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全尺度测试
梵天琉璃的第一次炼制，在月球基地最深层的零重力实验室进行。
实验室是直径五十米的球形空间，内壁覆盖着吸收灵能的黑色材料。正中央悬浮着一个透明的炼制炉，炉内是熔融态的恒河灵沙、地脉炎心和月岩粉末的混合物，在灵能场的作用下缓慢旋转，发出暗金色的微光。
苏晓和陈玄悬浮在炼制炉两侧。
“灵能场稳定度98%。”陈玄盯着面前的监控面板，“材料融合度达到临界点，可以开始空间褶皱。”
苏晓闭上眼睛。她的灵根还在隐隐作痛，像有细小的裂痕在灼烧。医疗组警告过她，如果今天再次过度使用空间能力，可能会导致灵根永久性损伤。
但她没有选择。
“三秒后开始。”她低声说，双手抬起。
灵能从她的指尖流出，不再是之前那种磅礴的银白色洪流，而是纤细的、近乎透明的丝线。丝线在空中编织，不是强行扭曲空间，而是像蜘蛛结网一样，在空间结构的天然节点上搭起框架。
陈玄屏住呼吸。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空间开始“软化”，像一块被温水浸湿的布料，逐渐失去刚性。炼制炉内的材料熔融体突然加速旋转，表面出现奇异的波纹。
“稳住……”苏晓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我需要把褶皱的曲率控制在0.3到0.7之间……太高会撕裂材料，太低达不到效果……”
空间像被无形的手揉捏，开始形成复杂的褶皱结构。那些褶皱不是随机的，而是有规律的分形图案，像蕨类植物的叶片，像雪花的结晶，像星系的旋臂——自然界中最常见的、有序与无序共存的形态。
炼制炉内的材料开始发光。
最初是暗金色，然后逐渐变亮，变成炽烈的白金色。在光芒最盛的瞬间，材料内部突然出现了蜂窝状的结构——不是人为设计的，是自发生成的。六边形的网格从中心向外蔓延，每个网格的大小、角度都有微妙的差异，但整体和谐得令人心悸。
“就是现在！”陈玄喝道，“停止空间褶皱，开始固化！”
苏晓双手一收。空间褶皱像退潮般平复，炼制炉内的光芒开始收敛。蜂窝状结构在固化过程中保持稳定，最终形成了一块巴掌大小、半透明、内部有无数金色光点流转的晶体。
梵天琉璃。
它被磁力夹具从炉中取出，悬浮在两人面前。在零重力环境中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内部的光点都会重新排列，形成新的图案，仿佛有生命在里面呼吸。
“测试参数。”苏晓的声音有些虚弱。
陈玄将晶体放入检测仪。数据流瀑布般刷过屏幕：
【灵能传导效率：372%（传统材料基准100%）】
【自适应频率范围：±18.7%】
【相位同步延迟：小于0.0003秒】
【环境兼容度：A+级】
“成功了。”陈玄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所有指标都超过预期。特别是自适应频率范围——这意味着蜂窝节点可以根据周围环境自动调整振动频率，完美融入背景灵能波纹。”
苏晓伸手触摸那块晶体。它温润如玉，但指尖能感觉到内部微弱的脉动，像一颗小小的心脏。
“这只是第一块。”她说，“我们需要三百块。”
“有第一块，就有第三百块。”林砚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干得好，两位。现在，让我们看看它能不能用。”
第一次全尺度测试，在月球基地背面的模拟战场进行。
那是一片被清理出来的环形山平原，直径十公里，地面铺满了传感器阵列。平原中央，竖起了一个十米高的金属塔，塔顶安装着刚刚炼制出来的梵天琉璃节点。
测试指挥室里挤满了人。研究组的成员，联合防御司令部的高级军官，各国代表团的观察员。所有人都盯着主屏幕，屏幕上显示着节点的实时数据和周围环境的灵能分布图。
“测试开始。”林砚下令。
塔顶的梵天琉璃节点被激活。
淡银色的灵能从晶体内部涌出，不是像护盾那样撑开一个硬壳，而是像墨水滴入清水，缓慢而均匀地向四周扩散。短短三秒，以塔为中心，半径一百米的球形区域被一层流动的银色光幕笼罩。
“迷彩层生成完毕。”技术员报告，“正在注入模拟探测信号。”
第一波探测信号是标准的灵能雷达波。银色的光幕表面荡起涟漪，但没有破裂。节点自动调整了振动频率，让迷彩层的灵能特征与雷达波形成“共振抵消”——就像两个声波相遇，如果频率相同、相位相反，就会互相抵消。
探测波穿过去了，但接收端收到的是一片空白。
指挥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
“第二波测试，主动攻击模拟。”林砚说。
平原边缘，一台灵能炮开始充能。炮口亮起炽白的光芒，那是模拟清道夫灵能汲取光束的能量特征。
光束射出，直扑银色光幕。
这一次，光幕的反应更惊人。它没有硬扛，而是在被击中的区域瞬间“凹陷”，形成一个漏斗状的变形。光束顺着漏斗的斜面滑开，像水流遇到倾斜的石板，被偏转了四十五度角，射向旁边的空地。
“偏转成功！”技术员的声音激动到发颤，“能量消耗……只有传统灵能护盾的7%！”
“再测一次，提高攻击强度。”沃尔科夫将军沉声说。
第二轮攻击，灵能炮的功率提升到150%。光束更粗，更亮，带着嘶嘶的电离声。
梵天琉璃节点的反应更快了。这次它不只是偏转，还在偏转的同时，将部分攻击能量吸收，转化为维持迷彩层的动力。银色的光幕反而更亮了。
“自适应学习功能确认。”陈玄盯着数据流，“它在记住攻击模式，优化应对策略。就像……就像有生命一样。”
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
节点撑住了所有测试。无论是高频连续的速射，还是单发高能的蓄力攻击，它都能找到最优的应对方式。有时候偏转，有时候吸收，有时候甚至利用攻击能量在迷彩层表面制造虚假目标，误导后续攻击。
测试进行了整整两小时。
当林砚宣布结束时，指挥室里爆发出掌声。连一向严肃的沃尔科夫将军都用力拍了拍控制台：“好！这东西能用！马上量产！”
但苏晓没有笑。
她盯着测试数据的最后一项——那是节点在高速运动状态下的表现。
“有问题。”她说。
掌声渐渐平息。所有人都看向她。
“看这里。”苏晓调出数据图表，“当节点以每秒三百米以上的速度移动时，自适应算法会出现平均0.05秒的延迟。虽然很短，但足够让迷彩出现‘闪烁’——在连续的探测下，会暴露出周期性的破绽。”
陈玄皱眉检查数据：“确实……高速运动时，灵能场的动态平衡被打破，节点需要时间重新计算环境参数。0.05秒……如果是面对清道夫的连续探测，这个破绽会被抓住。”
指挥室的气氛又凝重起来。
“能解决吗？”林砚问。
“需要更强大的实时计算能力。”研究组里的俄罗斯数学天才伊万举手发言，“我的分析是，问题不在于算法本身，而在于计算速度跟不上环境变化。节点需要预判未来的环境参数，提前调整，而不是等变化发生后再反应。”
他调出一个复杂的混沌数学模型：“我设计了一种‘预测性调整’方案。利用混沌理论的非线性预测，提前0.1秒计算出环境可能的变化趋势。但这就需要……”
“需要接入‘薪火一号’的主计算阵列。”苏晓接过了话，“做超大规模实时模拟。普通计算机算不动。”
林砚沉默了几秒。
“薪火一号”的主计算阵列，是那艘深空探索舰的“大脑”，也是人类目前最强大的灵能计算机。它正在监控整个太阳系的预警网络，分析清道夫的行动模式，运行着数十个关乎人类存亡的关键程序。
把它的算力分给蜂窝网络，意味着其他任务会受到影响。
“我们需要权衡。”张承志缓缓说，“是优先保证预警网络的完整，还是优先隐藏关键设施。”
“我们可以分时段。”伊万提议，“每天分出一半的计算窗口给蜂窝网络模拟，用两个月时间优化算法。这样两边都能兼顾。”
“我们没有两个月了。”沃尔科夫将军摇头，“清道夫的侦察编队已经接近土星轨道。最新情报显示，他们的大部队在奥尔特云边缘完成了集结。最多六周，第一波真正的攻击就会到来。”
指挥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苏晓看着屏幕上那个完美的梵天琉璃节点，又看看高速运动测试里的那个微小但致命的缺陷。
完美的盾，差一点就能挡住所有的矛。
但差的那一点，可能就是生死之间的距离。
裂月侯的低语
测试结束的当天下午，“薪火二号”核心船员选拔的最终结果公布了。
公告板前围满了人。苏晓路过时，看见王岩站在人群外围，脸色铁青。他盯着公告板上的名单，手指攥得发白。
前五名被加粗显示。第一名是林家推荐的一位空间感知特长的觉醒者，第二名是欧罗巴联盟的王牌飞行员，第三名是印度觉醒者部队的指挥官，第四名是陈家洛的哥哥陈宇，第五名是……
不是王岩。
王岩排在第六。
刚好在核心船员名单之外。
苏晓停下脚步。她想起一个月前王朔的“合作提议”，想起那句话：“你只需要在最终评审会上说一句话……”
她没有说那句话。
现在，王岩落选了。
王岩猛地转身，撞开围观的人群，大步离开。他的背影僵硬得像块石头。
苏晓想叫住他，但最终还是没开口。说什么呢？安慰？解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说什么都显得虚伪。
她转身走向实验室，但没走几步，就被堵住了。
王朔站在走廊转角，斜靠着墙，脸上挂着那种熟悉的、带着讥诮的微笑。但今天，那笑容里多了些别的东西——某种冰冷而尖锐的东西。
“满意了？”他问。
苏晓停下脚步：“选拔是公平的。评审委员会有七个人，我只是其中之一。”
“公平。”王朔重复这个词，像在品尝什么奇怪的味道，“是啊，公平。陈宇刚好比你大两岁，刚好在你需要陈家帮忙的时候出现，刚好在最终评审前三天提交了一份关于‘深空灵能环境适应性’的突破性报告——真是太巧了。”
“那份报告我看过，确实有价值。”苏晓平静地说，“陈宇在模拟舱里连续待了三十天，收集的数据对‘薪火二号’的护盾设计有重要参考意义。这是他的本事。”
“他的本事，还是陈家的本事？”王朔直起身，走近两步，“苏晓，你天真得让我想笑。你以为你在为全人类奋斗，你以为你团结了所有人。但你看看周围——欧罗巴人在怀疑龙夏人，龙夏世家在互相倾轧，焚天盟在暗处冷笑。人类从来就不是一个整体，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所以呢？”苏晓抬头看着他，“所以我们就该放弃团结，各自为战？等清道夫来的时候，一个一个被吃掉？”
“团结的前提是公平。”王朔的眼睛里闪着冷光，“但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公平。既然没有，那就各凭本事。王家有王家的路，你们有你们的路。只是……”
他顿了顿，笑容变得诡异。
“等清道夫真的到来时，你们才会知道，谁选的路才是对的。裂月侯大人已经苏醒，他的目光早就穿透了星空。他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到时候，希望你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说完，他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
苏晓站在原地，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裂月侯……苏醒了？
当晚，凌晨一点。
月球基地的地下深层仓库，第三区。这里存放着从历次行动中缴获的焚天盟物品，大部分都经过了严密的灵能封印。
其中一件物品，编号A-07，被称为“裂月侯古玉”。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玉牌，表面有血色的纹路自然形成一个月牙图案。自从三年前从一次焚天盟突袭行动中缴获后，它就被封存在多层灵能抑制场中，从未有过异常。
直到今晚。
值守的安保人员正在打瞌睡，突然被刺耳的警报声惊醒。他跳起来，看向监控屏幕——封印A-07的抑制场能量读数正在剧烈波动。
“控制中心！第三区A-07出现异常！”他对着通讯器大喊。
屏幕里，那块黑色玉牌正在发光。不是反射灯光，而是从内部透出的暗红色光芒。玉牌表面的血色月牙纹路像活过来一样，开始缓慢流转。
更诡异的是，封印它的灵能抑制场正在被“吸收”。那些维持抑制场的能量，像水流进海绵一样，被玉牌吸了进去。
“所有人员撤离第三区！”控制中心的命令传来，“启动二级隔离程序！”
厚重的合金闸门开始降落。但就在闸门合拢前的瞬间，玉牌突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灵能脉冲。
脉冲穿透了正在关闭的闸门，穿透了层层防护，像一道无声的涟漪，扫过整个月球基地。
所有觉醒者，在这一刻，都听见了。
不是通过耳朵，是直接在大脑深处响起的声音。那声音古老、苍凉、带着某种非人的韵律：
“……潮汐……核心……”
“……钥匙……”
“……归来……”
声音持续了三秒，然后消失了。
闸门彻底合拢，第三区被完全隔离。但基地里，已经炸开了锅。
林砚穿着睡衣就冲进了指挥中心，张承志和沃尔科夫将军也随后赶到。技术组正在全力分析刚才的灵能脉冲，但初步结果令人心惊——脉冲中蕴含的信息结构复杂到无法解析，那不是人类语言，也不是已知的任何外星编码。
而是一种……呼唤。
“他在呼唤什么？”张承志脸色发白，“潮汐核心？钥匙？归来？”
“裂月侯在月球遗址深处沉眠了三千年。”林砚盯着屏幕上玉牌的影像，“如果绿茵联盟的记录没错，他当年试图吞噬月球，是为了获取月球内部的‘潮汐核心’——那可能是某种控制灵气潮汐的关键。”
“钥匙呢？”沃尔科夫将军问，“什么钥匙？”
苏晓这时也赶到了指挥中心。她听到“钥匙”这个词时，突然想起根须消散前说的那句话：
“种子已经种下……生长需要时间……也需风雨……”
还有在印度，她昏迷前看到的那个握着黑色玉牌的身影。
“也许……”她缓缓说，“裂月侯需要的钥匙，就是我们正在研究的东西。蜂窝网络，梵天琉璃，甚至是……‘薪火二号’。”
所有人看向她。
“绿茵联盟、裂月侯、清道夫……这三者之间，一定存在某种我们还没理清的关联。”苏晓的声音在颤抖，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某种逐渐清晰的预感，“裂月侯想用潮汐核心做什么？清道夫为什么要清除灵气文明？我们以为自己在对抗两个不同的敌人，但也许……”
她没说完。
但所有人都明白了那个“也许”后面的意思。
也许，他们面对的是同一场战争的不同侧面。
而人类，正站在战场的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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