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鱼肚白的晨光还未穿透青云宗外门的云雾，洛凡已踏着晨露来到了外门入口。
外门坐落于清风门主峰西侧的缓坡之上，依山而建，青瓦木梁的建筑错落有致，沿着石阶层层向上蔓延。
入口处是一座丈许高的石拱门，门楣上刻着 “外门” 二字，笔力苍劲，隐隐透着一丝灵力波动，显然是宗内修士亲手所书。
门两侧立着两名身着白色外门弟子服饰的少女，腰间挂着制式短剑，神色肃穆地守在那里，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来往之人。
洛凡刚走到拱门前，便瞥见石拱门左侧的梧桐树下，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那人身穿一袭月白色素裙，裙摆上绣着几缕淡青色的流云纹，随着晨间的微风轻轻摇曳。
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鬓边，衬得那张清丽绝俗的脸庞愈发白皙。
正是昨晚在议事厅内，自己见过的那位外门管事长老，自己昨晚有些东西想要收拾，所以直到今日才来报道。
只是今日，她脸上没有了昨夜的清冷疏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怨恨与怪罪。
那双清澈如溪泉的眸子，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洛凡，像是在看什么十恶不赦的仇人，眉梢紧蹙，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因她的怒意而变得凝滞了几分。
洛凡心中一动，瞬间便明白了症结所在。
昨晚他与清瑶仙子的纠葛，想必这位长老已经知晓，清瑶仙子为了留下他，甘愿受罚，这位与清瑶姐妹相称、视其如母的年轻长老，自然是把这笔账算到了他头上。
“臭男人，倒是来得挺早。”
不等洛凡开口，那长老便率先冷声道，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她向前踏出一步，月白色的裙摆扫过地面的草叶，带起几颗露珠，“我还以为你不敢来，或是趁着夜色偷偷跑了呢。”
洛凡神色平静，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弟子洛凡，见过长老。”
他没有辩解，也没有露出丝毫不满。
正如他心中所想，此事他虽算是半个受害者，但清瑶仙子确实因他受了牵连。
他如今一心想要留在清风门，找到治好玄心的方法，这点刁难，于他而言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事，让这位长老出出气，事情反而能更顺利些。
见洛凡这般态度，没有丝毫反抗之意，月白色素裙长老眼中的怒意非但没减，反而多了几分不耐。
她最见不得这种软骨头的样子，清瑶姐姐那般骄傲的人，竟然为了这样一个毫无骨气的男人甘愿受罚，真是越想越气。
“哼，倒是识相。” 她冷哼一声，眼神上下打量着洛凡，像是在审视一件货物，“不过，别以为你乖乖听话，就能在我外门安安稳稳待下去。
青云宗外门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地方，想要留下，就得守我的规矩。”
“弟子明白，还请长老吩咐。” 洛凡依旧恭恭敬敬地回应。
他能感觉到，这位长老虽然语气不善，但身上并无凛冽的杀意，眼底的怨恨更多是出于对清瑶仙子的维护，并无真正的坏心眼。这般想着，他心中的那点戒备也消散了不少。
“明白就好。” 月白色素裙长老抬了抬下巴，指了指石拱门旁堆放的一堆巨石，“看到那些石头了吗？每块都有千斤重，是昨晚刚从后山运回来，准备用来修缮外门院墙的。
你既然这么想留在外门，就先把这些石头搬到东侧的空地上去，必须搬完。”
洛凡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堆巨石足有数十块之多，每一块都黑漆漆的，表面粗糙，散发着淡淡的土腥味，确实分量不轻。
千斤重的石头，对于寻常凡人来说，哪怕是一块也难以挪动，但对于修士而言，只要灵力运转顺畅，并非难事。
只是，这位长老显然是故意刁难。
外门弟子搬运重物，通常会借助简单的符箓或是宗门配备的木架，而且这般多的巨石，就算是修为达到蜕神境的弟子，想要全部搬完，也得耗费不少精力和时间。
更何况，她特意强调 “每块都有千斤重”，显然是想让他浪费些修炼的时间。
“怎么？做不到？” 见洛凡没有立刻行动，月白色素裙长老挑眉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若是连这点活都干不了，那你也别留在清风门了，趁早滚蛋，省得在这里碍眼。”
“弟子遵命。” 洛凡没有迟疑，转身便朝着那堆巨石走去。
他如今修为已是蜕神境八层，灵力不算雄厚，但搬千斤重的石头倒也不算吃力。
只是长老的要求是搬完所有，时间确实会有些久。
一旁守在石拱门的两名外门弟子见状，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她们自然认识这位管事长老，名为苏谨言，虽是外门管事长老，但辈分不低，更是清瑶仙子的亲传小师妹，
自幼被清瑶仙子带在身边，在宗门内颇受疼爱，苏长老平日里性子清冷，待人也算公正，今日这般刁难一个新来的弟子，倒是少见。
“那小子是谁啊？竟然惹得苏长老这么生气？” 其中一名身材微胖的女弟子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不清楚，看着面生得很，像是刚入宗的。” 另一名身材高瘦的弟子摇了摇头，“不过能让苏长老亲自在这里等他，还特意刁难，想必是和清瑶仙子有关。
你没听说吗？昨晚清瑶仙子为了一个男人，甘愿受罚，被宗主禁足三月呢。”
“什么？还有这种事？” 微胖弟子瞪大了眼睛，“清瑶仙子那般圣洁的人，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受罚？难道这小子就是……”
“大概率是了。” 高瘦弟子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洛凡的背影上，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苏长老和清瑶仙子亲如姐妹，自然是为清瑶仙子抱不平，所以才故意整治他。”
两人的议论声不大，但洛凡耳力远超常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心中没有波澜，只是默默走到一块巨石前，深吸一口气，运转体内微薄的灵力，汇聚于双臂。
“喝！”
低喝一声，洛凡双臂用力，那块千斤重的巨石便被他稳稳抬起。
巨石底部与地面摩擦，发出 “咯吱” 的声响，震起一片尘土。他脚步沉稳，一步步朝着东侧的空地走去。
苏谨言站在原地，看着洛凡的身影，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本以为，洛凡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子，蜕神境的修为定有些水分，搬起千斤巨石定然会十分吃力，说不定还会出丑。
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轻松便将巨石抬起，步履平稳，脸上连一丝吃力的神色都没有。
这让她心中的火气又上来了几分。
“慢着！”
就在洛凡即将走到东侧空地时，苏谨言的声音再次响起。
洛凡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眼神平静无波：“长老还有何吩咐？”
“谁让你用灵力的？” 苏轻语走到他面前，双手叉腰，语气带着几分蛮横，“外门弟子修行，首要讲究根基稳固。
搬这点东西都要动用灵力，可见你根基有多薄弱，从现在起，不准动用一丝灵力，纯靠肉身力量搬运。”
这话一出，旁边的两名外门弟子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纯靠肉身力量搬运千斤巨石？这简直是强人所难！就算是天生神力的凡人，也未必能做到，更何况是修士？
修士修炼灵力，肉身虽比凡人强横，但大多不如专门炼体的修士，苏长老这要求，显然是故意为难了。
洛凡心中也泛起一丝无奈。他知道苏谨言是气不过，但这般要求，确实有些过分。
不过，他并未反驳，只是点了点头：“弟子遵命。”
说着，他散去双臂中的灵力，只凭肉身力量托着巨石。
失去了灵力的支撑，千斤重的压力瞬间全部压在他的臂膀上，骨骼发出 “咔咔” 的轻响，手臂也微微颤抖起来。
他的肉身经过玄心之力的潜移默化，确实比普通修士强横不少，但纯靠肉身托着千斤巨石，依旧十分吃力。
额头上很快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地面上。
苏谨言看着他额角的汗珠，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很快便被怒意掩盖。
她冷哼一声，转身走到梧桐树下，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洛凡：“快点搬，别磨磨蹭蹭的，搬不完，你就自己滚出清风门。”
洛凡没有说话，只是咬紧牙关，一步步朝着东侧空地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脚下的石板被踩得微微下陷，留下浅浅的脚印。
阳光渐渐升高，穿透了云层，洒在大地上。
外门的弟子也渐渐多了起来，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入口处的动静，纷纷围了过来，对着洛凡指指点点。
“那不是新来的弟子吗？怎么被苏长老罚搬石头啊？”
“看这样子，是纯靠肉身力量吧？苏长老也太严厉了。”
“听说他是因为清瑶仙子才被苏长老刁难的，清瑶仙子昨晚为了他甘愿受罚呢。”
“什么？清瑶仙子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受罚？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议论声此起彼伏，有好奇的，有同情的，也有不屑的。
一些弟子看着洛凡的样子，眼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显然是嫉妒洛凡能让清瑶仙子如此看重。
洛凡对此充耳不闻，只是专注于搬运巨石。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
但他的眼神依旧坚定，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
他知道，这是他留在清风门的必经之路，为了玄心，这点苦不算什么。
苏谨言坐在梧桐树下的石凳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目光时不时地瞟向洛凡。
她看着洛凡咬牙坚持的样子，心中的火气渐渐消了一些。
她其实也知道，自己这般刁难有些过分。
但一想到清瑶姐姐为了这个男人，不仅违背宗门规矩，还甘愿受罚，被禁足三月，她就忍不住生气。
清瑶姐姐从小将她带大，教她修行，护她周全，在她心中，清瑶姐姐就如同母亲一般。
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清瑶姐姐，更不允许清瑶姐姐为了别人受委屈。
可看着洛凡明明已经十分吃力，却依旧没有丝毫抱怨，也没有向她求饶，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闪躲，她心中又有些复杂。
她从未与男子真正接触过，在她眼中，男人大多都是虚伪、懦弱、自私的。
可洛凡的表现，却与她想象中的有些不同。他虽然看起来平静无波，但那份隐忍与坚持，却让她有些意外。
“哼，装模作样。” 苏轻语轻哼一声，强迫自己收回目光，不再去看洛凡。
时间一点点流逝，太阳渐渐升到了头顶，距离正午越来越近。
洛凡已经搬了将近两个时辰，数十块巨石，已经被他搬了大半。
他的手臂已经麻木不堪，肉身传来阵阵剧痛，每一次弯腰、起身、迈步，都像是在承受酷刑。
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地面上积成了一小滩水渍。
但他依旧没有停下，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搬运的动作。
他的眼神依旧坚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搬完这些石头，留在清风门。
苏轻语看着他的身影，眉头微微松动。
她能感觉到，洛凡的肉身强度确实远超常人，若是换做其他弟子，恐怕早就支撑不住了。
而且，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怨言，也没有露出丝毫不满，这份心性，倒是有些难得。
旁边的围观弟子也渐渐安静下来，看着洛凡的眼神从最初的好奇、幸灾乐祸，变成了敬佩。
“这小子也太能扛了吧？换做是我，早就撑不住了。”
“是啊，纯靠肉身搬千斤巨石，还搬了这么久，太厉害了。”
“没想到他看着不起眼，竟然这么坚韧。”
就在这时，苏轻语的传音玉符突然震动起来。
她取出玉符，注入一丝灵力，清瑶仙子温和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谨言，你在忙吗？我这边没什么事，你不用一直惦记着。”
听到清瑶仙子的声音，苏谨言脸上的冰冷瞬间融化了不少，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姐姐，我没事，就是在外门处理点事情，你怎么样？宗门的惩罚没让你受委屈吧？”
“放心吧，我没事。” 清瑶仙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不过是禁足三月，正好可以趁机闭关修炼。
对了，洛凡已经去外门报道了吧？你莫要太过为难他，他也是身不由己。”
苏轻语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地说道：“知道了姐姐，我不会太为难他的。”
挂了传音玉符，苏轻语看着洛凡的身影，心中的怒意彻底消散了。
清瑶姐姐都开口了，她自然不能再继续刁难下去。
而且，折腾了这么久，她的气也出得差不多了。
更何况，洛凡的表现也确实让她有些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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