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空气净化器低沉地嗡鸣，试图过滤掉旧街巷特有的陈腐气息。墙上贴满的复杂图表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更加神秘，桌上拆解的电子元件反射着微光。
林风和周维清相对而坐，中间摊开着几张写满了演算过程和联系路径的草稿纸。短暂的休整并未带来松懈，反而让紧绷的神经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迫近的危机。
“联系外界的几个备用节点已经初步设定，使用了多层加密和随机跳转协议，应该能暂时避开追踪。”周维清揉了揉眉心，眼中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高度专注下的锐利，“但我那位朋友…暂时没有回应。但愿他没事，希望只是巧合。”
林风点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眼前悬浮的幽蓝色全息界面。界面上，两个分离的光标正在缓慢而稳定地移动，旁边滚动着复杂的生理数据流。
【目标一号：生命体征平稳。神经活动模式重塑中…‘文明存续’协议集成度：百分之九十二。】
【目标二号：生命体征平稳。神经活动模式重塑中…‘文明存续’协议集成度：百分之八十九。】
【预计完全集成时间：二十七分钟。】
那两名被纳米镇静剂放倒的袭击者，正被隐藏在林风公寓楼下某个废弃储藏室里，处于深度沉睡中。纳米单元不仅让他们沉睡，更在潜移默化地重构他们的部分认知基础。
“他们快醒了。”林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是第一次主动“唤醒”被协议影响的人，结果难以预料。
周维清放下手中的电子笔，神色凝重：“准备好了吗？一旦唤醒，就意味着我们再无退路。要么获得初步的助力，要么…直面更直接的危险。”尽管协议理论上可靠，但面对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
“我们没有选择。”林风站起身，眼神坚定，“必须尽快了解敌人的信息。协议，准备执行唤醒程序，维持远程生理监测和协议稳定性监控。”
【指令确认。唤醒程序准备就绪。建议宿主保持安全距离。】
林风从桌下拿出一个伪装成老旧音响的便携式监控终端，屏幕亮起，分割成两个画面，清晰地显示出储藏室内两名袭击者沉睡的面容。
“开始唤醒。”林风下达指令。
屏幕上，纳米枪的界面远程激活。无形的指令通过加密链路发出。画面中，两名袭击者的眼皮几乎同时颤动了几下，呼吸节奏开始改变。
几分钟后，目标一号的眉头紧紧皱起，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率先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最初是茫然的，焦距涣散。他下意识地想要动弹，却发现手脚被简易的束缚带固定着——这是林风出于谨慎附加的措施。
几乎同时，目标二号也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的反应更快，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身体肌肉绷紧，下意识地就要挣扎起身。
危险的气氛仿佛能透过屏幕传递出来。周维清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林风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下一秒，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两名袭击者挣扎的动作几乎同时停滞了。他们的脸上同时浮现出一种极度困惑、仿佛认知受到巨大冲击的表情。
目标一号猛地晃了晃脑袋，眼神中的凶狠和警惕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刻的迷茫和沉重感。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我们…做了什么？那些命令…那些任务…为了私利和野心，竟然在协助…毁灭的种子…”
目标二号死死地盯着虚空，牙关紧咬，仿佛在与内心的某种根深蒂固的东西做激烈斗争。最终，他颓然地松懈下来，低声道：“最高准则…文明存续…高于一切命令和忠诚。”
屏幕前，林风和周维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震惊和一丝松了口气的迹象。协议的效果…似乎远超预期。
“协议，分析他们的情绪波动和神经信号模式。”林风谨慎地下令。
【分析中…目标情绪状态：剧烈冲突后的认知重构。强烈悔恨、后怕、以及基于新核心准则产生的初步责任感。未检测到欺骗性或攻击性神经兴奋模式。协议集成稳固。】
“可以尝试接触了。”林风对周维清低声道。他拿起一个经过加密处理的通讯器，清了清嗓子，将声音做了些许改变，通过隐藏的扬声器传入储藏室：
“你们能听到我说话吗？”
两名前袭击者几乎同时一震，猛地抬头望向声音的大致来源。
“你是谁？”目标一号沉声问道，“这里是哪里？我们…为什么感觉…”
“你们可以叫我‘引导者’。”林风采用了预先想好的代号，“你们之前效力的对象，正在执行一项最终会导致文明毁灭的计划。而你们，在不知情或被迫的情况下，参与了其中。”
他刻意停顿，观察着两人的反应。他们都沉默着，眉头紧锁，脸上痛苦和悔恨的神色更加明显，却没有出言反驳。
“现在，你们获得了第二次选择的机会。”林风继续道，声音平稳而有力，“一个选择，是继续沉睡，或者以原来的身份回去。另一个选择，是弥补过去的错误，为守护文明存续而战。但这条路，将更加艰难和危险。”
储藏室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最终，目标一号率先抬起头，眼神虽然依旧复杂，却透出一种决绝：“我…无法再回到过去。那些任务细节…让我感到恶心。我需要一个赎罪的机会。”
目标二号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却坚定：“‘文明存续’…这个词像烙印一样刻在我的脑子里。这是我现在唯一能认同的道路。我需要知道真相，需要战斗的目标。”
成功了！林风和周维清眼中充满了振奋。
“很好。”林风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现在，证明你们的诚意。告诉我们，你们所知道的，关于这次行动、关于你们所属的组织的一切。”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成了信息倾泻的洪流。两名前袭击者——现在他们自称“灰狼”（原目标一号）和“铁砧”（原目标二号）——毫无保留地交代了他们所知道的一切。
他们来自一个名为“深蓝保障”的私人军事承包商，但他们都清楚这只是一个幌子。任务指令高度加密，来源难以追溯，但能轻易调动如高空扫描之类的资源。
其中一个关键信息引起了林风二人的高度警惕：灰狼提到，在行动前简报中，隐约听到指挥官提及“清理行动”不仅限于沪渊市，其他几个主要研究中心也有“同步保障需求”。
“同步…”周维清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这意味着…针对相关研究的清洗是全局性的！我的发现恐怕不是个例！”
敌人的庞大和狠辣，超出了最初的预估。
就在林风准备进一步询问细节时，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在他脑海和便携终端上同时炸响！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高精度能量扫描聚焦于本建筑区域！扫描源：近地轨道，特征码匹配率百分之九十九！】
【警告！检测到三辆无标识黑色装甲悬浮车正以高速逼近本街区！预计抵达时间：两分十秒！】
高空扫描去而复返，并且直接锁定了他们的位置！真正的追兵来了！
“他们找到我们了！”林风猛地站起身，脸色剧变，“快！紧急撤离！”
周维清也瞬间惊起。屏幕里，灰狼和铁砧也听到了警报，脸色顿时肃然：“是‘清道夫’！最高级别的处理小队！他们从不留活口！”
“引导者！告诉我们该怎么做！”灰狼急声道，试图挣脱束缚，“我们可以战斗！”
没有时间犹豫了！林风瞬间做出决定。
“协议！解除他们的束缚！授权临时战斗协作权限！”他对着纳米枪下令，同时飞快地抓起最重要的几件物品塞进背包。
【指令确认。束缚锁电磁解除。】
屏幕上，灰狼和铁砧手脚的束缚带应声弹开。两人没有任何迟疑，瞬间弹起，眼神瞬间恢复了职业军人的锐利。
“教授，拿上所有核心数据！我们从备用通道走！”林风将一个小型数据硬盘抛给周维清，同时猛地掀开墙角的一块伪装地板，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向下的垂直爬梯通道——这是他悄悄准备的最后逃生路径。
楼下已经传来了刺耳的刹车声和沉重的车门开启声！
阴影，已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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