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实体的触感。但就在她的神识与那条黑红线接触的刹那——
“嗡！”
一股冰冷、沉重、带着铁锈般腥气和某种压抑暴戾气息的洪流，如同被强行开启的闸门，轰然涌入她的识海！
不是记忆的画面。
是一种更模糊、更本源的感觉。
是这条因果线本身传递出的“气息”。
冰冷。是长期处于黑暗和算计中的、深入骨髓的冷。
沉重。背负着扭曲的过去、血腥的罪孽、和某种连自己都厌恶的、无法摆脱的“宿命”或“血统”的沉重。
铁锈腥气。是血，很多的血，干涸的，新鲜的，敌人的，也可能是……自己的。
压抑的暴戾。像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表面维持着优雅或疯狂的笑容，内里却翻滚着毁灭一切的冲动。
还有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被深深埋藏的……茫然？渴望？或者，连拥有者自己都未曾真正理解的、对“光”或“救赎”的扭曲向往？
这气息太复杂，太黑暗，也太……熟悉了。
沈青猛地缩回手指，胸口微微起伏，脸色有些发白。
这感觉……不像好人。
不，应该说，这气息的主人，绝对是个麻烦透顶、心思深沉、手上沾满鲜血、内心可能已经扭曲的……反派角色。
而且是很高级、很有格调（或者说很变态）的那种反派。
沈青扶着额头，觉得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
又来？
她身边已经有一个前世界政府顶级杀手（路奇），一个曾经是海军叛徒后来成了海贼的凶残船长（基德）——虽然基德现在在她面前像个恋爱脑大型犬。现在又来一个光是“气息”就这么黑暗麻烦的？
她这是捅了反派窝了吗？
关键是，大多数反派……长得还都挺有特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帅，是那种带着邪气、疯狂、或独特魅力的“帅”。比如某个喜欢穿粉红羽毛大衣、笑声诡异、戴着墨镜装x的天龙人垃圾……打住！
沈青赶紧打住自己发散的思维。不能乱想，万一想谁来谁怎么办？
但这条黑红线的气息，确实给她一种……微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不是人的熟悉，是某种“类型”的熟悉。
就在她心乱如麻，对着另外两条还没碰的黑红线犹豫不决时，天道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忽然像一道闪电，划过她混乱的脑海——
“你回到过去时间线，见过你自己吗？”
“过去的你，可以看到了你自己的因果线，说你有十个丈夫。”
回到过去的世界线……才会被看到的线！
沈青猛地从青石上站了起来！动作太快，带起一阵微风，拂动她月白的裙摆和墨黑的长发。
她睁大了眼睛，黑色的眸子里充满了震惊和恍然。
是在过去的时间里！留下的感情债！！
因为她在现实的时间点，没有那段记忆，没有那些经历，所以因果线不显，或者被天道出于某种原因暂时屏蔽了！
但当她回到过去的时间点，以“过去沈青”的身份活动时，她所做的每一件事，结下的每一段缘（或孽缘），都会在那个时间点留下真实的因果！
而过去的她，能看到那些因果线！所以会说“十个丈夫”！
因为对“过去沈青”而言，那些因果是正在进行时，是清晰的！
但对“现在沈青”来说，那些发生在过去时间点的经历和感情，因为时间悖论、天道干预、或者她自身穿越带来的记忆模糊，变成了“被隐藏的记忆”和“刚浮现的因果线”！
“原来……是这样吗？”
沈青喃喃自语，心脏怦怦直跳。
那她回到过去救的人……太多了。
多到跨越的时间线也太长了。
三十年前救柯拉松，十几年前在东海遇见年幼的路飞艾斯萨博，更早之前……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在更久远的时间点停留过，因为她的记忆被屏蔽了。
而且，天道说过，这个世界被不同力量改写重启过很多次。那是不是意味着，在更早的、已经“失败”的轮回里，她也曾在不同的时间点，与不同的人，产生过深刻的羁绊？
那些羁绊，那些因果，是否会以某种方式，延续、叠加到这一次？
最重要的是，在过去的世界里，没有“现实时间流速”的限制！
这意味着，她完全可能在某个过去的时间点，一呆就是几年，甚至十几年！对现实来说，可能只是一次短暂的穿越，但对那个时间点的人来说，是实打实的、长达数年甚至更久的朝夕相处！
几年，十几年……足够发生太多事情了。救命之恩，教导之情，并肩作战，甚至……日久生情。
“我回过三十年前！二十年前！多少年都有可能！” 沈青在灵泉边来回踱步，月白的裙裾随着她的动作翻飞，墨发微乱，脸上是混合了崩溃、荒谬和一种“果然如此”的认命表情。
“不管多少年，也有可能是前世的记忆，都有可能！”
她猛地停住脚步，仰起头，对着秘境淡金色的、永恒不变的天空，发出了一声近乎哀嚎的、充满控诉的呐喊：
“天道——！！！”
声音在静谧的秘境里回荡，惊飞了几只栖息在灵草上的、羽毛流光溢彩的灵雀。
“我最开始……” 她的声音低下去，带着浓浓的委屈、不甘和对自己坎坷情路的深切同情，几乎要哭出来，“是修无！情！道的啊！！！”
无情道。
心中无男女之情，只有大道与剑。
那是她最初的选择，是师尊对她这个“天生剑骨”的期望，也是她以为自己会一直走下去的路。
结果呢？
下界一趟，别说无情道了，道心都快被这群男人（以及可能存在的、更多的、未知的男人）给磨成粉了！
“呜呜……为什么会这样……”
沈青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肩膀微微耸动，不是真的哭，就是一种发泄式的、对自己这离谱遭遇的无语凝噎。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抬起头。
脸上没什么泪痕，就是眼睛有点红，鼻尖有点红，表情是生无可恋的麻木。
她重新看向掌心那三条黑红线。
眼神，已经彻底平静下来。或者说，是一种破罐子破摔、认命般的平静。
行吧。
债多了不愁，蝨子多了不痒。
十个就十个吧。
反正这个世界的人，普遍寿命都长，几十年上百年跟玩儿似的。普遍……长得也都不差。实力也强，生命力顽强，经折腾。
至于性格……反派就反派吧。黑红线就黑红线吧。只要别长得太突破人类审美下限，她……她努努力，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连洛基那个脑子里肌肉比脑浆多、动不动就“哈哈哈哈打架喝酒”的巨人二哈，她都觉得……嗯，傻是傻了点，但挺实在，挺好玩的。（此刻，远在艾尔巴夫宴会上，正抱着一桶蜜酒狂灌、跟部下掰手腕赢了的洛基，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差点把酒桶扔出去。他揉了揉鼻子，金色的竖瞳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兴奋地嚷嚷：“谁在想老子？肯定是阿青！来来来！继续喝！”）
沈青甩甩头，把洛基那张写满“单纯好骗”的俊脸（对巨人族标准而言）从脑子里赶出去。
她重新在青石上坐好，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神识沉入体内，再次“看”向那三条黑红线。
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犹豫，不再抗拒，只有一片沉静的、如同审视自身道基般的冷静。
她要知道。
必须知道。
这三条在过去时间点，与她结下深刻因果、甚至可能纠缠了不止一世的黑红线，另一端，究竟连着谁。
她伸出右手食指，这一次，没有丝毫停顿，同时点向了另外两条尚未触碰的黑红线。
指尖与无形的因果线接触的瞬间——
“轰——！！！”
比刚才更加庞杂、更加混乱、也更加……“鲜活”的气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轰然冲入她的识海！
不再是单一的感觉。
是混杂的、带着强烈个人特质的“印记”。
其中一条，气息更加冰冷锐利，像出鞘的、染血的古剑，带着一种孤高的、执拗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决绝，以及深藏的、对某种“纯粹”或“认可”的病态渴望。这气息里，还有铁与血的味道，硝烟与死亡如影随形。
另一条……更复杂。优雅与疯狂并存，像最精致的毒药，外表华丽诱人，内里致命。带着玩弄人心的愉悦，俯瞰众生的傲慢，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对世界和自身命运的嘲弄与破坏欲。这气息里，有甜腻的腐香，有丝线般的精细与危险，还有一种……仿佛早就认识她、看透她、并对此感到“有趣”的、令人极其不适的“熟悉感”。
三条线，三种截然不同，但都同样麻烦、同样危险、同样……与她过往接触的“正派”或“亦正亦邪”角色们，气质迥异的黑暗气息。
沈青的脸色，彻底白了。
不是吓的。是气的，也是无语的。
她收回手，扶住额头，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了。
很好。
非常好。
一个气息压抑暴戾，像个随时会炸的军火库。
一个气息冰冷执拗，像把只为杀戮而生的凶剑。
一个气息优雅疯狂，像个以人心和世界为棋盘的变态愉悦犯。
天道……你玩我呢是吧？
我修无情道，你就给我整十个男人。
十个男人里，你还给我塞三个画风这么清奇、一看就是终极麻烦体的……反派大佬？
沈青现在无比确定，以及肯定，这三条黑红线的另一端，绝对、肯定、百分之百，不是什么“虽然坏但还有点良知”的悲情角色，而是真正的、骨子里就写着“混乱”、“邪恶”或“偏执”的狠角色。
她上辈子（或者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
还是说……她的“无情道”，本质上吸引的就是这种极端、偏执、难以掌控的类型？
沈青瘫在青石上，望着秘境永恒不变的淡金色天空，眼神空洞，生无可恋。
过了很久，她才慢吞吞地坐起来，拍了拍裙子。
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常那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行。
债主上门，躲是躲不掉了。
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
是丑是美，是正是邪，总得见了才知道。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世界重启，大家玩完。
而且，万一……万一呢？万一这三个家伙，只是气息比较反派，人长得……还能看呢？
沈青努力说服着自己，但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在看到掌心那三条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红线时，噗嗤一下，又熄了大半。
算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当务之急，是先离开秘境，回艾尔巴夫。宴会还在继续，那些为她拼过命的家伙们还在等着。而且，她得找机会，顺着这三条线，去“看”得更清楚一些，或者……等待时机，与线另一端的人，产生“现在”的交集。
只有产生新的、在“现在”时间点的因果，那些被屏蔽或遗忘的、属于“过去”的记忆，才有可能真正复苏。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和头发。
目光，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掌心那三条黑红线。
然后，她转身，一步踏出。
身形消失在秘境的灵泉边。
只留下灵泉汩汩的水声，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一丝无奈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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