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应酬是品牌方安排的，在一个私密性很好的会所。
周彦辰作为代言人，有些场合不得不去。
沈天真和其他工作人员等在隔壁的休息间，能隐约听到那边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的声音。
李哥中途出来透气，脸色被酒气熏得发红。
他揉了揉太阳穴，走到沈天真旁边说：“里面几个老总兴致正高，轮番在敬。彦辰已经挡了好几轮白的了，说话都开始有点飘，我看还得磨一阵。你准备点温蜂蜜水和热毛巾，还有解酒药，等他出来立刻用上。”
沈天真低声应“好”，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她知道周彦辰的底线——为了保护那副被声乐老师称赞为“天生就该吃这碗饭”的嗓子，他平时几乎滴酒不沾。
可在这种资本与人情交织的饭局上，所谓的“底线”往往是最先被模糊的东西。
她仿佛能透过墙壁，看到他带着得体笑容，仰头将辛辣液体咽下时，喉结艰难滚动的那一下。
时间像被粘稠的糖浆裹住，流淌得极其缓慢。
每一次隔壁门开关的声响，都让沈天真心头跟着一紧。
她坐不住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是流动的车河与不眠的霓虹，繁华却冰冷。
她又坐回来，手机屏幕解锁、锁上，再解锁，反反复复。
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数字每一次跳动，都让她心里那根无形的弦绷得更紧一分。
小杨在旁边刷着手机，小声嘟囔：“这种应酬最烦人了，辰哥明天还有早班机呢。”
沈天真没接话，她悄悄点开手机上的外卖软件。
周彦辰空腹喝酒，晚上肯定胃会不舒服。
她记得公寓附近有家营业到很晚的粥店，他以前应酬回来，喝点热粥会舒服很多。
她熟练地找到那家店，点了一份养胃的小米南瓜粥，又加了一份清淡的素馅蒸饺，备注了不要葱姜。结算，下单。
预计送达时间在一个小时后，算算他们结束的时间，应该差不多刚好。
做完这些，她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好像通过这个小小的举动，也能参与到那个她无法进入的场合，为他做点什么。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隔壁的动静终于渐渐平息。
门开了，李哥扶着周彦辰走出来。
周彦辰脸上带着明显的醉意，眼角泛红，脚步有些虚浮。
但意识还算清醒，看到她们，还勉强点了点头。
又煎熬了近一个小时，隔壁的喧嚣终于像退潮般渐渐平息。
门开了，李哥几乎是半架着周彦辰走出来。
周彦辰脸上醉意明显，从颧骨蔓延到眼尾都染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有些涣散。
但看到等候的她们，他还是努力聚焦视线轻微地点了下头，唇瓣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结束了，回去吧。”李哥的声音也有些疲惫。
一行人匆匆离开会所，坐上保姆车。
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
周彦辰一上车就靠进座椅里，闭上了眼睛。眉心紧锁，嘴唇抿得发白，一只手无意识地按在了上腹部。
车厢顶灯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将那层舞台妆也掩盖不住的憔悴与不适照得清清楚楚。
沈天真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
她立刻从随身携带的保温袋里拿出一直温着的蜂蜜柠檬水，拧开盖子递到他手边：“彦辰，喝点水。”
周彦辰眼皮动了动没睁眼，只是凭感觉伸手接过，送到唇边喝了几口。
温水滑过喉咙，似乎让他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一点。他将杯子递还，依旧闭着眼。
车子驶向公寓。
沈天真一直注意着手机上的外卖配送信息。
就在他们抵达公寓地下车库，刚下车时，她的手机响了，外卖员到了小区门口。
“李哥，你们先上去，我拿个东西马上来。”沈天真说着，快步朝小区门口走去。
她提着袋子快步返回公寓，用指纹打开门锁。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
周彦辰已经换上了深灰色的家居服，头发半湿，大概是匆匆用冷水泼了把脸。
他正蜷在沙发里，一只手仍紧紧按着胃部，脸色在暖光下反而显出一种透明的苍白，额角甚至渗出些微冷汗。
听到开门声，他抬眼看过来，眼神因为醉意和不适而有些朦胧。
沈天真把外卖袋放在餐桌上，打开，粥的清香飘散出来。
“喝点粥吧，暖暖胃。”她把粥碗和勺子摆好。
周彦辰抬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桌上冒着热气的粥，起身走到餐桌边坐下。
他喝粥的动作很慢，但一口接一口，看得出是需要的。
沈天真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
灯光下，他卸去了所有舞台上的光彩，显得疲惫而真实。
酒精带来的不适让他比平时更沉默，也似乎……更脆弱一点。
“明天早上七点的飞机，我五点过来叫你。”沈天真轻声说，“行李我都收拾好了，证件也检查过了。”
周彦辰“嗯”了一声，继续喝粥。
喝完大半碗，他放下勺子，抬眼看她：“你手，记得换药。”
“知道了。”沈天真应道。
他没再说什么，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沈天真收拾了碗筷，把没吃完的粥封好放进冰箱。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周彦辰紧闭的房门。
门缝下没有灯光透出，他大概睡了。
她轻轻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叹了口气。
心疼，无奈，还有那种挥之不去的、想要靠近却又被无形阻隔的无力感，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能为他点一份暖胃的粥，能帮他处理好所有工作琐事，能在他醉酒后默默守在一旁。
却无法开口问一句：“周彦辰，我们到底算什么？”
或许，就像那碗她提前点好、在他需要时刚好送到的粥。
她的存在和付出，于他而言，也是一种“刚好需要”的妥帖与习惯。
至于这习惯背后是否有更深的情感，他似乎从未打算言明。
而她，也习惯了在等待与猜测中，继续扮演那个最懂他、也最沉默的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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