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书本的翻页声、讨论的低语和魔法的练习光华中悄然流逝，日历上的数字最终翻到了周五。特级班的阶段性能力评估日，如期而至。
清晨的空气带着秋日特有的清冽，天空是那种被夜雨洗净后的、近乎透明的湛蓝，几缕薄云如丝絮般飘浮。永星曦曜学院“实战演练区”坐落在学院东侧，是一片由数座风格各异、功能不同的场馆和露天场地组成的庞大建筑群。第三综合测试场是其中规模较大、设备也最为先进的一座，外形呈流畅的银灰色半球体，表面镶嵌着规律闪烁的淡蓝色导力符文，充满未来感。
泽菲尔、卡尔和莉蒂西莎抵达时，测试场外的准备区已经聚集了一些人。相比于普通年级动辄数百人的考核，特级班的人数要少得多，加上被特邀参与的部分高年级优秀生和皇家学院的交换生，总共也不超过五十人。因此，准备区显得并不拥挤，反而有种精英汇聚的凝练感。
卡尔今天穿着一套深蓝色的校服，材质轻薄但极具韧性，关键部位嵌有不起眼的防护魔纹。他活动着手腕脚踝，棕色的短发在晨风中微微翘起，脸上带着惯有的、混合着期待和紧张的神情。“真不知道这次的测验具体要做点什么，”他低声对两位同伴说，“上次是迷宫解谜加随机遭遇战，上上次是限时课题攻坚……每次花样都不一样。”
莉蒂西莎则是一身深青色的修身训练袍，款式简洁，只在袖口和衣襟处绣有淡淡的银色叶蔓花纹，既方便活动，又不失精灵的优雅。长发被一丝不苟地编成了一条结实而精致的发辫，垂在身后。闻言，她翠绿的眸子平静地扫过周围陆续到来的学生，轻声分析：“或许，重点不在于固定的形式，而在于检验我们在这一阶段是否有实质性的提升，对所学知识的综合运用能力，以及面对未知挑战时的应变能力。”
泽菲尔站在稍靠前的位置，身上是同款式的深紫色训练服，衬得他身形挺拔，灰色的眼眸沉静地观察着测试场入口处不断刷新的魔法光幕信息。听到两人的对话，他补充道：“还有一种可能——为明年的‘奥法巅峰大赛’预筛选人选。”
“奥法巅峰大赛”是整个大陆年轻法师最高规格的竞技盛会，由各大顶级学院、法师议会和皇室联合举办，每三年一次。参赛者代表着各大势力年轻一代的最高水平，竞争异常激烈，同时也是扬名立万、获得无上荣誉的绝佳舞台。
莉蒂西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竞争压力会非常大。我们算中年级特级生，按照惯例，新生不参加，主要竞争对手来自高年级的特级生，还有……”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向准备区另一侧几个气质非凡的身影，“皇家学院的那些交换生。”
卡尔立刻接上，语气加重：“而且我听说，每个学院能派出的正式参赛名额非常有限，我们永星曦曜好像……只有六个名额？”他掰着手指数了数在场的中高年级特级生，眉头微蹙，“这淘汰率可不低。”
“名额有限，选拔自然严格。”泽菲尔的声音依旧平稳，“先专心应对眼前的测验吧。表现出色，才有参与后续选拔的资格。”
三人一边低声交谈，一边随着人流通过安检符文门，正式进入第三综合测试场的内部准备大厅。
大厅极为宽敞，挑高超过十米，地面是光滑的暗色合金，墙壁则是哑光的银白色，上面布满了复杂的魔法纹路和嵌入式屏幕。穹顶是一整块可调节透明度的魔法水晶天窗，此时正让温暖的晨光洒落。大厅一侧整齐排列着数十个带有独立隔间的更衣与准备位，另一侧则是一排实时显示各种数据的巨大光屏，此刻还未激活。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厅中央，那里有一个微微下陷的圆形区域，周围环绕着一圈能量导流装置，显然就是虚拟实地测验的核心启动区。
抵达的学生们自发地按照年级和熟悉程度聚成几个小团体。泽菲尔三人属于中年级特级生中颇为醒目的存在，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高年级的学生大多沉稳持重，只是投来审视或带着些许好奇的一瞥。而中年级的其他特级生，有的对卡尔点头致意（雷诺兹家族在商界的声望不低），有的则对莉蒂西莎的精灵容貌和泽菲尔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静气质多看了几眼。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已经提前抵达、安静地聚在大厅一角的皇家学院交换生小组。
他们统一穿着天启皇家学院标志性的白金双色镶边制服，剪裁极其合体，用料考究，在魔法灯下泛着低调而尊贵的光泽。即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种经过严格训练、深入骨髓的优雅仪态和隐约的威仪感便自然流露出来，与周围穿着各式训练服的永星曦曜学生形成了微妙的对比。
卡尔轻轻碰了碰泽菲尔的胳膊，压低声音，带着点兴奋：“果然，他们也来了！我就说这种综合能力测验，皇室怎么可能不派人参加？这可是了解我们学院顶尖学生实力的好机会。”
莉蒂西莎的目光在那六人身上短暂停留，翠眸中闪过一丝评估的意味：“他们的气息很凝练，魔力波动圆融而稳定，不愧是皇家学院培养出来的。”
泽菲尔的视线则落在其中两人身上——正是大皇子希尔顿和二皇子艾利克斯。希尔顿殿下身姿挺拔，金色的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英俊的脸上带着温和却疏离的浅笑，正与身边一位戴着眼镜、看似学者的交换生低声交谈。艾利克斯殿下则显得随意一些，同样金色的头发稍长，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他正颇有兴趣地打量着大厅里的各种魔法装置，眼神敏锐。
“他们的魔法回路根基，基本都属于高度纯净的光明属性，”泽菲尔低声对卡尔解释道，“这是巴尔福尔皇室血脉传承的特点，强大、神圣，对许多负面能量和黑暗属性有天然的克制与净化效果。”
“皇室专属回路啊……”卡尔咂咂嘴，语气里既有羡慕也有身为战士后裔对强大力量的纯粹向往，“真想亲眼看看实战中是什么效果。对了泽菲尔，”他忽然想到什么，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十足的好奇，“我记得你说过，你开辟的第三条回路，叫‘终暝咏者.暝霄’，是罕见的黑暗精神属性？那……理论上，它能不能反过来压制光明属性？”
莉蒂西莎闻言，也转过头来，翠绿的眸子里闪烁着探究的光芒，显然对此也很感兴趣。精灵对自然与光有着天然的亲近，但对其他属性的魔法奥秘也同样充满求知欲。
泽菲尔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周围的嘈杂声仿佛暂时远去。“理论上，属性之间并不存在绝对的、单向的压制关系。”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如常，“决定胜负的，永远是魔法师的综合实力、对魔力的掌控精度、战术运用，以及……魔法本身的‘等级’和‘质量’。”
他进一步解释道：“‘终暝咏者.暝霄’的特性更偏向于精神层面的影响、侵蚀和掌控，与常见的光明属性治愈、净化、能量冲击属于不同赛道。如果双方的魔法等级相当，精神力强度相近，那么黑暗精神属性在面对纯粹的光明能量时，确实可能因为特性差异而显得‘被克制’，尤其是在驱散负面状态、抵抗精神侵蚀方面。但反过来，如果黑暗精神属性的等级、强度或者运用技巧远超对方，那么它同样可以穿透甚至‘污染’光明防护，达成压制效果。”
他顿了顿，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只不过，在普遍认知和宣传中，光明属性象征着秩序、神圣与希望，其净化特性又被广泛用于对抗亡灵、邪祟等，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光明完全克制黑暗’的简化印象。这种印象，再加上皇室光环，使得光明属性的魔法师，尤其是皇室成员，往往在心理和社会舆论上占据优势。”
莉蒂西莎轻轻颔首，表示理解：“的确，属性本身的象征意义和社会附加价值，有时比实际效果影响更大。别说人类国度，即使在精灵族内，拥有罕见光明亲和天赋的精灵，也会受到格外的尊敬和关注，被认为更贴近生命古树的恩泽。”
卡尔了然：“所以，看的是谁更‘强’，而不是简单的属性标签。明白了。”他搓了搓手，“不过，光明属性听起来还是很帅啊，金光闪闪的……”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而有节奏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位身穿深紫色讲师袍、看起来约莫三十余岁的女教师走到了大厅中央的圆形区域边缘。她面容严肃，眼神锐利，一头深棕色的长发利落地盘在脑后，手中拿着一块闪烁着微光的控制平板。
“安静。”她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原本低声交谈的学生们立刻停止了说话，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欢迎各位特级班学员，以及皇家学院的交换生同学，参加本次阶段性综合能力测验。”女教师目光扫过全场，在皇家学院小组和几位高年级佼佼者身上略微停留，“本次测验，将采用最新的‘虚拟实地沉浸模拟系统’。每位同学进入系统后，都将面对根据你们个人魔力特征、过往表现数据以及随机算法生成的专属测验场景与挑战。”
她抬起控制平板，示意了一下周围墙壁上那些巨大的屏幕：“测验过程，将实时同步到这些屏幕上，所有在场的教师和同学都可以观看。这既是对各位的考核，也是一次难得的互相学习和观察的机会。”
“本次测验将分为高年级组、中年级组以及皇家学院交换生组依次进行。首先，请中年级特级班的学员，按照光幕上即将显示的序列号，进入指定准备隔间，佩戴好神经接驳装置。十分钟后，测验正式开始。”
她的话音刚落，大厅一侧的巨型光屏立刻亮起，滚动显示出中年级特级生的名单和对应的序列号、准备隔间号。
“这么快！”卡尔低呼一声，连忙抬头寻找自己和同伴的名字，“我还没完全做好心理准备呢！”
莉蒂西莎已经迅速定位了三人的信息，语气平静：“早开始早结束也好。而且，我们可以先完成，然后安心观看其他同学，尤其是高年级和皇家学院的表现，或许能学到不少东西。”
卡尔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松了口气，随即又露出一个有点促狭的笑容，用胳膊肘碰了碰泽菲尔：“莉蒂这句话，应该跟后面还没轮到的人说。我倒觉得，现在场上很多人，包括皇家学院那几位，”他朝那个白金制服的小团体努了努嘴，“他们最好奇、最想观察的，恐怕不是我，也不是莉蒂，而是你哦，泽菲尔公爵阁下。”
泽菲尔正在确认自己的隔间号，闻言动作微顿，有些无奈地看向卡尔：“我不是什么需要被特别关注的‘物品’。”他紫罗兰色的眼眸扫过大厅，确实能感觉到一些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尤其是皇家学院方向，艾利克斯殿下似乎朝这边看了一眼，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可不一定，”卡尔一边朝自己的隔间走去，一边回头冲泽菲尔挤了挤眼睛，“‘永魔领的神秘年轻公爵’，‘特级班的中流砥柱’，‘疑似与赫里福德家族有旧’……这些标签加起来，足够让人好奇了。更何况，你刚刚还提到你那神秘的第三条回路……万一在测验里不小心显露一点呢？”
莉蒂西莎也轻轻点头，低声道：“卡尔说得有道理，泽菲尔。谨慎行事，但也不必过于隐藏。适当的实力展示，在某些时候，反而是最好的防御。”
泽菲尔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表示听到了。他按照序列号，走向属于自己的那间白色的准备隔间。隔间门在身后无声滑闭，内部空间很大，而且很白，仿佛看不到尽头。
无论外界如何看待，此刻，他只需要专注于眼前的测验。展示实力，验证所学，为自己，也为永魔领，在这强者云集的学院中，赢得应有的尊重与位置。
虚拟的黑暗笼罩而来，预示着试炼的开始。而真实世界的大厅屏幕，即将亮起属于每一个参与者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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