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龙国香港，中环。
苏富比拍卖行的春季大拍预展，向来是亚洲艺术市场的风向标。但今年的预展，气氛却格外诡异。
预展大厅设在香港会展中心三层，平日这里陈列的多是明清瓷器、近现代书画。而今天，大厅被重新布置——深红色的天鹅绒帷幕从天花板垂落，将空间分割成数个展区。每个展区都配有独立的温湿度控制系统，展柜玻璃是特制的防弹材质，四角站着穿黑色西装、戴耳麦的安保人员。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展厅入口处那块巨大的展板。
展板上只有一行字，中英日三语对照：
“遗失的东方——日本皇室珍宝专场”
上午九点，预展正式开始。
第一批进入的是媒体记者。长枪短炮的摄影器材在安检口排成长龙，记者们低声交谈，语气中满是兴奋与疑惑。
“听说了吗？这次苏富比拿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何止不得了，简直是核弹级的。我有个在东京的朋友说，日本外务省已经炸锅了。”
“到底有什么啊？苏富比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连内部图录都没流出来。”
“马上你就知道了……”
通过安检，走进大厅的瞬间，所有记者都愣住了。
第一个展柜里，静静躺着一顶冠冕。
纯金打造，唐风样式，正面镶嵌着鸡蛋大小的红宝石，周围环绕十二颗蓝宝石。冠檐垂下十二串珍珠璎珞，每串九颗，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虹彩。
展柜前的说明牌写着：
“日本天皇立缨冠，江户时代初期制，曾用于孝明天皇即位大典。纯金，嵌红宝石一颗，重128克拉、蓝宝石十二颗，总重96克拉、珍珠一百零八颗。估价：待询。”
“我的天照大神……”
一个日本媒体的记者喃喃自语，手中的相机都忘了举起。
紧接着，第二个展柜。
那是一面青铜镜，直径约一尺，镜背铸着复杂的海兽葡萄纹，镜钮处镶嵌深海珍珠。镜面光可鉴人，边缘有微小的磕碰痕迹，更显古朴。
“‘八咫镜’仿制镜，奈良时代，据考为圣德太子命工匠仿制伊势神宫神器所铸。青铜鎏金，嵌珍珠。估价：800-1200万美元。”
第三个展柜里，是一尊半人高的金佛。
佛像面容慈和，双目微阖，结跏趺坐于莲花座上。纯金的表面没有过多雕饰，反而凸显出铸造工艺的精湛。底座上的梵文清晰可见。
“大日如来坐像，飞鸟时代，传为圣德太子监造。纯金，重162公斤。估价：待询。”
记者们已经说不出话了。他们沿着展线往前走，一个个展柜看过去：
雪舟的《四季山水图》手卷，用金银泥和宝石粉绘制，展开长达三米。冈崎正宗的佩刀，刀刃上的“地肌”纹如水波荡漾。龙泉窑青瓷茶具，釉色如雨后晴空。草薙玉，深绿色的玉璧在射灯下泛着神秘的光泽。
……
当走到最后一个展区时，所有记者都屏住了呼吸。
这里没有展柜，只有一面巨大的玻璃墙。墙后是一个复原的日式房间：榻榻米地板、移门、壁龛。壁龛里挂着一幅字，上书“和魂汉才”四字，落款是“后醍醐天皇”。
而房间中央的矮几上，摆放着一套完整的茶具：铁釜、茶筅、茶碗、茶杓……每一件都古拙雅致。
说明牌上只有一句话：
“室町时代茶道宗师村田珠光旧藏，足利义政曾用此套茶具举办茶会。无估价，仅作展示。”
“这……这不可能……”
一个头发花白的日本老记者声音颤抖，
“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应该在日本皇室和各大寺庙里……怎么会……”
他猛地转身，冲向展厅角落的苏富比工作人员：
“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来源合法吗？有没有出处证明？”
工作人员保持着职业微笑：
“所有拍品都经过严格鉴定，来源清晰合法。具体信息会在拍卖当天公布。”
“可是……”
“抱歉，更多细节暂时不便透露。”
老记者颓然后退，靠在了墙上。他来自日本最大的报社《朝日新闻》，负责文化艺术版已经三十年。他认得这里每一件东西——不是从图录上，而是从日本国宝名录上。
那顶立缨冠，应该在京都御所的仓库里。
那尊金佛，应该在法隆寺金堂。
那面八咫镜仿品，应该在正仓院。
还有草薙玉……那是三神器之一，应该与八咫镜、天丛云剑一起，供奉在皇居的“贤所”！
这些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香港的拍卖会上？！
他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拨通了东京总部的电话：
“总编……出大事了……”
……
上午十点，预展对VIp客户开放。
亚洲的富豪、欧美的收藏家、博物馆的代表……鱼贯而入。与记者们的震惊不同，这些见惯世面的人更关注的是另一个问题：
这些东西，是真的吗？
“王生，您怎么看？”
一个穿着定制西装的中年男人问身旁的老者。
老者戴着金丝眼镜，手中拿着放大镜，正仔细查看那尊金佛底座上的梵文。他是香港乃至整个华人世界最权威的佛教艺术品鉴定专家，王景明。
许久，王景明直起身，长叹一声：
“真的。不仅是真的，而且是精品中的精品。你看这尊佛像——”
他指着佛身的曲线，
“飞鸟时代的造像，受北魏风格影响，但又带有日本特有的柔和感。这种韵味，仿不出来。”
“那这铸造工艺……”
“用的是‘失蜡法’，但比同时期的中国金器更加精细。应该是当时最顶尖的工匠，用最好的黄金，花了数年时间才完成的。”
王景明顿了顿，
“更重要的是，这种规模的纯金佛像，在日本历史上只记载过一尊——圣德太子为祈求国泰民安而造，供奉在法隆寺。”
中年男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这尊就是……”
“十有八九。”
王景明压低声音，
“如果真是法隆寺那尊，那它就是日本佛教艺术的巅峰之作，价值……不可估量。”
另一边，几个欧美收藏家围在那套茶具前。
“村田珠光……”
一个白发苍苍的英国绅士喃喃道，
“日本茶道的始祖。他用的茶具，对于日本文化来说，相当于达·芬奇用过的画笔。”
“可是，这套东西太完整了。”
一个美国女人皱眉，
“铁釜、茶筅、茶碗、茶杓、茶罐……连装茶粉的漆盒都在。历史上，村田珠光的遗物应该分散在各个寺庙和博物馆，怎么会成套出现？”
“所以才有问题。”
英国绅士意味深长地说，
“苏富比敢拿出来拍卖，就说明他们确认了来源。我更好奇的是，卖家是谁？谁有本事把这么多日本国宝级文物，从日本弄出来？”
这个问题，萦绕在每一个参观者心头。
……
中午十二点，预展暂时关闭。
但会展中心外的气氛，却越来越紧张。
数十家日本媒体的记者聚集在入口处，要求苏富比给出解释。日本驻香港总领事馆的车队也抵达现场，领事本人面色铁青地走进会展中心。
而在东京，一场紧急会议正在首相官邸召开。
“八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首相高田早雄将一叠照片摔在会议桌上，那是日本驻香港总领事馆紧急传回的资料。照片上，那顶立缨冠、那尊金佛、那面青铜镜……清晰可见。
文化厅长官山口壮介额头冒汗：
“首相，我们已经核实过了……京都御所、法隆寺、正仓院……所有应该存放这些文物的地方，都报告说文物‘安然无恙’。”
“安然无恙？”
高田指着照片，
“那这些是什么？赝品吗？”
“这……”
山口壮介语塞。
外务大臣林芳正沉声道：
“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些文物是真是假，而是苏富比敢公开拍卖，就说明他们手上有完整的出处证明。如果这些东西是真的，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我们国内的那些，是赝品。而且这些赝品，已经存在了很多年，多到我们都以为那是真品。”
会议室一片死寂。
这个推测太可怕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意味着日本的国宝体系从根子上就是假的。那些被国民膜拜、被政府珍视、被写入教科文的“国宝”，可能大部分都是后世仿造。
“不可能！”
文部科学大臣猛地站起，
“正仓院的文物，每一件都经过科学检测，有千年以上的历史！”
“那你怎么解释香港那些？”
林芳正反问，
“苏富比不是小拍卖行，他们敢拿出来，就一定有把握。而且——”
他调出另一张照片，那是展板上“遗失的东方”那几个字。
“这个标题很有深意。‘遗失’……”
高田揉着太阳穴，头疼欲裂：
“现在该怎么办？公开质疑？要求苏富比撤拍？还是……”
“公开质疑只会让事情更糟。”
林芳正摇头，
“如果最后证实这些东西是真的，那日本就会成为全世界的笑柄——连自己的国宝都分不清真假。”
“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它们被拍卖？”
“有一个办法。”
一直沉默的官房长官突然开口，
“派人去香港，私下接触苏富比和卖家。无论花多少钱，把这些东西买回来。只要它们回到日本，真的假的，就由我们说了算。”
高田眼睛一亮：
“好主意！拨专款，不设上限！一定要买回来！”
……
下午两点，预展重新开放。
但这一次，进入展厅的人明显不同了。
十几名穿着朴素但气质不凡的日本人，在苏富比亚洲区总裁的亲自陪同下，仔细查看每一件拍品。他们不说话，只是用专业的仪器检测、拍照、记录。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日本政府派来的专家组。
而与此同时，几个神秘买家也出现在展厅。他们不看那些金光闪闪的金佛金冠，反而对书画、茶具、玉器格外感兴趣。
“刘总，那幅雪舟的手卷，我们志在必得。”
一个中年男人对身旁的助理低语，
“不管多少钱，都要拿下。这是中华文化影响日本的铁证，不能流到海外。”
“明白。”
助理点头，
“已经调集了资金，准备了三个亿。”
另一边，一个欧洲老人站在草薙玉的展柜前，久久不动。
“教授，您认为这是真的三神器之一吗？”
年轻的学生问。
“真的。”
老人声音沙哑，
“你看这玉璧的沁色，看孔洞的磨损程度……没有千年以上的传承，出不了这种包浆。而且——”
他指着玉璧表面的云雾状纹理：
“这是日本列岛特有的‘翡翠’，与中国和田玉、缅甸翡翠都不同。这种料子，现在早就绝矿了。”
“那它的价值……”
“无价。”
老人叹息，
“对于日本来说，这是国魂的象征。对于学术界来说，这是研究古代东亚玉文化的重要实物。对于收藏家来说……这是可以传世千年的珍宝。”
他顿了顿：
“我估计，最后成交价不会低于五千万美元。”
学生倒吸一口凉气。
而这，还只是其中一件。
……
傍晚六点，预展结束。
但会展中心外的媒体区，却越来越热闹。日本记者、中国记者、欧美记者……挤成一团，都在等待苏富比的官方回应。
终于，苏富比亚洲区总裁出现在媒体面前。
“各位，我知道大家有很多疑问。”
他开门见山，
“关于这次‘遗失的东方’专场的拍品，我在此郑重声明：所有拍品都经过苏富比全球专家团队长达一年的鉴定，来源清晰合法，出处证明齐全。”
“能透露卖家信息吗？”
一个记者大声问。
“抱歉，根据与卖家的协议，暂时不能透露。”
“那这些文物到底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日本方面声称它们的真品还在日本？”
总裁微微一笑：
“这个问题，我想应该由日本方面来回答。苏富比只对拍品的真伪和来源负责。至于为什么会有两件‘真品’……也许，历史上有些事情，并不像我们以为的那样。”
这话意味深长。
另一个记者追问：
“有传言说，这些文物来自一个‘神秘收藏家’，他手中还有更多日本皇室珍宝，是真的吗？”
总裁不置可否：
“这次专场的三十二件拍品，只是第一部分。如果市场反应良好，未来可能会有更多同类文物出现。”
现场哗然。
还有更多？！
日本记者们脸色煞白。如果连立缨冠、草薙玉、金佛这些都只是“第一部分”，那“第二部分”、“第三部分”会是什么？
难道要把整个日本皇室搬空吗？！
……
当晚，东京时间晚上九点。
日本各大电视台中断正常节目，插播紧急新闻。
主播面色凝重：
“今日在香港发现的所谓‘日本皇室珍宝’，政府正在紧急核实中。文化厅表示，国内保存的相关文物‘毫无疑问是真品’，香港出现的可能是‘高仿赝品’或‘历史上流失海外的文物’。”
但紧接着，画面切换到香港预展现场。那尊金佛、那顶冠冕、那面铜镜……高清特写镜头下，文物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
任何一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些东西绝不是普通赝品。
社交媒体上，日本网民炸开了锅。
“开什么玩笑！那尊金佛明明就是法隆寺那尊！我去年刚去参拜过！”
“如果香港的是真的，那我们参拜的是什么？塑料吗？”
“政府必须给个说法！我们的国宝到底在哪里？”
“会不会是战前就流失到海外了？然后国内用仿品替代？”
“怎么可能！三神器是皇居秘藏，从来没离开过日本！”
“那怎么解释香港那些？”
争论、质疑、愤怒……在网络上蔓延。
而在现实世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打响。
日本政府紧急调拨了相当于五十亿美元的资金，准备在香港拍卖会上“回购国宝”。中国大陆的几家大型博物馆和民间收藏机构，也联合组建了竞标团队，资金规模高达三十亿美元。欧美的大收藏家和博物馆，虽然资金不如前两者雄厚，但也跃跃欲试。所有人都知道，三天后的拍卖会，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而这一切的策划者，此刻正坐在香港的一间五星级里，看着现代世界的新闻报道。
苏雨晴将平板电脑递给林阳：
“殿下，日本方面反应很大。他们甚至威胁要动用外交手段，要求香港特区政府干预拍卖。”
林阳扫了一眼新闻标题，笑了笑：
“让他们闹。闹得越大，这些东西的价值就越高。”
“可是……如果日本政府真的强行回购……”
“他们回购得起吗？”
林阳反问，
“立缨冠、金佛、草薙玉……每一件都是无价之宝。日本政府能拿出多少钱？一百亿美元？两百亿美元？”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况且，就算他们回购了，又能怎样？我迟早把他们国内的那些一起弄回来。”
“而且这些东西还能为我们钓到大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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