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车在夜色里疾驰，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成模糊的光斑，落在零苍白的侧脸上，明明灭灭。右眼的灼痛因为会场的那场惊魂暗杀，又翻涌上来，隔着薄薄的眼罩，依旧能感受到那种尖锐的、仿佛要将眼球刺穿的痛感。她靠在座椅上，左眼半睁着，视线落在内侧车窗的倒影上，那道嵌入墙壁的匕首寒光，总在眼前反复闪过。
氰化物的腥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与消毒水的味道交织，让她胃里隐隐作呕。小助理坐在身侧，正低声和警方通电话，汇报会场暗杀的细节，声音里的颤抖压都压不住。零没有听，也没有力气去听，她的意识沉浸在一片混沌的疼痛里，却又奇异地清醒着——那些潜藏在黑暗里的手，越是想将她推入深渊，她就越是要往上爬，爬向一个他们永远够不到的高度。
车子驶入别墅车库时，零几乎是被小助理半扶半搀着下的车。玄关的灯光被调得极暗，暖黄的光晕裹着她，却驱不散骨子里的寒意。她甩开小助理的手，踉跄着走向书房，指尖触到门把的那一刻，忽然顿住了。
书房的书桌上，还摊着她出事前未完成的手稿——那是关于癌细胞靶向抑制的初步构想。
几个月前，她偶然发现一种特殊的蛋白因子，能够精准识别癌变细胞的表层抗原，却又不会损伤正常细胞的组织。只是当时她的精力都放在清洁能源的研究上，这个构想便被暂时搁置，成了压在手稿堆里的一抹微光。
而此刻，那抹微光，忽然在她混沌的脑海里炸开，亮得惊人。
匕首破空的风声，右眼失明的黑暗，粉丝们焦灼的留言，工作室声明里的沉重，还有那些倒在癌症病痛里的患者的脸……无数碎片在她脑海里碰撞、交织，最终汇聚成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把这个药做出来。
“零先生，你要干什么？”小助理追上来，看到她跌跌撞撞地扑到书桌前，慌忙想去扶，却被她抬手拦住。
“别碰我。”零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执拗。她摸索着拉开椅子坐下，左眼死死盯着手稿上的字迹，因为光线太暗，那些字符都在眼前晃动，她只能凑近了，鼻尖几乎要碰到纸面，“把台灯开亮一点，再把实验室的钥匙给我。”
小助理吓了一跳：“现在？都凌晨了，你的眼睛……”
“给我。”零重复道，语气不容置疑。她的左手紧紧攥着钢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右手则死死捂着右眼的眼罩，仿佛这样就能将疼痛暂时隔绝。
小助理拗不过她，只能将台灯的亮度调到适中，又把实验室的钥匙递过去。那间实验室是零私下置办的，藏在别墅的地下室，里面的设备都是顶尖的，足够支撑小型的药物合成实验。
零握着钥匙，踉跄着起身，几乎是凭着本能走向地下室的入口。楼梯间的灯光昏暗，她走得跌跌撞撞，好几次差点踩空，膝盖撞在台阶上，传来钝痛，她却像是毫无知觉。推开实验室大门的那一刻，冰冷的空气裹挟着试剂的味道扑面而来，她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回到了最熟悉的战场。
实验室的设备被她一一打开，显示屏的光线刺得她左眼生疼，她只能眯着眼，靠着语音播报功能，调取之前储存的蛋白因子数据。右眼的黑暗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紧紧裹着她，可她的大脑却在高速运转，那些曾经被搁置的构想，此刻如同泉水般源源不断地涌出——
将蛋白因子与纳米载体结合，通过静脉注射直达病灶；用基因编辑技术强化蛋白因子的识别能力，确保百分百靶向癌变细胞；加入缓释成分，让药物在体内持续作用，彻底清除残留的癌细胞……
每一个步骤，每一个数据，都清晰得像是刻在她的脑海里。她的手指在操作台上飞快地跳动着，因为手抖得厉害，好几次打翻了试剂瓶，药液溅在她的手背上，留下灼人的红痕，她却只是随手用纸巾擦了擦，继续埋头工作。
小助理守在实验室门口，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在仪器的光影里穿梭，看着她因为疼痛而时不时弯腰蜷缩，看着她左眼布满血丝却依旧死死盯着屏幕，眼泪一次次涌上来，又被她强行憋回去。她知道，此刻的零，是在用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对抗着那些逼向她的黑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夜色渐渐褪去，东方泛起鱼肚白。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地下室的通风口，落在零的脸上时，她正盯着培养皿里的透明液体，左眼缓缓闭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成功了。
从构想到合成，仅仅用了不到二十四个小时。
这种被她命名为“星尘”的特效药，能够通过蛋白因子精准锁定癌变细胞，将其彻底分解，同时修复受损的正常细胞组织，经初步验证，对所有类型的癌症，有效率百分百。
她瘫坐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右眼的灼痛已经麻木，左眼也因为长时间超负荷运转，变得一片模糊。她摸索着拿起培养皿，对着微光仔细看着，透明的药液里，仿佛真的盛着一片星尘，亮得耀眼。
“做出来了……”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不是为了名利，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为了让那些潜藏的黑手看看——她零，就算右眼失明，就算遍体鳞伤，依旧能在绝境里，开出拯救世界的花。
小助理听到动静，冲了进来，看到培养皿里的药液，瞬间明白了什么，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零先生……你做到了……”
零点了点头，将培养皿小心翼翼地放在恒温箱里保存。她抬起手，想擦去小助理脸上的眼泪，指尖却在半空颤抖着落下。她太累了，累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把这个……交给工作室。”零的声音越来越低，“发布出去，免费提供给所有癌症患者……”
话音未落，她便眼前一黑，直直地倒在了椅子上。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仿佛看到无数患者康复的笑脸，看到那些曾经笼罩在他们头顶的阴霾，被这片星尘般的药液，彻底驱散。
而她右眼的黑暗里，也终于透出了一丝，名为希望的光。
地下室的仪器还在嗡嗡作响，阳光透过通风口，落在恒温箱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那抹光芒里，藏着一个人的破碎与坚韧，也藏着，足以照亮整个世界的，济世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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