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里传来保洁员拖地的声响,规律的摩擦声透过门缝钻进病房,却丝毫搅不动室内的死寂。零依旧靠坐在床头,双眼的纱布未曾卸下,指尖还停留在录音笔的按键上——昨夜晕厥醒来后,她便继续用这种方式记录脑海里的科研构想,直到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亮斑,才停下稍作歇息。
她的喉咙干涩得厉害,摸索着想要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指尖却只碰到一片冰凉的空荡。大概是护工清理房间时收走了,零皱了皱眉,刚想按下呼叫铃,病房门却被轻轻推开,传来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零先生,您醒了?我给您送水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语气带着几分恭敬,却隐隐透着一丝不自然的紧绷。
零的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抬手护住身前,指尖攥紧了床单。连日的遇袭让她对陌生人的靠近本能地戒备,更何况这声音从未听过——她明明拒绝了所有不必要的探视,护工也只会在固定时间进来打扫,这个人是谁?
“你是谁?”零的声音冷硬,没有一丝温度,尽管看不见,却依旧抬着头,目光仿佛能穿透纱布,直直射向对方的方向。
“我是医院新派来的护工,之前的护工家里有事请假了。”男人的声音依旧恭敬,脚步又往前挪了两步,“您的水杯空了,我给您换了一杯温水,加了点蜂蜜,能润润喉咙。”
零沉默着,侧耳捕捉着对方的动静——脚步声很轻,却能听出对方停在了距离病床三米左右的位置,空气里似乎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化学气味,混杂在蜂蜜的甜香里,让她莫名地感到不安。她的手指缓缓移到枕头下,那里藏着一把小巧的防身刀,是她早早就准备好的。
“放下吧,放在床头柜上就好。”零没有放松警惕,语气依旧疏离。她看不见对方的动作,只能靠听觉判断——水杯与桌面接触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随后是男人转身离开的脚步声,病房门被轻轻带上,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零依旧静坐了几分钟,确认门外没有异常动静后,才缓缓伸出手,摸索着靠近床头柜。指尖触碰到水杯的杯壁,温热的触感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蜂蜜的甜香弥漫开来,掩盖了那丝诡异的化学气味。她的喉咙实在干得难受,更何况刚才长时间的录音让她几乎说不出话,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握住杯柄,准备将水杯凑到唇边。
就在这时,病房门突然被再次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零先生,您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我给您送过来……”
是她的主治医生林医生,声音温和,带着常年行医的沉稳。零握着水杯的手顿住,下意识地将水杯放回床头柜:“放在桌上吧。”
林医生走近病床,将报告放在床头柜上,目光无意间扫过那杯温水:“您刚准备喝水?这蜂蜜水看着不错,我今天早上赶过来没来得及喝水,嗓子都快冒烟了,不介意我喝一口吧?”
零愣了一下,她本想拒绝,却想起林医生连日来对她的关照,况且自己也确实还没碰过那杯水,便淡淡道:“随意。”
她看不见林医生的动作,只能听到杯盖被拧开的声响,随后是喝水的吞咽声。一声,两声……林医生似乎真的渴极了,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多谢您了,这水还挺甜……”林医生的话音突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痛苦,“咳咳……不对……这水……”
零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听到林医生的身体重重撞在床头柜上,报告散落一地的声响,还有水杯摔碎在地板上的清脆碎裂声,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林医生?”零的声音陡然提高,尽管极力保持镇定,却还是忍不住带上了一丝慌乱。她撑着床沿想要下床,却因为失明而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膝盖磕在冰冷的地板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她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朝着声响传来的方向摸索过去,指尖很快触碰到了林医生的身体——他躺在地上,浑身抽搐,嘴角溢出白沫,呼吸急促得像是破风箱,双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喉咙,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痛苦。
零的指尖僵住,哪怕看不见,她也能想象出林医生此刻的模样。那杯加了蜂蜜的温水……那个陌生的“护工”……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她的后颈,她终于明白过来——那杯水根本不是什么蜂蜜水,而是掺了剧毒的致命毒药,原本的目标是她,却被口渴的林医生误喝了。
“来人!快来人!”零朝着门口的方向大喊,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嘶哑。她的手依旧停留在林医生的手臂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肌肉在剧烈颤抖,体温也在迅速变化,生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病房外的护士听到呼喊,立刻冲了进来,看到地上的林医生和摔碎的水杯,顿时发出一声惊叫:“医生!林医生!快叫急救!”
混乱再次降临,脚步声、呼喊声、急救设备的推轮声交织在一起,有人将零扶回床上,有人对林医生进行抢救,有人打电话报警,整个病房瞬间被嘈杂淹没。零靠在床头,双眼的纱布依旧遮挡着视线,却能清晰地捕捉到每一个细节——林医生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急救人员的按压声沉闷而规律,护士的抽泣声断断续续……
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膛,手心沁出冷汗,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感席卷了她。这是第一次,有人因为她而陷入绝境,那个素日里温和耐心的医生,不过是喝了一杯本该属于她的毒水,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她的脑海里闪过林医生平日里的样子——拿着检查报告耐心解释病情,叮嘱她按时用药,甚至在她拒绝陪护时默默留下应急铃……
可奇怪的是,她的心里除了慌乱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竟没有丝毫的悲伤或愧疚,连眼眶都没有丝毫的湿润。她想起上次被撒粉末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泪流不止,可现在,面对一条因她而濒临消失的生命,她的情绪却像一潭死水,没有半点波澜。
是了,她的情绪早就出了问题。连日的追杀、背叛、身体的损耗,早已将她的情感磨得麻木,那些本该汹涌的情绪,都被一层厚厚的冰壳包裹着,连眼泪都像是在粉末袭击的那一刻流尽了,再也无法涌出。
“零先生,您没事吧?”护士扶着她的肩膀,语气里带着担忧,“林医生他……还在抢救,您别担心。”
零微微摇头,没有说话。她能感觉到护士的手在颤抖,能听到急救室方向传来的仪器声,却无法做出任何情绪上的回应。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纱布下的眼睛没有任何神采,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警方很快赶到,封锁了病房,开始勘查现场。他们找到了摔碎的水杯碎片,提取了残留的液体,也调取了走廊的监控——那个自称“新护工”的男人,穿着医院的护工制服,戴着口罩和帽子,根本看不清脸,送完水后便迅速离开了医院,消失在监控的死角。
“零先生,您能描述一下那个人的声音和特征吗?”警察走到病床前,语气严肃地询问。
零闭了闭眼,努力回忆着刚才的细节:“男性,声音偏年轻,身高大概一米七五左右,脚步声很轻,右手似乎不太灵活,放下水杯时碰倒了床头柜上的笔架。”她的记忆力依旧惊人,哪怕看不见,也能从细微的动静里捕捉到关键信息。
警察记录着她的话,又问:“您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威胁?或者察觉到什么异常?”
零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从半年前开始,我就一直在被追杀,这不是第一次遇袭了。”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至于威胁,从来都不是用语言,而是用行动。”
警察的脸色愈发凝重,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继续在病房里勘查,寻找着蛛丝马迹,而零则再次陷入了沉默。
急救室的灯亮了很久,最终还是暗了下来。医生走出来,对着围在门口的警察和护士摇了摇头,语气沉重:“抱歉,我们尽力了,毒素扩散得太快,已经侵入了心脏和大脑,救不回来了。”
护士的抽泣声瞬间放大,警察也露出了惋惜的神色。零靠在床头,听到这句话时,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心里的那潭死水似乎泛起了一丝涟漪,却很快又归于平静。
她没有哭,没有愤怒,甚至没有追问细节,只是依旧静静地坐着,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抽离了。她知道林医生的死是因她而起,知道那个下毒的人还在暗处虎视眈眈,知道自己的处境依旧危险,可她的心里却什么都感觉不到,只剩下一片荒芜的麻木。
天黑之后,病房终于恢复了平静。警察离开了,护士也被调去了其他病房,只剩下零一个人。她摸索着拿起床头的录音笔,按下了开启键,依旧是那些关于超微型智能终端的构想,依旧是精准的数据和严谨的逻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她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指尖也比平时更加颤抖。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精神也在崩溃的边缘,可她不能停,一旦停下,那些潜藏在暗处的人就会得逞,而林医生的死,也会变得毫无意义。
录音笔滋滋地运转着,记录着她的每一句话,也记录着这个寂静的夜晚。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纱布下的眼睛紧闭着,没有一丝光亮。
没有人知道,这个失明的科学家,在经历了一场因自己而起的死亡后,内心竟是如此的空洞;没有人知道,她的情绪早已被磨灭殆尽,连悲伤都成了一种奢望;更没有人知道,她在黑暗中,依旧用残存的执念,构建着一个足以颠覆世界的未来,哪怕为此付出的代价,是身边人的生命,和自己早已麻木的灵魂。
她的喉咙又开始泛起腥甜,头也越来越晕,长时间的紧张和高强度的思考,再次让她的身体达到了极限。录音笔里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她的头缓缓靠在床头,意识开始涣散,眼前的黑暗愈发浓重,最终彻底失去了知觉。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发现。病房里只有录音笔还在兀自运转,记录着无人知晓的构想,和一场无声的晕厥。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着,像是在为死去的人哀悼,也像是在为这个麻木的幸存者,奏响一曲无声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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