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皇那句“得加钱”,像一根无形的针,戳破了凌霄宝殿内那层名为威严的、绷紧到极致的气球。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的死寂。
大殿两侧的仙官神将们,刚刚从雷部水部两位正神勾肩搭背离去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又被这句充满市侩与挑衅的话,砸得脑中一片空白。
加钱?
跟三界主宰,昊天仙帝,谈条件,说要加钱?
这是何等的荒唐,何等的羞辱!
一位掌管仙界府库的财神,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储物法宝,随即反应过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魔尊要的“钱”,又岂会是这些黄白之物。
宝座之上,那团笼罩着昊天仙帝的璀璨光晕,剧烈地收缩、膨胀,像一颗濒临爆发的恒星。整个大殿的温度骤然下降,冰凉的仙玉地面上,甚至开始凝结出细密的、蕴含着法则碎片的冰霜。
帝王之怒,足以冰封万里。
渊皇却像是感觉不到这股寒意,他甚至还有闲心弯下腰,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涂山幺幺毛茸茸的狐狸耳朵,手感意外的好。
“昊天。”
他头也不抬,声音依旧是那副懒散的腔调。
“别用你那套吓唬小孩子的把戏。本尊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空手而归。”
“你想要什么?”
宝座上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那声音里的怒火被强行压制了下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冰冷的沙哑,仿佛是从万载玄冰的缝隙中挤出来的。
“很简单。”渊皇直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
“第一,本尊的这只小宠物,神魂受了点损。听闻你仙界的‘太一仙泉’,有滋养神魂、重塑仙基的奇效。从今天起,她要泡在里面,直到她想出来为止。”
太一仙泉!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那可是仙界开辟之初,由一缕先天清气化成的灵脉之源!仙帝陛下每隔千年,才会取一滴用来炼制九转金丹。他竟然要让一只狐妖,泡在里面?这简直比把凌霄宝殿当茅厕还要过分!
渊皇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反应,又慢悠悠地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本尊对你们仙界那些神神叨叨的破事很感兴趣。‘玉简天阁’,对本尊,还有她,无条件开放。本尊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如果说第一个条件是割肉,那第二个条件,就是掘心!
玉简天阁,收藏着仙界自诞生以来的所有功法、秘闻、阵图、史料!那是仙界传承的根基!向魔尊开放?这不等于把自家的所有秘密,都摊开来给敌人看吗?
“渊皇!你不要欺人太甚!”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仙君终于按捺不住,越众而出,指着渊皇的手都在发抖。
渊皇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将视线重新投向那高高在上的宝座,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第三。”
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那股懒散消失不见,取而代?pad?是一种纯粹的、不容抗拒的宣告。
“她,在仙界行事期间,拥有绝对的裁决权。无论她做了什么,修复了谁,剪断了谁,哪怕是把你这宝座跟哪头猪绑在一起,你仙界上下,都不得有任何异议,不得有任何阻拦。”
“她若掉了一根毛,本尊就拆你一根殿柱。”
“她若少了一口气,本尊就屠你一座仙城。”
三个条件。
一个比一个苛刻,一个比一个恶毒。
这不是合作,这是赤裸裸的殖民与掠夺。
宝座之上的光晕,彻底沉寂了下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到了极致。每一息,对于殿内的仙人们来说,都是一场酷刑。他们能感受到,帝座之上,那股积蓄的怒火,已经庞大到足以将三界都焚烧殆尽的地步。
然而,它最终,还是缓缓地,熄灭了。
“准。”
一个字,从宝座上传来。
声音不大,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位仙官神将的心头,将他们最后的骄傲与尊严,砸得粉碎。
“很好。”
渊皇的脸上,重新绽放出那种恶劣的、心满意足的笑容。
他打了个响指。
一道身披银甲,英姿飒爽的女性神将,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大殿中央,单膝跪地。
“陛下。”
“陵光。”昊天仙帝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从今日起,你负责引导魔尊与……涂山幺幺,处理‘逆缘’一事。他们有任何要求,全力满足。”
“……遵旨。”
名为陵光的女武神,声音里有一丝极难察觉的迟疑,但还是领下了这道屈辱的命令。
“走吧,小宠物。带你去泡澡。”
渊皇心情大好,一把拎起地上昏死过去的涂山幺幺,像拎着个布娃娃,转身就向殿外走去。小貂“吱”地一声,连忙扒住他的袍角,一同跟了上去。
陵光神将站起身,复杂的看了那一人一狐一貂的背影一眼,默默跟上。
……
云梦泽。
曾是仙界最负盛名的仙门之一,以阵法和驯养仙鹤闻名。
而此刻,这里已经化作了一片人间地狱。
曾经的仙鹤,如今双目赤红,羽毛脱落,化作了择人而噬的凶禽。曾经的同门,如今彼此厮杀,术法与剑光将一座座仙山削平,将一片片灵田染红。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血腥、怨毒与硫磺味道的诡异气息。
涂山幺幺是在一股浓郁到极致的生命能量中苏醒的。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池散发着七彩霞光的泉水里。温暖的泉水,像母亲的手,温柔地抚慰着她那几近破碎的神魂与经脉。
太一仙泉。
她只泡了短短片刻,之前被仙灵之气灼伤的痛楚便已消失无踪,空荡荡的丹田里,也重新凝聚起了一丝微弱却纯粹的天缘之力。
“醒了?”
渊皇的声音从岸边传来。
他正坐在一块玉石上,手里拿着一本从玉简天阁里“借”出来的古籍,看得津津有味。
涂山幺幺从泉水中坐起,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感觉好多了。
她看向泉水之外的景象,瞳孔猛地一缩。
“这里是……”
“云梦泽,你们此行的第一个‘病患’。”陵光神将冷着脸,站在不远处,声音像淬了冰。
她对这只狐妖没什么好感,但帝君的命令,她必须遵守。
涂山幺幺凝神望去。
她的神魂在太一仙泉的滋养下,恢复了不少。此刻,那天缘神女的视野,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她看到了。
看到了那些云梦泽弟子身上,缠绕着的,比之前在玉清门看到的,还要粗大、还要漆黑的扭曲缘线。
【憎恨】、【毁灭】、【绝望】……
但最让她心惊的,是那些黑线之下,在每一个弟子神魂深处,都扎根着一颗正在“噗通、噗通”跳动的,如同心脏般的黑色种子。
那些种子,正源源不断地汲取着弟子们厮杀时产生的负面情绪,然后又将更加纯粹的、恶毒的怨念,反哺给他们,形成了一个完美的、自我循环的、通往毁灭的闭环。
“看到了么?”陵光神将冷冷地开口,“逆缘的手段。这些‘怨念种子’,直接扎根于神魂本源,与宿主共生。除非将他们的神魂彻底摧毁,否则根本无法拔除。我仙界最好的丹师、最擅长净化法术的仙君,都束手无策。”
她的言下之意很明显。
连仙界的大能都解决不了,你一只小小的狐妖,又能做什么?
渊皇放下了手中的书卷,饶有兴致地看了过来,似乎在期待着一场好戏。
涂山幺幺没有理会陵光的讥讽。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在绝望中挣扎、沉沦的灵魂,那双清澈的狐狸眼中,流露出一抹悲悯。
她从泉水中站起,赤着脚,一步步走到岸边。
陵光神将皱起了眉,正想呵斥她不要命了,敢靠近那片被污染的区域。
却见涂山幺幺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正蹲在渊皇肩膀上,好奇地啃着一本玉简书角的白色小毛球。
“小貂。”
她轻声呼唤。
“吱?”小貂抬起头,嘴里还叼着一小块玉屑,茫然地看着她。
涂山幺幺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她伸出手指,遥遥指向那片混乱的战场,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
“开饭了。”
小貂歪了歪脑袋,似乎没听懂。
涂山幺幺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诱哄。
“去吧,自助餐,管饱。”
这一次,小貂听懂了。
它那双黑豆般的小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亮得像两颗被擦得锃亮的黑宝石!
它扔掉嘴里的玉屑,后腿一蹬,整个身体化作一道白色的闪电,朝着那片弥漫着无尽怨毒与绝望的战场,猛地扑了过去!
陵光神将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你疯了!让一只灵宠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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