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的终末之啼余韵还在微波背景里荡开涟漪，新生宇宙的星轨突然泛起细密的震颤。不是能量碰撞的锐响，是种带着节律的轻颤——像刚剪断脐带的婴儿第一次自主呼吸，虚空里的每颗恒星都跟着亮灭，频率慢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异常坚定，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轻轻拨动宇宙的弦。
“是规则性脉动。”叶川的指尖悬在虚空，能感觉到那股震颤顺着指尖往里钻，与他残存的羁绊能量产生共鸣。他望向王座，此刻它正悬浮在宇宙中心，“皮肤”上的纹路随着震颤明暗交替，像块巨大的心脏监护仪，“周期在变，你看星轨的伸缩幅度——”
林夏的声音从最近的那颗恒星里传来，带着星光的清透：“越来越稳了。就像婴儿学呼吸，一开始总呛着，现在……”恒星突然亮了亮，恰好与王座的纹路闪烁同步，“找到了自己的节奏。”
墨衡的探测器屏幕上，一条淡蓝色的曲线正在缓慢起伏。他的指尖在屏幕上点出公式，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脉动周期t和δ的平方根成反比！现在δ值还在降，周期却在稳定拉长，说明规则正在固化——就像水泥慢慢凝固，每一次脉动都让结构更结实。”
赵三的战斧往星轨上一靠，斧面反射的恒星亮灭节奏突然清晰起来。他数着光斑的闪烁，突然咧嘴笑了：“娘的，这频率跟老崔修过的生命维持仪一个德行！弱是弱了点，却透着股犟劲儿，断不了！”
脉动进行到第三轮时，虚空里突然渗出淡灰色的雾。不是熵序之主的黑雾，是种更稀薄、更阴冷的能量——墨衡的探测器立刻发出警报，屏幕上弹出标注：【虚界能残留】。
“是从旧宇宙缝隙里漏进来的。”叶川的时痕刃突然出鞘，刀身映出的灰雾里，藏着无数扭曲的影子：那是被熵增吞噬的文明残骸，是从未诞生的可能性，此刻正随着脉动往恒星的光里钻，“它们怕规则固化，想趁现在钻空子。”
最前面的一缕灰雾触到恒星光芒的瞬间，突然发出“滋滋”的消融声。但诡异的是，它没有彻底消散，反而化作更细的粒子，顺着脉动的间隙往宇宙深处钻。王座的纹路突然急促闪烁，像是在示警——某颗刚形成的行星大气层里，灰雾粒子凝成细小的冰粒，落在地表时，竟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脉动在稀释它们！”林夏的声音带着急颤，那颗恒星突然爆发出强光，将周围的灰雾扫开一片，“每个周期都会剥离虚界能的一分活性，你看探测器的读数——”
屏幕上，虚界能的浓度曲线正在随着脉动下跌，每次起伏都比前一次低一截。墨衡调出模拟图，灰雾粒子在脉动的挤压下，正一点点失去扭曲现实的能力，那些腐蚀行星的冰粒，在第三次脉动后已经变成普通的尘埃，被行星风卷着吹散。
“就像老崔洗零件！”赵三突然明白过来，战斧拖着红光劈向一缕顽固的灰雾，“油污粘得再牢，多涮几遍煤油也能干净！这脉动就是宇宙的‘煤油’，一遍比一遍管用！”
第五次脉动来临时，王座突然发出柔和的光。“皮肤”上的纹路顺着脉动节奏铺展开，在虚空里织成张巨大的网，将所有灰雾都兜在网内。网眼的大小恰好能让恒星的光透进来，却拦不住灰雾粒子被脉动剥离的碎片——那些碎片化作星尘，在网面上闪烁，像被筛出来的细沙。
叶川的血线突然缠上王座的光网，金色能量顺着网眼流淌，与恒星的光交织成金红色的流。他能“听”到灰雾里的哀嚎在变弱：那些扭曲的文明残骸正在解体，从未诞生的可能性化作无害的光斑，像肥皂泡般一个个破灭。
“δ值快到临界线了！”墨衡的声音带着破涕为笑的颤抖，屏幕上的周期t已经稳定在三个星时一次，“按这个速度，再有十次脉动，虚界能就会被彻底稀释，变成宇宙背景辐射的一部分，再也造不成伤害！”
林夏的声音突然与某颗恒星的脉动重合，形成道温柔的共振：“你看网面上的星尘。那不是残骸，是被救赎的可能性——有个本该毁灭的原始部落，现在在某颗行星上种出了发光的麦；有艘迷失的星舰，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航线。”
叶川顺着她的声音望去，光网的某个网眼里，果然浮着片发光的麦田，麦穗上的露珠映出原始部落孩童的笑脸。另一处网眼的星尘里，蓝晶星舰的剪影正穿过星轨，舰桥上的指挥官对着虚空敬礼，姿势与终末之啼时的光团里一模一样。
第十次脉动到来前，最后一缕顽固的灰雾突然凝聚成熵序之主的虚影。它没有发起攻击，只是悬浮在光网外，看着网内的灰雾被一点点剥离，轮廓里透出种近乎茫然的情绪。当脉动的震颤传来时，虚影突然剧烈扭曲，化作无数细碎的灰粒，被光网兜住——这一次，连最细小的粒子都没能逃脱。
“它……放弃了？”赵三的战斧停在半空，斧面反射的虚影消散处，正浮着块熟悉的星石，上面刻着第55章的摇篮曲谱，“老崔说过，机器坏到根上，再拧也没用。这玩意儿大概是……认了？”
第十次脉动落下时，光网突然化作漫天星雨。被稀释干净的虚界能粒子与星雨融合，在宇宙的每个角落凝成细小的光点，像撒在蛋糕上的糖霜。王座的纹路不再急促闪烁，而是随着周期t缓慢起伏，与所有恒星的亮灭完美同步，形成道贯穿宇宙的生命节律。
墨衡的探测器屏幕上，虚界能的浓度曲线已经跌到零，脉动周期t稳定在三个星时，δ值的平方根与周期的乘积恰好等于宇宙的膨胀速率，像道被精心校准的公式。屏幕角落跳出一行淡金色的提示：【虚界能已完成无害化转化，成为新宇宙的“微量元素”。下次脉动将在三个星时后，这次……我给它加了点摇篮曲的节奏】。
叶川将时痕刃收入鞘中，刀身最后映出的画面里，某颗行星的麦田上空，光雨凝成的光点正在跳着摇篮曲的舞步，原始部落的母亲抱着婴孩，哼着与脉动同频的调子。他突然觉得指尖的震颤变得格外亲切，像握着林夏的手，感受她掌心的温度。
赵三扛着战斧往星轨外走去，脚步踩在虚空里，竟也跟着脉动的节奏：“老崔修完机器总说，听声儿就知道活儿干得漂不漂亮。这宇宙的脉动，比他修过的任何引擎都顺耳。”
林夏的声音没有再单独响起，但叶川知道她就在每个脉动的周期里——那颗与她共鸣的恒星，此刻正随着节律吐出温暖的光，在行星的地表画出片金色的光斑，形状像极了第85章的拥抱轮廓。
当无数个周期过去，当δ值低到几乎可以忽略，这道新生的脉动会不会变得越来越微弱，直到被宇宙的膨胀稀释成无声的震颤？而那些被救赎的可能性，会不会在某次恒星熄灭时被遗忘，连光网留下的星尘都化作冰冷的陨石？
王座突然朝着宇宙边缘转动，“皮肤”上的纹路在星轨上投下道巨大的影子，像只正在守护摇篮的手。下一次脉动的震颤正在酝酿，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沉稳，更温柔，仿佛在说：别怕，我在呢。
远处的星轨尽头，叶川与林夏的意识残响正随着脉动的节律轻轻起伏，像两滴融在河里的水，再也分不出彼此，却让整条河都有了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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