乡里,勾结官吏,成了徽州一霸。”
凌云沉默了。他明白了朱元璋的意思——汪家并非一开始就坏,而是“富不过三代”,在权力的腐蚀下逐渐堕落。但这并不能成为汪百万今日罪行的借口。
“陛下,”他抬起头,目光直视朱元璋,“汪德昌的功绩,朕铭记于心。但汪百万今日之恶,亦是铁证如山。若因汪德昌昔日之功,便纵容汪百万今日之罪,恐怕天下百姓会寒心,陛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圣谕,也会沦为笑柄。”
朱元璋盯着凌云看了半晌,突然大笑起来:“好!好一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凌爱卿,你果然没让朕失望!”
笑声戛然而止,他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不过,朕今日召你来,并非只为听你告汪百万的状。”
他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扔在凌云面前:“你看看这个。”
凌云捡起密信,展开一看,顿时如坠冰窟。信是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所写,内容是关于朝中几位大臣的动向:礼部尚书郭桓、户部侍郎王朴、都察院左都御史詹徽,近日频繁与汪承宗往来,似乎在谋划着什么。信中还提到,有人向郭桓行贿万两白银,请他出面弹劾凌云“借医改敛财”,企图扳倒官医局。
“陛下……”凌云的声音有些干涩,“这……”
“凌爱卿,”朱元璋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朕问你,有人说你借医改敛财,可有此事?”
这正是凌云最担心的问题。他知道,汪百万的背后,必然有朝中大臣的支持。这些人不敢直接与朱元璋对抗,便想从他凌云身上打开缺口,通过“敛财”的罪名扳倒他,进而废除医改。
他没有丝毫犹豫,挺直腰板,目光如炬:“回陛下,绝无此事!臣愿以全家性命担保,官医局所有账目皆可公开核查。自官医局设立以来,所有收入皆用于购买药材、修建药堂、培养医官,分文未入臣之私囊。若有一分贪墨,臣自刎于奉天殿前,以谢陛下,以谢天下!”
这番话掷地有声,在大殿内回荡。朱元璋静静地听着,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要将凌云的灵魂看穿。
良久,他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好一个‘自刎于奉天殿前’!凌爱卿,你够胆色!”
他走到凌云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朕信你。但你要记住,朕可以信你,却不能容任何人动摇国本。”
凌云心中一震,他听懂了朱元璋的弦外之音——这场针对医改的反扑,绝非汪百万一人之力,背后牵扯着朝中更复杂的权力博弈。朱元璋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暂时不会明说,而是在试探凌云的忠诚与担当。
“臣明白。”凌云郑重地回答,“臣推行医改,不为名利,只为陛下‘无疫之国’的宏愿,为天下百姓的健康福祉。若有朝一日,臣之存在阻碍了国本,臣自当退位让贤,绝无怨言。”
朱元璋满意地点点头:“你能明白就好。朕可以告诉你,郭桓、王朴之流,不过是些跳梁小丑。他们以为勾结地方豪族,就能扳倒官医局,就能动摇朕的决心?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宫墙,声音变得悠远:“朕当年打天下,靠的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如今治国,靠的是‘惩贪腐、用贤能、安民生’。医改乃‘安民生’之本,朕绝不会半途而废。但你也要记住,前路艰险,不仅有地方豪族的屠刀,更有朝堂之上的暗箭。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更要学会辨别忠奸。”
凌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朱元璋这番话,既是警告,也是鼓励。他单膝跪地,声音哽咽:“臣谢陛下信任!臣定当殚精竭虑,排除万难,将医改进行到底!若有不测,臣亦无怨无悔!”
“起来吧。”朱元璋转身,重新坐回龙椅,“汪百万的事,朕会亲自过问。至于郭桓他们……”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朕会让锦衣卫好好‘关照’一下他们。”
他拿起凌云呈上的奏疏,在上面批了八个字:“严惩豪族,以儆效尤。”然后递给凌云:“你回去吧,将此旨意连同奏疏,一并送往徽州府。告诉汪百万,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凌云接过旨意,深深叩首:“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他退出御书房,抬头望向夜空。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清冷的月光洒在宫墙上,仿佛为这座古老的宫殿披上了一层银纱。他知道,朱元璋的试探已经结束,而他用自己的忠诚与坦荡,赢得了皇帝的信任。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这场关乎医改成败、关乎大周国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前方,依旧是荆棘密布,危机四伏。但他不怕。
因为他身后,站着朱元璋这位雄才大略的君主;因为他心中,装着千万百姓对健康的渴望;因为他手中,握着“医道初心”这把最锋利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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