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意从枕下摸出一个信封，轻轻推到张嬷嬷面前。
张嬷嬷一愣。
“娘子这是……”
“听闻嬷嬷家中有些琐事，妾身便让人去打听了一下。”
程知意声音轻柔，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京郊那块地的地契，已经办妥了。”
“就在令侄的名下。”
“还有这五百两银票，是妾身的一点心意，给那庄子添些物件。”
地契加白银，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张嬷嬷的手猛地一抖。
她看着那个信封，如同看着一块烫手的山芋。
那块地的事，她并未对外人提起。
只是？
这程娘子，是如何得知的？
而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摆平京兆尹，搞定地痞。
这份手段，这份财力，绝非一个小小的侍妾能有的。
“娘子，这……这太贵重了，老奴受不起。”
张嬷嬷下意识地推拒。
“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伺候太后多年，劳苦功高。”
程知意握住她的手，将信封塞进她掌心。
“这点小事，不过是举手之劳。”
“妾身在这王府里，无亲无故。”
“往后还要仰仗嬷嬷，在太后面前多替妾身美言几句。”
她的眼神真诚而恳切。
张嬷嬷看着她，心中天人交战。
侄子的事，确实是她的心病。
那块地若是拿不下来，侄子一家便没了生计。
而这五百两银子，更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数目。
良久。
张嬷嬷深吸一口气，将信封收进了袖中。
“娘子的大恩，老奴记下了。”
她抬起头，目光变得深沉。
“娘子既然这般坦诚，老奴也不跟娘子绕弯子。”
“太后虽厌恶平阳公主此次的行径，但到底那是亲生骨肉。”
“娘子这次借赵将军的手，闹得满城风雨，太后心里，其实是有气的。”
程知意心中一动。
果然。
“多谢嬷嬷提点。”
“还有一事。”
张嬷嬷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
“娘子可知，为何太后对林家一直优容有加，哪怕林侧妃做出那种事，也只是禁足了事？”
程知意摇了摇头。
“妾身不知。”
“因为林家手里，握着先帝的一道密旨。”
张嬷嬷的声音极低，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
“那密旨的内容，老奴也不知晓。”
“但太后对此颇为忌惮。”
“林家虽然没落了，但这道护身符还在。”
“娘子若想彻底扳倒林家，光靠这些后宅手段，是不够的。”
程知意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密旨。
原来如此。
难怪前世林婉月能那般嚣张，难怪太后对林家总是留有一线余地。
这哪里是什么护身符，分明是一颗随时会炸的雷。
“多谢嬷嬷告知。”
程知意郑重地行了一礼。
这个消息，价值连城。
送走了张嬷嬷，程知意坐在床边，久久未动。
这一局，她虽然险胜。
但前面的路，却比她想象的还要凶险。
林家，密旨，太后，平阳。
这一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娘子。”
翠桃走了进来，见她发呆，轻声唤道。
“王爷回来了。”
程知意回过神来。
“到哪儿了？”
“已经进二门了，正往咱们院里来呢。”
翠桃有些紧张。
“王爷脸色似乎不太好。”
程知意理了理鬓角，重新躺回床上。
“把这药碗撤了。”
“换一碗热的来。”
萧晏进屋时，带进了一股深秋的寒意。
他今日穿着一身玄色朝服，显然是刚从宫里出来。
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程知意，他的脚步顿了顿。
“王爷。”
程知意想要起身。
“躺着吧。”
萧晏走到床边坐下，目光在她脸上巡视了一圈。
“伤着哪儿了？”
“没伤着。”
程知意垂下眼帘。
“只是受了些惊吓，大夫说养两日便好了。”
“受惊？”
萧晏忽然轻笑一声。
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本王看你胆子大得很。”
“连赵虎那样的莽夫，都能被你当枪使。”
“还能把大理寺卿逼得递折子。”
“程知意，你这哪里是受惊。”
“你这是要翻天啊。”
程知意心头一紧。
他果然都知道了。
也是，这京城里发生的事，哪一件能瞒得过他的眼线。
她没有辩解，也没有哭诉。
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王爷觉得，妾身做错了吗？”
“平阳要杀我，要杀王爷的孩子。”
“妾身若是不反击，此刻怕是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王爷是希望妾身死，还是希望妾身忍？”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铿锵。
萧晏看着她那双倔强的眼睛。
那里头没有半分悔意，只有一股为了活下去的狠劲。
像极了当年在战场上，背水一战的自己。
他眼中的冷意，渐渐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
“本王没说你错。”
他伸出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只是下次，别把自己置于险地。”
“那马车若是真撞上来，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程知意心中一暖。
他这是在……后怕？
“妾身算准了赵将军会出手。”
“若是赵虎没来呢？”
萧晏的声音陡然严厉。
“若是他晚了一步呢？”
“你就拿自己和孩子的命去赌？”
程知意愣住了。
她看着萧晏紧绷的下颌线，忽然意识到。
这个男人，是真的在生气。
气她不爱惜自己。
“王爷……”
她伸出手，轻轻勾住他的手指。
“妾身知错了。”
“以后不会了。”
萧晏看着那根纤细的手指，叹了口气。
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林家的事，你别再插手了。”
他忽然说道。
程知意心头一跳。
难道他也知道密旨的事？
“为何？”
“水太深，你蹚不过去。”
萧晏站起身，背对着她。
“有些事，不是你能碰的。”
“好好养胎，剩下的，交给本王。”
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
程知意看着他的背影，眸光闪烁。
交给你可以。
但我程知意，从不把命完全交到别人手里。
哪怕是你，也不行。
她转过头，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
密旨。
她一定要查出来，那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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