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尼黑,专科医院顶层隔离病房。
时明玺的意识漂浮在一片混沌的雾海里。
那场漫长手术像一场被强行塞进他破碎身体里的噩梦,只有生理监测仪器上那些数字和波形,记录成功与存活。
他的“醒来”,并非真正的清醒。
时家动用了最顶尖的术后监护,也动用了最严密的行为管理。
一种精心配比的复合药物通过静脉持续泵入他的身体。
不仅是镇痛和抗排斥的药物,里面混合了作用缓释的镇静剂和特定神经抑制剂,剂量被精确计算。
目标十分明确,维持生命体征稳定,同时确保他无法长时间保持清晰的意识,自然也没有反抗能力。
他的世界被切割成无数个碎片化的片段。
心脏的搏动变化明显,他自己能感觉得到。
有时他能模糊地看到穿着无菌防护服的人影在眼前晃动,听到德语和中文夹杂压低了的交谈声。
那些声音忽远忽近,他数次都怀疑自己是在梦里。
他陷在一种半昏半醒的泥沼里。
思绪无法连贯,记忆支离破碎。
但是他记得星光熠熠的秦也,记得傲娇的女儿。
他何等理智,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破碎的逻辑拼凑出残酷的真相,
他的意愿,他的骄傲,他对自己生命的掌控权,在时家面前,一文不值。
但是他现在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困难,心理上的痛苦远超身体。
总体来说,他还是配合治疗的,因为他不能死在这里。
异常清晰,异常坚定。
被控制被羞辱,求死的念头曾汹涌而来,可是他有妻女啊。
时家能对他下手,就能对她们下手。
如果他“意外”死在这里,或者表现出彻底的不配合,时家为了维护家族利益和体面,会怎么对待知晓部分内情,已无价值的秦也?
时昑,残忍一些去想的话,她是快要离开的人。
他开始在混沌中努力分辨。
分辨哪些是真实的疼痛,哪些是药物的作用。
分辨那些模糊话语里的信息碎片。
分辨每天不同时段自己意识的清晰度变化。
他用尽全部力气,去记住每一次相对清醒的短暂时刻。
他配合着必要的医疗操作,吞咽下那些味道古怪的药物和流食,尽量表现出一种麻木的顺从。
他得回到他们身边,他得拿到时家的权利,哪怕是所谓自家人,他也会报复的。
因为,他们没把他当人啊。
单向玻璃后面,几位时家长辈并排站着,凝视着里面病床上那个安静死寂的身影。
时明玺闭着眼,脸色在无菌病房特有的冷白光线下有点诡异,身上连接的各种管线如同藤蔓。
“恢复情况比预期慢。”负责术后护理的主治医生,一位德裔专家用流利但带着口音的中文汇报道。
“排异反应在可控范围内,但生理指标的波动较大,对药物的耐受性和反应也不够理想,病人的配合度很低。
即使在药物作用下,他的身体也在本能地排斥和抵抗治疗进程,这严重影响了恢复速度和精神状态的稳定。”
面容严肃的时家舅公皱了皱眉,他手里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
“心源匹配度问题?”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
“从医学角度看,当前使用的心源与患者的匹配度在可接受范围内,但并非理论上的最优选。
手术本身是成功的,但术后恢复是一个系统工程,患者的心理状态、求生意志、对移植器官的接纳程度,都至关重要。
时先生存在明显的心理排斥。这可能是导致他恢复迟缓状态反复的重要原因。”
另一位稍微年轻些、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时家堂兄冷哼了一声:“心理排斥?命都捡回来了,还有什么好排斥的?心源合不合法有什么重要?难道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
时承意站在稍靠后的位置,目光复杂地看着玻璃后的时明玺。
听到问话,他微微垂眼,低声道:“明玺的性格大家都知道。这也是选他做继承人的原因。”
“强制手术这件事他肯定不接受……”
“不接受?”捻佛珠的舅公声音陡然拔高,“他的命是时家的!不是他一个人的!为了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我们不惜代价救他,他还敢不接受?!”
佛珠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讲什么合法不合法!他杀人合法?轮到救他自己的命,反倒矫情起来了?说到底,这件事难道不是在救他?他有什么资格不配合?难道醒来以后还真敢闹翻了天去不成?!”
病房观察区里一时无人接话,所有人都知道时明玺的手段和脾气。
“医疗团队这边,继续加强镇静和精神疏导药物的使用。务必让他安静下来,尽快恢复基本生理功能。”
“时家需要的是一个能重新执掌玺玉的继承人,不是一个躺在病床上闹情绪的废物。”
“时间久了,药物作用下,总会想通的。”
时承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年少时就开始接管玺玉,那时的他何等意气风发。
“他拖得太晚了。”一直没开口的另一位年迈长辈,突然叹息一声。
“如果早点手术,用最好的心源,配合度最高,不会弄成现在这副样子。”
没有人再说话。
他们陆续离开了观察区。
脚步声远去。
单向玻璃后,病房内依旧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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