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那短暂却明显的失神，让在场的柳萌、赵泉和徐颖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
这已经是他在这个诡域中第二次出现这种状况了。
在如此危机四伏的地方，任何一丝异常都可能意味着致命的威胁，显然还有他们尚未察觉的、更为隐秘的东西在暗中作祟。
那个纸扎人…… 陈默强迫自己冷静分析，它窃取器官后不仅恢复了视觉，更拥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
这违背了常理。
而且，它似乎也迫切地想逃离这里……
想到这里，他毫无预兆地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记耳光。
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脸颊上传来的火辣痛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晰了不少——在这种地方，他需要这种近乎粗暴的“仪式感”来强行锚定自己的意志。
接连两次的失神让他警醒。
尽管在诡域中他拥有不俗的战斗力，但这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吞噬鬼丹后点燃的“灵性”，以及那危险而癫狂的“诡异化”状态。
一个更深的疑问在他心中浮现：
如果在最初的诡域中，他未能侥幸点亮那微弱的灵性，现在的他，是否早已成为某片黑暗中的枯骨？
他如今赖以生存的力量，本质上竟是建立在灵性失控、化身为非人怪物的边缘之上。
这并非强大，而是一场与恶魔共舞的危险交易。
陈默站在原地，一股冰冷的清醒感冲刷着他。
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审视自身——他所依仗的，究竟是实打实的力量，还是【十凶鬼楼】赋予的、随时可能被收回的“施舍”？
倘若剥离了诡异化和那些外物，仅凭他陈默自身，是否还能在这吃人的诡域中挣扎求生？
一旁的赵泉看着陈默自扇耳光的举动，最初以为他只是在强行提神对抗某种精神侵蚀。
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从陈默眼中看到的不是混乱，而是一种近乎残酷的、寻求“真实感”的决绝。
没有再多犹豫，陈默迈开脚步，毅然走向那扇虚掩的房门。
“吱呀——”
门被推开，卷起细微的尘埃。
房间内部与其他办公室无异，破败、杂乱。
而正对着门的，正是那扇他预想中的、已经破碎的窗户。
碎裂的玻璃参差不齐，外面是诡域永恒不变的昏暗天光。
出口，近在眼前。
然而，这一切顺利得令人心慌，仿佛是被无形之手精心安排好的剧本，反而让陈默心中警铃大作，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预感，打脸来得无比迅速。
他谨慎地靠近窗边，低头向下望去——
商场外的空地上，果然如“记忆”中一样，趴着一个一动不动的男人。
但这一次，那个本该跪坐在男人身旁痛哭的女人，却直挺挺地站立着。
仿佛感应到了来自上方的视线，她猛地抬起头！
一张惨白、毫无生气的脸，正正地对上了陈默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没有悲伤，没有惊恐，只有一片空洞的死寂，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遍体生寒的诡异笑意。
陈默的视线刚刚从楼下那诡异消失的景象中收回，还未来得及细想，办公室内的温度骤然降低。
只见房间的阴影处、文件柜后、甚至天花板上，无声无息地“站”满了密密麻麻的纸扎人。
它们惨白的脸上挂着统一的、僵硬的笑容，空洞的眼窝齐刷刷地“注视”着窗口的蓝色光圈，其中就包括之前在楼梯间交过手的那个“赵泉”！
它们如同静默的军队，将四人隐隐包围。
陈默瞬间明白了——这些鬼物不仅拥有思维，它们更在渴望逃离！它们占据人类的躯体或模仿人类的形态，最终目标就是通过五楼这个特殊的出口，重返人间！
“赵泉！带她们两个先走！”
陈默当机立断，横跨一步挡在纸扎人与光圈之间。
“这里就是出口，快！”
赵泉看着窗外那悬浮的、仿佛不真实的光圈，又瞥了一眼楼下遥远的地面，双腿发软，声音带着哭腔：
“默哥…这…这跳下去会不会摔死啊？！”
他的犹豫与眼前步步紧逼的纸扎人形成了致命的对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柳萌做出了决定。
她没有丝毫迟疑，甚至没有回头再看陈默一眼，只是用一种近乎军人般的决绝语气留下一句：
“我在外面等你！”
话音未落，她已纵身一跃，身影精准地没入那蓝色的光圈之中，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瞬间消失不见。
她的行动，本身就是最好的答案，也点燃了最后的求生信号。
陈默当机立断，一把抱起还在发懵的徐颖莺，毫不犹豫地将她朝着蓝色光圈抛了过去。
“赵泉！你大爷的——哪有先扔女生的！！”
徐颖莺的抗议声在半空中戛然而止，身影瞬间被光圈吞没。
赵泉看着那幽蓝的光圈，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
他深吸一口气，后退几步开始助跑，准备奋力一跃！
然而，就在他冲到窗边，即将起跳的最后一刻，双腿却像被钉在原地般猛地急停，巨大的惯性让他险些栽出窗外。
“你又搞什么鬼？！”
陈默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赵泉缓缓转过身，脸上已满是鼻涕和眼泪，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默、默哥……我…我真的怕啊！万一那不是出口是陷阱怎么办……”
陈默鼻翼旁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额角青筋隐隐浮现。
赵泉这句话带来的无力感，甚至让他体内那股暴戾的杀意都躁动了一下，真想一刀清净。
下一秒，陈默用实际行动回应了他的恐惧。
他一步跨至赵泉身后，腰身发力，一记干净利落的侧踹，结结实实地印在赵泉的肚子上！
这一脚，饱含着陈默一路以来对这家伙所有怯懦、拖沓和此刻临阵退缩的极致鄙视与不耐。
“哇啊！”
赵泉惨叫一声，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精准地撞入那片蓝色光幕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尘埃落定。
现在，空旷破败的办公室里，只剩下陈默一人，独自面对着无声逼近、密密麻麻的纸扎人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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