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豹的闭关处，和寻常修士不太一样。
鸿蒙万界主城东侧，有一片被单独划出来的“战血试炼场”，占地百里，地面铺的全是暗红色的“陨星铁”——这玩意产自鸿蒙界深处，最大的特性就是耐揍。据说是当年科技界的工程师们测试宇宙级武器用的，如今成了雷豹专属的修炼场地。
场地中央，雷豹赤着上身盘膝而坐。
他浑身肌肉虬结，皮肤表面浮现出淡金色的战血纹路，像是活物般缓缓蠕动。头顶上方百丈处，凭空悬浮着一片暗红色的云——那不是真正的云，是他体内的战血气息浓郁到极致后，在鸿蒙环境中凝结成的异象。
云层里偶尔会闪过几道金色的电弧，劈在陨星铁地面上，砸出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坑。
“第四百二十七次。”
雷豹睁开眼，抹了把脸上的血污——不是别人的血，是他自己的。刚才强行压缩战血本源时，毛细血管崩了一片，整个人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
他活动了下脖子，骨骼发出“嘎嘣”的闷响。
还是不够。
从通天境中期到后期，对别人来说可能是水到渠成的事，可对他这种纯粹靠战血法则硬莽的修士来说，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山上打滚。姑苏破穹给过他建议，说可以辅修点别的法则中和一下，或者用鸿蒙本源温养经脉。
雷豹都没听。
不是倔，是他心里清楚——自己的道，就这一条。战血法则走到极致是什么样子，没人知道，连系统当年留下的记录里都没有。他只能靠自己，一拳一脚地往前趟。
“再来。”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的战血本源再次沸腾。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冲击瓶颈，而是做了个让旁人看来简直找死的事——他把所有战血能量全收回了丹田，压缩，再压缩，直到凝成了一颗米粒大小的暗金色血珠。
然后，用意识包裹着那颗血珠，一点点往心脏的位置挪。
战血修士的本源核心在丹田，这是常识。可雷豹总觉得不对劲。这些年来每次生死搏杀，真正爆发出超越极限力量的瞬间，都不是丹田在主导，而是心脏——那颗在胸腔里砰砰狂跳的东西，像是藏着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血珠触碰到心脏表面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紧接着，是山崩海啸般的剧痛。
雷豹闷哼一声，整个人直接挺地往后倒，重重砸在陨星铁地面上。他睁大眼睛盯着鸿蒙界暗紫色的天空，视野里全是血红色的重影。他能感觉到，那颗血珠正在融化，像滚烫的烙铁一样，一点点渗进心脏的肌肉纤维里。
每渗进去一丝，就有无数画面在脑子里炸开。
黑风峡谷，他第一次带队冲锋，被影魔宗的阴煞侵入经脉，疼得想满地打滚，却咬着牙挡在姑苏破穹身前。
铁壁关外，苍狼王朝的铁骑如潮水般涌来，他断了一条胳膊，用剩下那只手举着战旗，喊到嗓子喷血也没后退半步。
灵域上古遗迹，面对洞虚境的玄煞，他明知上去就是送死，还是冲了。为什么？因为姑苏破穹在身后，林婉儿在身后，破穹营几千兄弟都在身后。
这些画面，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
原来都记得。
每一道伤，每一滴血，每一次豁出命去的瞬间，全都烙在骨子里，藏在血肉深处。
而现在，它们被那颗血珠唤醒了。
“原来……是这样。”
雷豹突然笑了，笑声嘶哑难听，却透着股豁然开朗的痛快。他挣扎着坐起来，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皮肤表面，那些淡金色的战血纹路正在疯狂蔓延，最后在心脏位置交汇，凝聚成了一枚古朴的印记。
印记的形状，像是一面盾。
一面被战旗卷着的盾。
他缓缓站起身。
随着这个动作，整个试炼场开始震动。不是地震那种震动，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在共振——鸿蒙万界的战血法则，这一刻全都活了过来。无数道淡金色的法则锁链从虚空中探出，像是归巢的游龙，盘旋着没入他胸口那枚印记。
修为开始暴涨。
没有任何技巧，没有半分取巧，就是最纯粹的力量堆叠，硬生生把通天境中期的壁垒撞得粉碎。
通天境后期初期……中期……后期……
依然没有停。
雷豹仰头发出一声长啸。不是痛苦的嘶吼，也不是狂喜的呐喊，更像是一种宣告——宣告这条路，他走通了。
啸声中，他周身浮现出一套完整的战血战甲。不是能量凝结的虚影，而是实实在在的物质化战甲，通体暗金，甲片上天然生着鸿蒙符文。战甲背后，一对由战血凝成的羽翼“唰”地展开，翼展十丈，轻轻一扇，就在空中刮起血色风暴。
他抬起右手，虚虚一握。
一杆暗金色的战旗凭空出现在掌心。旗面上没有图案，只有一团燃烧的血色火焰——那是鸿蒙战血法则的具象化。
“这就是……战血主宰？”
雷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点不敢置信。他试着挥了挥手里的战旗，动作很轻，可旗面扫过的空间，却悄无声息地裂开一道黑色的缝隙——不是破碎，而是被战血法则直接“抹除”了存在。
力量强得有点吓人。
但更吓人的是掌控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鸿蒙万界之内所有修炼战血法则的修士，此刻都下意识地朝这个方向望了一眼。那是一种本能的共鸣，像是百川归海。
“唰——”
一道身影落在试炼场边缘。
姑苏破穹抱着胳膊靠在陨星铁柱子上，脸上没什么惊讶的表情，仿佛早就料到会是这么个场面。他上下打量了雷豹几眼，最后目光落在那面战旗上。
“不错，”他点了点头，“比我想的还快半天。”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雷豹收起战旗，身上的战甲和羽翼也缓缓消散。突破后的力量控制得还不是太稳，甲片消失时带起一片细密的血雾。
“猜了个大概。”姑苏破穹走过来，随手抛给他一个小玉瓶，“冰魄丹，林婉儿刚炼的。她说你突破完肯定浑身是血，吃了能补点元气。”
雷豹接过，也没客气，拔开塞子倒了两颗扔进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顺着喉咙滑下去，瞬间抚平了经脉里那些灼烧般的刺痛。
“谢了。”他咂咂嘴，“嫂子手艺又精进了。”
“她现在是鸿蒙玄冰主宰，炼个丹药跟玩儿似的。”姑苏破穹在他旁边坐下，也看向远处的天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雷豹沉默了一会儿。
“本源世界那边，梅林传来的消息……”他顿了顿，“你怎么看？”
“不像善茬。”姑苏破穹的语气淡了下来，“但也不一定就是敌人。鸿蒙万界之外到底有多大，谁也不知道。可能只是路过的，也可能……”
他没说下去。
可雷豹听懂了。
也可能，是冲着他们来的。
“那就打呗。”雷豹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反正这些年，咱们打的架还少吗？”
这话说得轻松，可姑苏破穹听出了里头藏着的认真。他侧头看了雷豹一眼，忽然问：“刚才突破的时候，看到什么了？”
“……很多。”雷豹的声音低了下去，“黑风峡谷，铁壁关，灵域……还有皇都。看见你当年在演武场上被人围着骂废物的样子，看见林婉儿躲在冰窟里发抖的样子，看见苏妙音第一次跟我们合作时，那副明明怕得要死还强装镇定的样子。”
他说着，抬手按了按胸口。
“这些记忆，以前觉得是负担。”他的语气很慢，像是在斟酌字句，“可现在觉得……挺好的。要是没有这些，我可能走不到今天。”
姑苏破穹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男人的交流有时候就这么简单。不用长篇大论，不用掏心掏肺，一个动作，彼此都懂。
“什么时候出发？”雷豹问。
“等你这身力量完全稳固。”姑苏破穹站起身，“三天吧。三天后，主城广场集合。林婉儿会布传送阵，直接连通本源世界外围。”
“带多少人？”
“就我们三个。”姑苏破穹顿了顿，补了一句，“苏妙音守家，科恩二世辅助。鸿蒙万界不能全走空了。”
雷豹点头，对这个安排没意见。
姑苏破穹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他。
“对了，”他说，“战血主宰这个称呼……你自己起的？”
雷豹一愣：“不然呢？”
“挺好。”姑苏破穹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种难得的促狭，“比我想的‘鸿蒙战血狂魔’强多了。”
“……滚。”
“走了，三天后见。”
姑苏破穹摆摆手，身形消失在原地。
雷豹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试炼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向上，意念微动，一团暗金色的战血火焰“呼”地燃起。火焰中心，隐隐能看见无数细小的符文在流转——那是鸿蒙战血法则的根源印记。
他握紧拳头。
火焰熄灭。
“本源世界……”
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抹暗金色的锐光。
不管来的是什么，这一战，他都不会退。
三天时间，眨眼就过。
鸿蒙万界主城的中央广场上，林婉儿已经布好了传送阵。阵法核心用的是三块“鸿蒙玄冰玉”，阵纹则是用战血法则和玄冰法则交织而成——这种混搭风格以前没人试过，可效果意外地好。阵图稳定得吓人，连空间涟漪都没泛起一丝。
姑苏破穹站在阵眼位置，正低头检查最后一道符文。
他今天穿了身简单的黑色劲装，没披战甲，也没带兵器。可往那儿一站，整个广场的气场都跟着变了——像是暴风雨来临前那种压抑的安静。
雷豹从远处走来。
他也换了身衣服，还是那套标志性的暗红色战袍，不过料子换成了鸿蒙界特产的“星陨绸”。这玩意儿看着薄，防御力却堪比神台境战甲，最关键的是透气——雷豹原话是“打架出汗了不黏身”。
林婉儿看见他，冰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笑意。
“气势收得不错，”她点评道，“比三天前那副要炸了的样子强多了。”
“嫂子你就别损我了。”雷豹挠挠头，站到传送阵的另一角，“都准备好了？”
“随时可以走。”林婉儿看向姑苏破穹，“那边的情况，梅林又传了一次消息过来。能量波动范围扩大了，但依然没有实体出现。像是……在试探。”
姑苏破穹直起身，目光扫过两人。
“不管是什么，”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里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既然来了鸿蒙万界的门口，总得打个招呼。”
他抬手，按在传送阵的核心上。
阵法启动的瞬间，广场上卷起一阵无声的风。不是普通的风，是空间被强行撕裂时带起的法则乱流。可这些乱流刚涌到三人身边，就被各自的本源气息镇压了下去——鸿蒙主宰、玄冰主宰、战血主宰，三位一体，连空间都得乖乖听话。
光芒吞没视野的前一秒，雷豹忽然问：
“要是打不过怎么办？”
姑苏破穹侧头看他，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笑意。
“那就跑呗。”他说，“跑回去叫上苏妙音、科恩二世，再把万界守护军全拉上。一个打不过，咱们就群殴。”
林婉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雷豹也笑了。
是啊，怕什么。
这些年，他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光芒彻底吞没三人。
传送阵缓缓熄灭，广场恢复安静。远处，永恒之柱顶端，一缕新的鸿蒙紫气悄然浮现——那是苏妙音留下的印记，代表着鸿蒙万界此刻的守护者，正注视着这一切。
而本源世界外围，那片从未被记录过的虚空深处。
某种存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缓缓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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