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女仍是毫无反应。
“事情……未必没有转圜余地。安然……她一定会没事的。”乌朔自己说出这话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没事？”玄女终于有了反应，她缓缓转过头，那双曾经或许动人、此刻却只剩下冰棱的眼睛，直直刺向乌朔。
没有怒吼，没有哭泣，只有一种冻彻骨髓的平静，而这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恨意。
“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虎毒尚且还不食子，乌朔，你真够卑劣的。”
乌朔身体猛地一颤，托盘中的玉杯轻轻碰撞，发出清脆却令人心慌的声响。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玄女眼中浮起血丝，死死盯着乌朔，这个她曾经或多或少信任过的、魔族中少数能说得上话的长者。
“不是的……玄女，你听我解释……”
乌朔老眼含泪，痛苦地摇头，“当时形势所迫，魔族内部分裂，北境在安然的带领下最终无非都是要向天庭开战，我……我也是为了你……”
“为了我？”玄女嗤笑一声，泪水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与她脸上的恨意交织，显得无比凄厉。
“你的意思是为了我，你选择害死了你的孙儿！？你选择了背叛了安然殿下！?你选择了妖族买了我魔族十万大军！？”
她越说越激动，胸脯剧烈起伏，猛地挥手打向乌朔手中的托盘！
“哗啦——！”
托盘翻飞，仙果滚落一地，玉壶碎裂，清露洒在光洁的地面上，映出两张同样痛苦却截然不同的脸。
“你滚！”玄女指着石门，声音嘶哑颤抖，“我不想再看到你！每一次看到你，都像是在提醒我，我是多么愚蠢，竟然没有看清你的真面目，把你和乌禹混为一谈！”
她上前一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推了乌朔一把。
乌朔本就心神剧震，猝不及防之下，竟被她推得踉跄后退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
他闷哼一声，却感觉不到背部的疼痛，因为心脏处传来的绞痛更甚百倍。
“对……对不起……”乌朔顺着石壁滑坐在地上，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老泪纵横，只能反复喃喃这三个苍白无力的字眼，“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那摊打翻的清露慢慢渗入地面缝隙，如同某些无法挽回的关系与生命，消失无踪。
隔阂已成天堑，恨意深植骨髓。
同时带着深深恨意的还有另一个人！
被安然那句“恶心”和决绝背影刺穿心脏。随着踏出冰窟时，泽佑心中属于“安然哥哥”的那部分已然彻底死去。
暗红的煞气不再仅仅是外放的力量，而是如同活物般从他每一个毛孔中渗出、缠绕并渗透，与他破碎的神魂、沸腾的恨意以及那枚因强行融合碎片而留下诡异印记的万兽魂佩，逐渐交融异变。
他并不是没有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是凭借着魂佩对妖兽戾气的天然吸引与掌控，径直冲向了大陆上最凶险、妖兽盘踞的几处绝地。
那里没有温情，没有道理，只有最原始的杀戮、吞噬与进化。
他不再压抑煞气，反而主动引导其吞噬所遭遇的一切凶兽精魄与暴戾能量。
每一次生死搏杀，都让泽佑的力量以恐怖的速度攀升，也让那煞气更深地侵蚀他的经脉、骨髓乃至灵魂。
他的招式变得越发诡谲狠辣，充满了一击必杀的戾气，昔年万灵宗那些精妙玄奥的御兽灵诀，在他手中化为了操控妖兽戾气、引爆对方狂暴本能的邪术。
他的身形在无数血战中淬炼得更加精悍，伤痕遍布，却赋予了另一种狰狞的威慑力。
那双血眸，褪去了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温度，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寒与计算。
数月之间，数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凶地被泽佑生生杀穿，留下了“血煞魔君”的恐怖传闻。
而他，也终于在最后一次于“九幽噬魂渊”底部，险死还生地吞噬了一头远古凶兽“饕餮”的残魂精魄后，气息发生了质变。
周身煞气彻底凝实，化作一副覆盖身躯的暗红骨甲，背后隐隐凝聚出饕餮虚影，万兽魂佩与他心脏几乎同步搏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他的实力，已悄然踏入了足以令许多成名大能侧目的境界。
力量在手，仇恨未消。
他并未满足。
天庭，那个高高在上、间接造成万灵宗悲剧的地方，成了他下一个目标。
凭借对煞气极致的掌控和对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他寻到了一处因上古大战残留而变得极其薄弱的天界壁垒缝隙。
以秘法收敛所有气息，将身形与煞气压缩到极致，他如同最狡猾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天界。
没有惊动任何守卫，没有触发任何警报，他如同阴影，融入了天界的仙云与宫殿的角落。
他暗中探查，收集信息。
很快，墨寒即将与如宁大婚、且是由神君亲自下旨、即将于“天禧宫”盛大举行的消息，便如同最烈的毒药，灌入了他的耳中。
“大婚……哈……哈哈哈！”阴暗的藏身处，泽佑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而扭曲，充满了无尽的讽刺与快意。
墨寒，那个总是高高在上、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男人，那个安然心中无可替代的存在，最终也不过如此？是为了所谓的大义？还是为了别的什么？竟然要娶那个恶毒的女人？
而安然呢？她若知晓……会是什么表情？痛苦？绝望？还是……终于看清那人的“真面目”？
一股混合着报复的快感、扭曲的嫉妒以及更深沉恨意的情绪，在他胸中翻腾。
泽佑改变了最初寻找机会刺杀如宁或搞破坏的计划。
一个更大胆、更疯狂、更能同时刺痛墨寒与如宁，或许……也能让安然“清醒”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形。
他要在这场“盛大”的婚礼上，送上一份让所有人毕生难忘的“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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