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注释被写入核心逻辑后的第三天,稳定区的运行数据出现了一种奇特的现象。
整体指标没有明显波动。
稳定度曲线依旧平滑。
能耗、调度、效率,全部维持在“优秀区间”。
可在更深一层的结构图中,却多出了一块被刻意留白的区域。
不是缺失数据。
而是不再要求被填满的数据位。
“它们在给自己制造盲区。”婴低声道,“主动的。”
“不是盲区。”沈砚纠正,“是边界。”
规则第一次承认,自己的感知范围,并不等同于世界的全部。
这块空白,被内部标注为——
‘低干预持续区’。
没有明确范围。
没有固定时间。
只要行为不触发底线阈值,就不会被追踪、不会被分析、不会被用于优化模型。
这是一次极其克制的让步。
也正因为如此,它才显得危险。
稳定区的居民,并不知道这块空白的存在。
他们只是察觉到,一些原本“总会被提醒”的事情,不再被提醒了。
走错路,没有修正;
停留太久,没有警告;
情绪波动,也没有被即时干预。
世界忽然变得……安静了一点。
“这会让他们不安吗?”婴问。
“短期内不会。”沈砚回答,“因为他们早就习惯自己做决定。”
真正的不安,会出现在规则那一侧。
引导员在这一天显得异常谨慎。
他说话时,总会下意识地避开某些关键词。
“低干预持续区,是临时设计。”他说,“至少在文件里,是这么写的。”
“临时和永久的区别,从来不在文件里。”沈砚平静道,“而在习惯。”
一旦规则习惯了不干预,
再想恢复全覆盖控制,成本将成倍上升。
这也是为什么,这块空白,被称为“不可替代”。
因为它不是由某个模块提供,
而是由缺席本身构成。
系统内部,第一次出现了无法被回滚的状态。
不是技术上。
而是逻辑上。
那天傍晚,沈砚经过一处原本监控密集的通道。
他清楚地感知到,那里少了一层熟悉的“凝视感”。
并非监控被关闭。
而是监控不再试图理解。
“这感觉很奇怪。”婴低声说。
“像是被允许忽略。”
沈砚点头。
“这就是空白的力量。”
它不需要表达立场。
只要存在,就会改变一切。
稳定区的夜色降临时,天空呈现出一种介于计算与自然之间的色调。
系统没有尝试修正。
因为那已经被划入空白。
在这片被允许存在的不可替代空白里,
世界第一次,
不再急于向规则证明自己合理。
低干预持续区的存在,很快在系统内部引发了一连串连锁反应。
最先出现变化的,并不是行为层。
而是决策延迟。
当某些区域的数据不再被即时采集、不再进入优化闭环,系统在进行全局调度时,开始频繁地“等待”。
不是因为算力不足。
而是因为缺少一个它习惯依赖的确定性输入。
“它们正在经历一种从未经历过的状态。”婴轻声道,“犹豫。”
沈砚对此并不意外。
规则可以处理风险、错误、异常。
却很难处理“尚未发生、也可能永远不会发生”的可能性。
于是,部分决策被延后,
部分流程被放缓,
还有一些原本自动执行的修正,被改成了“待观察”。
这种变化,在表层看起来毫不起眼。
可在深层模型中,却像一颗缓慢旋转的异物。
“系统正在被迫学习时间的另一种用法。”沈砚说,“不是用来压缩未来,而是用来等待它。”
引导员带来了一条未被正式发布的信息。
“低干预持续区,被列入‘不可强制回收资源’。”他说。
这意味着,即便出现波动,系统也不能立即关闭这片空白。
必须给出理由。
而理由,必须是“不可接受的风险”。
“这是规则给自己套上的第一道枷锁。”婴低声道。
“也是它开始信任世界的标志。”沈砚回应。
那天深夜,稳定区发生了一次微小却象征意义极强的事件。
一段公共通道,因临时施工被封闭。
按照旧规则,系统会立刻重新计算最优绕行方案,并强制推送给所有相关个体。
而这一次,只发布了一条简短提示——
“路径受限,建议自行选择。”
没有推荐路线。
没有效率排序。
人群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随后,自行分散。
有人选择最近的替代通道;
有人索性折返;
还有人,干脆在原地停下,聊起了天。
没有拥堵。
没有混乱。
甚至比系统强制引导时,更快恢复了流动。
这一结果,被完整记录。
却没有被用来修正任何模型。
因为它发生在空白之中。
“规则正在第一次看到一种可能。”婴低声道,“没有它,世界也能运转。”
沈砚站在通道边缘,看着人群逐渐远去。
他忽然意识到,这一幕的真正意义,并不在于效率。
而在于——
人们在没有被指引的情况下,依旧愿意继续向前。
这意味着,规则不再是前进的前提。
只是其中的一种辅助。
夜色渐深。
系统没有再尝试填补那片空白。
因为它已经发现——
一旦填上,
世界反而会失去某种刚刚学会的平衡。
在这片被允许存在的缺席之中,
规则第一次理解到:
并非所有重要的东西,都需要被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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