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祭坛之上，那股足以重塑天地的浩瀚力量余波，正缓缓归于沉寂。
叶染把玩着那块新融合的、温润如玉的晶体，唇角的弧度冰冷依旧，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家里进了老鼠，还养出了一窝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眼狼。”
她这话的语调很轻，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可听在敖烬耳中，却让他周身刚刚平复的龙气，再次翻涌起来。
金色的龙瞳中，神光凛冽。
“灰牙。”他吐出这个名字，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降温。
背叛，对于龙族帝尊而言，是不可饶恕的罪。他赐予灰牙信任与权力，换来的却是对方在他背后滋生的野心。这不仅是对他权威的挑衅，更是对他眼光的侮辱。
“回去，清理门户。”敖烬的决定简单直接。
“别急嘛。”叶染却抬手，用那块混沌灵珠的晶体，不轻不重地敲了敲他的胸口，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你看你，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她仰头看着他，那双愈发深邃的黑眸里，终于漾开一丝熟悉的、看好戏的玩味，“当几天三界主宰，还真把自己当成忧国忧民的圣君了？忘了我们是来干嘛的？是来玩的。”
敖烬皱眉，显然不认同她的说法。
“玩？”
“对啊，玩。”叶染理直气壮，“老鼠偷了你的米，你不应该生气，你应该思考，怎么玩死这只老鼠，才能让你最开心。是把它吊起来风干，还是让它看着自己的同伴被猫一口口吃掉？这才是乐趣所在。”
她顿了顿，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紧绷的下颌线：“你现在这副样子，太无聊了。像个被掀了龙宫的老龙王，只知道喷火。”
敖烬被她这番歪理邪说气得一时语塞，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词。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脑回路，永远异于常人。愤怒与背叛这种情绪，在她那里，似乎总能转化为某种病态的娱乐项目。
他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指，将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他们动的是万妖窟，是你我留下的根基。”
“根基？”叶染轻笑出声，反手握住他的大掌，十指相扣，“敖烬，你还没明白吗？我们两个，站在这里，就是三界唯一的根基。只要我们还在，别说一个万妖窟，就是整个三界翻过来，我们也能再把它翻回去。”
她的语气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调调，可话语中的那股睥睨天下的狂傲，却让敖烬心中的火气，莫名平息了些许。
是了，他差点忘了。他们不是来当救世主的。
就在这时，被叶染握在掌心的那块混沌晶体，忽然毫无征兆地，绽放出一道柔和却极具穿透力的光芒。
光芒并不刺眼，却让两人都无法忽视。
那道光束，并未像寻常光线般直射出去，而是在半空中扭曲、折叠，最终，指向了古战场上空某处空无一物的黑暗天幕。
“看来，我们的小宝贝有别的想法。”叶染挑眉，松开了敖烬的手，任由那块晶体悬浮在自己面前。
敖烬顺着光束指引的方向望去，那里除了永恒的死寂与黑暗，什么都没有。可在他如今被本源之力强化过的感知中，却能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不和谐的“褶皱”。
那片空间，像是被人用看不见的针线，拙劣地缝补过。
“空间壁障的薄弱点？”敖烬沉吟道。
“不止。”叶染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是伤口。”
她抬起手，一缕精纯的混沌魔气自指尖溢出，向着那片空域探去。魔气在接触到那片“褶皱”的瞬间，并未如预想中那样穿透，而是像泥牛入海，被一股混乱而陌生的规则之力搅碎、吞噬。
“有意思。”叶染收回手，脸上的表情愈发玩味，“这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力量。它在排斥，也在吞噬。像一个开在健康身体上的、正在腐烂流脓的伤口。”
她看向敖烬：“混沌灵珠指引我们来这里，说明最后一枚碎片，或者修复世界本源的关键，就在这伤口的另一头。而那几个跑调的音符里，最诡异的那个，源头也在这里。”
两人都明白了。
相比起灰牙和柳如烟这种内部的“家贼”，这个来自域外的“伤口”，才是真正威胁到世界本源的隐患。
“你想先去这里？”敖烬问。
“当然。”叶染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家里的老鼠，跑不出米缸，随时可以回去慢慢碾。可这外面的野猫，要是让它溜了，下次再想找，可就麻烦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有一种预感，我们那位‘老朋友’，跟这道伤口，脱不了干系。”
一提到那个“老朋友”，两人之间的气氛便沉凝了几分。
敖烬不再犹豫。
他很清楚，能让叶染都如此忌惮的存在，其威胁程度，远在三界的一切麻烦之上。
“走。”他言简意赅。
两人身形一动，便化作两道流光，向着那片被光束指引的黑暗天幕疾射而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片空间“伤口”的真实面貌，也逐渐清晰地呈现在他们眼前。
那是一道横亘在虚空中的、巨大无比的裂缝。
它不规则地扭曲着，边缘地带，无数细小的空间碎片生生灭灭，像是玻璃上的裂纹。从裂缝深处，渗透出一种灰蒙蒙的、带着死寂与混乱气息的雾气。
这里没有任何声音，连光线都被扭曲吞噬，灵气更是稀薄到了极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暴、驳杂、对三界生灵充满恶意的域外能量。
这里，是三界的边界，是世界的伤疤。
混沌灵…珠的光芒，在靠近裂缝后，变得更加明亮，指引着他们深入其中。
“跟紧了。”敖烬低声说了一句，周身升腾起磅礴的龙气，金色的光芒化作一个巨大的护罩，将两人包裹其中，抵御着那些狂暴能量的侵蚀。
叶染却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任由那些域外能量冲刷在自己身上。她的混沌魔躯，对于这种混乱能量，有着天然的亲和力与压制力，这些能量非但伤不到她，反而像是遇到了君王的臣子，在她身周温顺地流淌。
她甚至还饶有兴致地伸出手，捻起一缕灰色雾气，放在鼻尖闻了闻。
“一股子腐烂星辰的味道，难闻死了。”她嫌弃地撇了撇嘴。
敖烬看着她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默默收敛了护罩的大半力量，只维持着最基本的防御。跟这个女人在一起，有时会让他觉得自己那些如临大敌的准备，显得很多余。
两人并肩，一步踏入了那片深不见底的虚空裂缝。
踏入的瞬间，周遭的景象骤然变换。
他们仿佛进入了一个由无数破碎镜面组成的万花筒世界。四面八方，都是扭曲的光影和混乱的能量乱流。没有上下，没有左右，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不清。
偶尔能看到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骸骨，如同星际尘埃般，在虚空中静静漂浮。还能看到一些破碎的大陆板块，上面残留着早已化为废墟的、风格迥异的文明遗迹。
这里是世界的坟场，是宇宙的边荒。
混沌灵珠的光芒，是这片混乱之地唯一的坐标。它坚定不移地，指引着一个方向。
两人在虚空中穿行，速度快得惊人。敖烬凭借龙族天生的空间感应，避开了一处处致命的空间陷阱。而叶染，则凭借她魔尊的经验，识别出那些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的能量暗流。
不知穿行了多久，前方的混沌灵珠，光芒忽然一盛。
在他们前方的虚空深处，出现了一片更加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灰色雾区。那片雾区，像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肿瘤，盘踞在虚空之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
“就是那里了。”敖烬的眼神变得凝重。
他能感觉到，那片雾区中，蛰伏着极其强大的生命体。不止一个。
叶染也停下了脚步，她没有看那片雾区，而是侧过头，目光望向了两人侧后方的一块巨大的、漂浮的陨石阴影。
她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极浅的、恶作剧般的笑容。
“敖烬。”她轻声开口。
“嗯？”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像被人跟踪了？”
敖烬一怔，神念瞬间扫向四周，却一无所获。那片区域，除了冰冷的陨石和虚空能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就在他以为是叶染又在开玩笑时，叶染却忽然抬起手，对着那片陨石阴影，屈指一弹。
“出来玩啊，躲着做什么？”
她这一弹，没有带起任何劲风，也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仿佛只是一个随意的动作。
然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那片巨大的陨石阴影，毫无征兆地，剧烈地扭曲了一下。
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一道道模糊的身影，在那扭曲的光影中，被迫显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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