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邻居们善意的议论和玩笑声中,苏清风和王秀珍麻利地将马车上的东西,一件件搬进了房间。
白面和高粱米那沉甸甸的袋子堆在墙角,糖果和饼干被王秀珍仔细藏进掉了漆的旧橱柜深处,还用个破瓦盆压住柜门,生怕被老鼠嗅到甜味儿给祸害了。
那两盒印着雅致兰花的“百雀羚”雪花膏、崭新的肥皂和牙膏,则被郑重其事地放进了五斗柜。
小丫头苏清雪还没放学,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光束中无数微尘在不知疲倦地飞舞,像是时光本身细碎的粉末。
“嫂子,东西你先归置着,我去林大生叔家一趟。”苏清风拍了拍沾在衣襟上的面粉和浮灰,对正爱不释手摸着雪花膏冰凉铁盒的王秀珍说道。
王秀珍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激动红晕,眼里却有了一丝了然和郑重:“是……为那皮子钱的事?”
“嗯。”苏清风点头,神情认真肃然,“大伙儿一起上的山,下的套,冒的险,流的汗。钱回来了,就得赶紧分清楚,一分一毫都不能差,更不能耽搁。我可能得晚点回来吃饭,你们先吃,别等我。”
“行,你去吧,正事要紧。”王秀珍深知这里面的轻重和人情世故,连忙道,“路上慢点,跟林叔好好说,账目算明白。”
苏清风应了一声,转身走出房间。
他没有再去牵马车,离林大生家几步路的事儿。
他步行走去,脚步稳当,怀里揣着那个用厚实旧布仔细包裹的包袱。
一千一百块,在这个年头,在这小小的屯子,足以让任何一家子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钱,是集体打猎所得,分毫不能含糊。
林大生家的院墙是用粗细不一的树枝和高粱秸秆混合扎成的篱笆,年头久了,有些歪斜,却依然结实。
院里收拾得异常利索,看得出主人是个勤快讲究的人。
屋檐下挂着几串长长的、红艳艳的干辣椒和几嘟噜灰褐色的榛蘑、元蘑,在微风里轻轻晃动。
墙角码放着劈砍得整整齐齐的柴火垛,棱角分明。
一只芦花母鸡带着一群毛茸茸的小鸡崽,在院角的草丛里“咕咕”地刨食。
苏清风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薄木板院门,正看见林大生蹲在当院中央,就着个缺了口的破瓦盆,手里拿着一块边缘磨得光滑的青黑色磨石,“噌——噌——”有节奏地打磨着一杆老式单筒猎枪的撞针。
林大生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改的褂子,脸膛是长年累月风吹日晒留下的黑红色,皱纹深如沟壑。
但一双眼睛眯起时,依旧锐利如鹰,此刻正全神贯注于手中的活计,连苏清风进门都未立刻察觉。
“林叔。”苏清风提高声音叫了一声。
林大生手一顿,抬起头,见是苏清风,紧抿的嘴角立刻向上扯开,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眼角的皱纹堆成了菊花。
他放下手里的磨石和猎枪部件,拍拍手站起身:“清风来了?快进屋!正念叨你呢,咋样,这趟进城还顺当?”
他一边说,一边引着苏清风往堂屋走,目光在苏清风脸上和鼓鼓囊囊的胸前扫了一下,心里已经有了数。
“顺当,林叔,都办妥了。”苏清风跟着进了略显昏暗的堂屋。
林大生的老伴儿秦爱梅,正盘腿坐在炕沿上,就着窗户透进的光亮缝补一件旧褂子。
见苏清风进来,她连忙放下针线,挪身要下炕:“清风来了?快坐!婶子给你倒碗水!”
“婶子别忙,我坐会儿就走,不渴。”苏清风连忙摆手,在炕沿边林大生递过来的一个小马扎上坐下,腰背挺直。
林大生也在炕桌另一边坐下,秦爱梅见状,知道男人有正事要谈,便拿起针线筐,轻声说了句“你们爷俩聊”,避到了里屋去。
堂屋里只剩下两人。
苏清风没有多寒暄,直接切入正题,神情郑重:“林叔,皮子都出手了,钱,拿回来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那个旧布包袱,放在磨得发亮的炕桌上,一层层仔细打开。
随着布包展开,里面露出的是整整齐齐、簇新挺括的一沓沓十元“大团结”!
深棕色的票面,工农兵图案清晰,纸张硬挺。
林大生纵然是见过些世面的队长,此刻眼睛也不由得瞪大了几分,呼吸微微一滞。
他伸出粗糙得像老树皮的手,轻轻摸了摸最上面一沓钱的边缘,感受着那崭新的质地,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这……都是新的?好家伙!清风,你这……”
他抬头看向苏清风,眼里满是赞赏和询问。
“三张熊皮,二十八张狼皮,总共卖了一千一百块。”苏清风声音清晰平稳,报出了总数。
“一千一……百块?”林大生倒吸一口凉气,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仿佛要确认自己没听错。
随即,他重重一拍炕桌,震得茶碗都跳了一下,脸上绽开巨大的笑容,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兴奋:“好!好小子!真给你办成了!还是这个整价!我就知道你小子有门道,办事牢靠!”
激动过后,林大生迅速冷静下来,恢复了主事人的沉稳。
这笔钱数目太大,必须尽快、公平地分下去,免得夜长梦多,也安大家的心。
“事不宜迟,我这就让立杰去喊人!”他站起身,走到堂屋门口,朝着西厢房方向喊了一嗓子:“立杰!立杰!死小子别猫屋里了!赶紧的,跑趟腿!”
“哎!爹,啥事?”林立杰应道。
林大生吩咐道:“你去,把张志强、郭永强、王友刚、刘志清他们四个,都叫到咱家来!就说清风从城里回来了,有要紧事商量,关于上次上山那事的。快点,别磨蹭!”
“得令!”林立杰一听是这事,眼睛也亮了,应了一声,像只灵活的兔子般窜出了院门,脚步声迅速远去。
屋里,林大生重新坐下,掏出别在腰后的旱烟袋,慢条斯理地装烟叶,划火柴点上,深深吸了一口,青灰色的烟雾缓缓吐出。
“等他们来了,这钱怎么个分法,清风,你心里有章程没?”他透过烟雾看着苏清风。
“林叔,按咱们事先说好的老规矩来平分。”苏清风显然早有腹案,不假思索道。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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